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几日后的傍晚,一行人走出商场,夏浔和裴风淇走在最前,夏浔转头对裴风淇感慨道:“这个鬼屋真的很恐怖!”
夏浔说什么,裴风淇都会点头。
夏浔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其他几个人说:“还好这次有风淇,他胆子大,以后我们遇上恐怖本都喊他来。”
其他几人都是夏浔的朋友,不知为何,此刻个个脸色铁青。但很明显都是对夏浔的,此刻听到他的话,集体翻了个白眼,陈信之还做了个呕吐的鬼脸。夏浔装没看见。
但在裴风淇也转过头时,几个少年纷纷道:
“好啊,这小子胆子大!”
“能处!”
“以后跟我们混了!”
……
离开商业街,天色渐渐晚了,少年们各回各家,夏浔骑自行车带着裴风淇,陈信之和他们顺路。
“风淇你现在身体还好吗?你爸还气你吗?”陈信之自行车踩得飞快,问裴风淇。
“他搬到单位住了,有个工程忙着做。”
陈信之向来口无遮拦:“那是天大好事!不过你放心,要是他以后还打你,我爸说要跟他谈谈,我爸体校的,你放心吧。”
裴风淇不喜欢太多提及“父亲”,在后座不安地动了动,夏浔察觉到了,拍了拍他的手臂。
很快把裴风淇送回了家,夏浔和陈信之还能再顺路同行一截。他们看裴风淇家的灯亮起来才骑车离开。
陈信之不时转头看夏浔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夏浔说。
“你今天可把哥几个恶心坏了!”既然夏浔张口了,那陈信之自然也没必要客气了,“你是个坦啊!你胆大包天号称除了蟑螂什么都不怕啊!刚刚在鬼屋你装啥呢?你知道吗?这个鬼屋上次确实把哥几个吓得不轻,但是这次,我们看你表演就看够了,光忙着犯恶心,连害怕都忘了。也就那个小子担心你,一直挡在你前面不让NPC吓你——骗小孩子你有意思吗?”
“我那不是……”夏浔也有点心虚,有种装柔弱被好朋友撞个正着的狼狈感,“我那不是想提升他的游戏体验吗!人家第一次玩!”他越说越理直气壮。
陈信之冷笑一声,眼看快到夏浔家所在的家属院了,夏浔和他道别一声,意外的没有听见他的道别,夏浔感到奇怪,已经进了家属院,回头看,只见陈信之的自行车停在院门口,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浔退了回来:“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
陈信之看了他一眼,又迟疑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说:“从你们进医院第二天,学校就慢慢有流言了,说——裴风淇那小子的亲爸是个杀人犯,被枪毙的,罪大恶极……好像是虐猫那小子传出来的。”
夏浔一愣,然后便是大怒:“怎么有这种人?”
“杀人犯不比虐猫吓人多了?”陈信之说,“等那小子回学校,估计会被排挤吧。”
“那……”夏浔急忙说,又被陈信之打断了。
“我们明年就毕业了,他在这个学校还有好几年,你能把他从河里捞起来几次。”
夏浔也沉默了,半天,才苦笑了一声:“你说得好像我在捞鱼似的。”
与此同时,在夏浔的家中。
夏老师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塑料绳反绑在身后,两只脚也被绑在椅子腿上。
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坐在她对面,相貌英俊,但神情中带着丝丝诡异。
他掏出一支烟,慢悠悠给自己点燃,盯着夏老师笑了一声:“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难对付。”
夏老师嘴被胶带封住,但她没有丝毫慌张,冷静地盯着男人。
“你真是让我们好找,”男人说,“但是也被我们找到了。你当年背叛我们的时候就应该料到迟早有这一天了吧?”
男人顿了顿,突然变了一个腔调:“哦,错了,或许不应该叫‘背叛’,而是‘卧底’,对吧,或许我应该称呼你在警方那里的代号——红天鹅。你说对吧?”
夏老师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抬起眼睛,森然望着对面。
男人又是嗤笑了一声,状若感慨地说:“就是这样的眼神,真漂亮啊,当年在家族里,迷死了多少人。”
他把目光移向了不远处的墙上,那里有一张夏老师和夏浔的合影,站在湖边,夏老师的手搭在夏浔的肩上,母子俩对着镜头幸福地笑。
“那是你的儿子吧?”男子说,刻意放慢了语调,听起来格外令人毛骨悚然,“真漂亮啊,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样漂亮。”
男人的目光又在照片上夏浔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貌似念念不舍地转回到夏老师的脸上:“那么,问题来了?他的父亲是谁——是你的同伙?还是家族里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夏老师跟前,“真挚”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们曾经并肩作战,我并不想在你死前还让你受更多折磨,但是,”他顿了顿,走到那张照片前,将点燃的烟头贴到了照片里夏浔的眼睛上。
“你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可以帮你的儿子选一条活路。”他说,声音突然压低加快,仿佛有杀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告诉我,还有谁是你的同伙?”
他抬手,凶狠地撕掉夏老师嘴上的胶带,夏老师立刻低头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口血沫。
“不要试图用‘礁石’或者‘丑小鸭’骗我,我已经知道他们在那儿了,你死之后,就是他们,告诉我,家族里,现在,还有谁是你们的人?”
“没有了……”夏老师咳得喘不过气来,勉强说,“如果有,我不会那么狼狈的撤离,十几年来东躲西藏……”
“看来你还是不想说实话啊。”男人说。
窗外突然传来了隐约的声响,男人心念一动,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回头对夏老师笑道:“他回来了,真是个漂亮的小天鹅,”他举手,还燃着的烟头掉到地上,“我挖掉他一只眼睛,是不是你就能说实话了?或者你想想,我把他带回去,他的下场……”
他的话音突然断在空气中,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感觉有风从自己喉管呼啸灌入——有一把尖刀,从他的后颈刺入,从喉结处穿出。
“你……你居然敢……”
在他身后,夏老师在刚才那一瞬解开了自己的束缚,她的手腕脚脖上的勒痕深可见骨、血肉模糊,但她成功了。
“去死。你这条肮脏的咸鱼。”
夏浔把自行车停在楼道中,心事重重地向楼上走去。
今日的家属楼似乎有些古怪。
静谧得不同寻常。
有莫名的水腥气漂浮在半空中。
夏浔疑惑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却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刚才那一股腥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浔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插入门锁,防盗门却毫无反应,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夏浔心中疑惑:自己还没回家,母亲不可能这么早反锁门。
他敲了敲门,道:“妈妈,我回来了,你在家吗?”
等了片刻,里面传来了母亲的声音:“稍等一下啊,我把水瓶打破了,马上来给你开门。”
门打开,客厅里果然一地的水。家里有些东西被挪移了位置,椅子倒在地上,原本挂在墙上的时钟、装饰画和相片都掉到了地上。
夏老师脸色苍白,大热天穿着长款的睡衣睡裤,扶着拖把,正在打扫地上的水。
“我来吧。”夏浔急忙走上前,接过拖把,把夏老师扶到一边沙发上坐上,担忧地看着她,“你生病了吗?”
“好像是发烧了,别担心,已经吃了药,”夏老师的声音听着也比往日虚弱了很多,“我想去烧水,结果水瓶摔了,把家里搞得一片狼藉。”
“妈妈你去床上躺着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
夏老师回到自己的卧室,合上门,才卸下所有的伪装,摇摇晃晃走到梳妆台边,扶着台面坐下身,解开袖口,露出手腕的伤口。
她从梳妆台的抽屉中取出药膏,涂到伤口上。
她的眼前一阵阵眩晕,刚才强行击杀歹徒,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咚咚咚”。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三下。
她猛然清醒过来,清了清嗓子,加大力气掩盖受伤后的虚弱,问:“怎么了?”
“你想吃点什么吗?我来做。”外面的夏浔小心翼翼地问。
夏老师轻轻笑了声,提高嗓门喝道:“休想毒死你老娘!”
听到夏老师还能开玩笑,夏浔在外面也松了口气,继续扒着门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去买。”
“不用了。”夏老师收敛笑容,抿嘴把已经涌到喉口的血又咽了回去,“我有点发烧,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听外面夏浔应了声好,有脚步声从门口渐渐远去,夏老师也勉力站起身,走到床边躺下,她忽然想到什么,叫了一声儿子。
马上脚步声又回到了卧室的门前。
“妈,怎么了?我能进来吗?”
夏老师迟疑了一刻,还是说:“妈妈工作又有调动,我们可能又要搬家了。”
门外许久没有动静。
夏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大概什么时候走呢?”
“快的话,明天?”
夏浔愣了愣,说:“这么快啊。”
“也不太确定,”夏老师躺倒床上,忍住头晕,思考着,“我也要和少年宫商量商量,这学期才刚刚开始……你也高三了……”
“妈妈,”外面的夏浔迟疑着打断了她的思考,“如果我们要走的话……”
他停顿了良久,才继续说:“可以带上风淇一起吗?”
“这……”夏老师哑然。
夏浔像是害怕母亲拒绝一般,急切地说:“我怕他在学校被人欺负,他们说他爸爸……”
“夏浔!”夏老师温和地打断了他,“风淇的爸爸会怎么看?”
“他才不是他爸爸。”
为着夏浔幼稚的话语,夏老师苦恼地笑了笑,语气仍旧是温柔的:“你不能从一个父亲身边抢走他的儿子。这必须得听他自己,还有他爸爸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