人鱼之心 第25章 想家的傅岳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舒缓两天心情，傅岳整个人的状态又慢慢恢复到正常，每天跟死亡打交道，这让他的心境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

黯无星光的傍晚，傅岳独自在海穴附近散步。沿着海岸线向前走去，岸边被海水冲刷上来许多死鱼的尸体，这也就意味着，污染已来到了这片海域附近。

傅岳沿着海边挖了很多沙坑，把鱼的尸体掩埋在沙子中，口中呢喃人鱼古老的祈福语，他希望这些死去的鱼经过海水的洗刷，灵魂能再次回到大海开始它们新的生活，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入秋前的晚风吹到傅岳脸上多了几分凛冽，空气中死鱼的味道和海水味交杂在一块组成了死亡凝重的气息，每走两步，就有海水送上来新的尸体。

某一个瞬间，傅岳的心情就跟这过脸的海风一样悲凉，他开始对这个小岛上的人类感到那么一丝失望，既然选择靠海为生，在获取自己的利益时，他们应该也考虑到海洋生物的安危。

按照人类的时间推算，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可是在这过程中，他却从来没见过族人的影子。

不管是在新闻上还是书籍里，人类对人鱼的报道基本没有详情记载，他唯一能见到的，只是藏匿在鱼群中族人灵魂的影子。

这个时空，距离他原本生活的地方，用人类的时间计算，中间少说也隔了五百多万年，那么，这几百万年间，人鱼一族，真的就在这过程中销声匿迹了吗？还是说自己的族人在地球上某一个角落偷偷躲起来，后代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都生活在哪呢？这是傅岳心中的疑问。

“卢塔亚，尼斯达克，瑞芙拉，阿厉德弥尔，你们还活着吗？”傅岳内心一阵迷茫，抬头看天空，凌乱的黑云层一眼望不到头，如同他此刻的内心，他想回家了。

不知不觉中，傅岳走到了海穴，一路自语这些他还记得的名字，来到这边以后，他大脑中的记忆多多少少也受到了时空扭曲的影响，忘记了许多从前的事，现在也是在一点点想起。

他脱下鞋子，褪去上衣，把腿泡在海穴中，想象自己的尾巴还在。冰凉的水温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尽管前不久藤太次郎还夸赞他的双腿比普通人类要长，但在他眼里，这双人类的腿远不及他作为人鱼时的三分之一长度。

装满污浊的管道还在往海穴中不断流放从远处来的污水，今夜没有月光，水面上的荧光却比以往都要暗淡，细细聆听水落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穴底几声低吟呜咽的抽泣，看到几圈从穴底回弹到水面的波纹。

傅岳伸出指尖，轻点在水面上，弹出几朵浅浅的涟漪，想象自己在使用乐器演奏，海风吹乱他的发梢，短发随意在他的四周晃动，他闭上双眼，脑海里掠过他曾经过往辉煌的一切。

忽然，他纵身一跃，径直潜入水中，猛然睁眼，下坠时身后的气泡连成一团，根据他落水的空间形成一个虚无缥缈的泡沫人影。

他转身抬头往上看，水面的荧光刚好折射在泡影上，映现出人鱼的轮廓，随着水流往上缓慢漂浮。

水流改变了泡影大致的形状，但整体的轮廓几乎没什么变化，在水光的作用下，傅岳从泡影中看到了许多同族的亲人。

首先是他对他严格的人鱼父亲，喜欢吹音乐给大家听的少年尼克达斯，英勇善战的阿厉德战士，温柔善良的瑞芙拉。

没一会，他的脚下涌来一阵水流，将泡影打散化为族群里最调皮的一群小人鱼的影子，傅岳看着他们追赶小鱼在水里嬉戏，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以前。随着泡影消失在水面，傅岳也从自己的梦境里苏醒过来。

在最后一簇泡影浮上水面之际，傅岳仿佛在泡影里看到了过去还是人鱼的自己，他停在水中与自己注视，尾翼藏着在身后的海水中，朝自己张开结实宽大的臂膀，脸上蔚蓝的目光显得格外坚毅，似乎在与傅岳对话，让他坚强。他想靠近傅岳，但泡沫是往上浮的，其中的气体将他和傅岳的距离逐渐拉远。

傅岳原地注视片刻，摆动双腿奋力朝上游去，在即将拥抱到他的一瞬间跃出水面，他的身高也在那一瞬间足足长高了一尺，身上也长出部分鳞片。

相对比上一次潜水憋气的时间，傅岳这一次足足在水下呆了两个钟头，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他感觉自己离变回人鱼更近了一步，傅岳觉得这是好事。

回到岸上，傅岳光着脚在岸边摸索寻找不知道被自己丢到哪里的鞋，没有光，海穴水也不够亮，他只能用手在石头与沙土的地面来回试探。

没过一会，他摸到了一双老旧掉皮的工鞋，下一秒，一阵手电照在他的脸上，顺着视线上移，他看到了一张凶厉的鬼脸。

“哦啊！”傅岳被吓了一跳。

一抬头，三岛打着手电直视着他，手上还拿着一件外套，问他∶

“你散步是在水里散啊，知道天黑前赶不回来也不知道带个电筒，还让老子出来找你，变天了还泡水里玩。”三岛把带来的外套披到傅岳身上。

傅岳盖好外套，从地上站起来，外套在他身上像件小披风似的。三岛拿手电筒照着他，只看到他半个肩膀，又往上照去，发现傅岳高的不像样，仰头望着他发问∶

“你怎么一下子长这么高？你是傅岳吗？”三岛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傅岳没有说话，从三岛手里拿过电筒，蹲在岸边继续找鞋，光线无意间扫到小腿右侧，他发现小腿有一部分皮肤长出了几片类似鱼鳞的形状。

没一会，他找到了鞋，蹲地上穿好，耳边一阵风声掠过，清冷的女声在他的耳畔轻声流过一串咒语，将他的身高又缩小回去。

傅岳没有在意，跟三岛一路回到了家里，他最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变回人鱼的样子。

三岛把手搭在傅岳肩上，发现他又没那么高了，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出来找傅岳前，三岛把晚饭都热在锅里。傅岳抬起右小腿抱着，坐在破洞的沙发上观摩。三岛注意到他这个动作，过去看了一眼。

“父亲，我是不是要变回人鱼了？”傅岳小心翼翼清理那几片发亮的鱼鳞，从人鱼的角度来说，鱼鳞就是保护他们的铠甲，身上有鳞片的动物基本都是这么想的。

“变什么人鱼？你又在说胡话，鱼鳞斑而已，涂点药就好了，我年轻的时候也得过。”

三岛回怼了傅岳一句，走到一旁的旧柜子前，提醒傅岳∶

“最近岛上来了很多臭鱼，没事别往海边跑，谁知道那些鱼会给岛上带来什么样的灾难病毒。”三岛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膏丢给傅岳，凑过去看傅岳腿上的鳞片，调侃了一句∶

“哟，你还别说，晶莹剔透的，就跟真的鱼鳞一样。”

傅岳以为是保护鳞片的膏药，就都抹在了腿上，他还是头回看到三岛这么跟自己开玩笑。

“我本来就是人鱼，有鱼鳞不奇怪。”

三岛已经摆好了餐具，顺手打开电视新闻。傅岳偶尔几句疯言疯语他是不在意的。

新闻画面里，一群人聚在一起，高举“保护环境，爱护海洋”的字眼，队伍由一个月前的几百个人，到现在提升到了将近万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

在画面定格主持人演讲期间，三岛刻意走到电视机旁边，指着右上角的小人头像，对傅岳一脸自豪说道∶

“看到没，右上角这个拿竹竿的人就是我，怎么说我们家也都是上过电视的人了。”

「近日，岛上群众愤慨声不断，群众强烈谴责废水工厂负责人这种顾及部分人权益，而牺牲大部分人生存权益的行为，感到可耻痛心，目前，有关负责人并未对此次游行进行回应说明，有关现场相关的报道，我们将在下一则播报为你进行跟进讲解。」

参与游行的大部分都是住在附近的渔民，或者是侵害到自身利益的群众。三岛也是渔民出身，像是这样的运动，他自然也想参与其中，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傅岳安静地吃饭，三岛有这份保护海洋的心思，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可要想解决祸患，还得从根源开始，傅岳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藤太次郎又把他的手机号换了，不然他还可以打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新闻结束，三岛又回来接着吃饭，像是这样的新闻内容，他已经看了半个多月，毒海水，鱼的尸体，环境问题，人的健康和食品问题，这些问题不得到有效解决，这段时间岛上基本别想过安生日子。

吃完饭，三岛想起来一件事，白天平岗树郎有来找过他，说是他找到了一个赚钱的方法，想带上傅岳一起。

考虑到傅岳辞职，三岛就把这件事传达给了傅岳，想看看他的想法。

“傅岳，白天平岗家的小子来找你，说是可以带你一块去工作。他明天想让你和他们去西边的地方神庙拜拜，看看你跟这份工作有没有缘分，你去吗？”

“那他有说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吗？”傅岳不是很想和平岗树郎合作，上次他就没分报酬给自己。

“我记得他好像跟我说，网络上有挺多人喜欢你，还是什么来着，想让你配合他去拍小视频，去直播带货什么的。你们年轻人玩的那些我不懂，反正你别把人弄伤就行。”

三岛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傅岳今后的安排，现在的情况就他来说，以后打渔能不能养家都是个难题，有工作干就行了。

跟平岗树郎直播卖货什么的，傅岳是没有兴趣的。不过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小岛上有神庙。

人鱼在海里迷失方向的时候，往往会去寻求神明的意见，傅岳觉得可以试试，说不定能跟神明问到解决这次事件的办法，只不过他作为人鱼，人类的神明会听他的诉求吗？

见傅岳愣了许久没说话，三岛在旁催促了一句∶

“你去不去给个准话？我好打电话给人家答复。”

“我当然要去，帮我问问他明天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