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回响 第4章 记忆删除术

锡蓝进了浴室后，很谨慎地探察了这个窄小的空间，确定没有任何监控监听设备后，才放了一池的温水，他注意到洗漱台上似乎还有几个新备好的洗浴球，因为上面的味道明显与那绑架犯身上廉价的味道不太一样。

他挑了个蓝莓薄荷味的浴球丢进浴缸里，这才脱掉身上那件明显不合适的上衣。很显然，他原来的衣服早就在手术中就被撕烂了。

他躺进温凉的水中，意外地发现这浴缸的尺寸竟还好，没有他想象中的拘谨，勉强能容纳一两个人吧。他个子很高，双脚在浸泡过后，转眼间肉眼可见地变成了一尾数米长的深邃蓝鱼尾，尾端泛着粼粼的银蓝色光辉，舒服地轻甩了两下，浴球里的泡泡渐多，被他甩飞了一片溢出浴缸去。

锡蓝蹙眉，尾巴太长，这浴缸……明显还是小了。

他往后躺下，抬眸注意到微晃的橘黄色灯泡，轻闭上眼思考。

他直觉这个绑架犯一定曾经认识他，他在两日前第一次看他到他时的眼神就有些不一般。何况……他竟然还用他的生日做电脑开机密码。

这要么是碰巧，对方也是这一天生日，要么……也许是对他是个什么重要的日子。锡蓝在心里暗记下来，可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而很明显，深海黎明最主要的目的，绝对是为了影响他父亲近日风头正盛的大选。算下日子，大选加上今日，应该还有三十三日。

他相信很快，深海黎明与锡家的谈判，就要用上他露面。

至于S-1020号药剂，锡蓝想到了那条在实验室里的人鱼，记不清叫什么了，深海黎明的人如果也将他带走……如果不及时提取，应该已经无法从他体内找到什么关键要素。

锡蓝伸出结实有力的胳膊掩在双眸上继续冥想，接着有些烦闷地自动清除了他在那个变|态恋鱼癖的电脑里看到的视频内容记忆。

清除之后，就像排出精神污染物一样，通体轻快，心情也愉悦了一点。只是这段身为人质的糟糕记忆，暂时还不能立即删除，否则他会沦为很被动的地步，这让他脑袋有些微痛，对于人鱼这种天生头脑简单，脑容量只能是人类二分之一，甚至他身为S级人鱼，也不过只是人类脑容量十倍而已，和现存的超级计算机比起来实在少得有些可怜。

锡蓝不悦地蹙眉，再一次感受到对身为人鱼这种低等、半兽化，大脑和身体发育不完全，还会被人鱼信息素影响而丑态百出，双脚碰到水就有可能鳞片化，完全失去自主能力的生物产生深深的厌恶。

S-1020号药剂确实还需要再改进。

这种半成品怎么可以就拿出来哗众取宠。

这么想着，其实锡蓝内心里反倒隐隐有些感谢深海黎明破坏了他这次试药会……如果他没有差点死掉的话。

“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门口传来那轻佻的绑架犯有些奇怪的声音：“喂！那什么……锡蓝大少爷，您已经在里面快一个小时了，没有因为泡澡……泡晕过去吧？要不要我进来看看？”

锡蓝闻言立即回神，鱼尾迅速蜷缩，收回浴缸里藏在满盆的的泡泡下面。

他抬头朝门外出声：“不用。”

话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补了句：“你不是嫌我很臭吗？我多洗一下。”

虽然按照人类的生理结构是不可能嗅到他明显已经收敛的信息素，但他之前盯着叶小枭提回来的那两条鱼，嗅到鱼腥味的同时，也总怀疑自己身上也许也有。

锡蓝蹙眉，快速搓洗自己身上，直到保证自己身上除了浴球的味道，确实没有多余的味道，才臭着脸，有些嫌弃地穿上绑架犯那身虽然干净，但明显不属于他风格的红枫叶碎花衬衫，和四角棉麻短裤。

不仅难看，哪怕似乎是叶小枭大一号的衣服，他穿上依旧略小，并不合身。

他走出来时，叶小枭正抱臂倚在门口墙边，神情散漫地等着，注意到他时，下意识站直了些，然而锡蓝不理解的是，他骨头很快又软下来，靠了回去，朝他十分轻佻地笑了下。

见他不说话，神情还这么古怪，锡蓝不适：“怎么？”

“好看呗。”叶小枭懒散地笑，朝他勾了下手指，“走吧。”

“去哪？”锡蓝蹙眉，看了眼屋外已经落日，海边一片雾蒙蒙的，下着小雨。

锡蓝跟上他：“是深海黎明的首领要见我？”

他没注意时，对方突然转身，扑过来，双手猝然环抱住锡蓝的脖颈。

锡蓝一惊，他能力还没恢复，反应慢了不止半拍，等要出手反击时，才握住叶小枭的手腕，对方就已经滑不溜秋地从他手中溜走。

“你……”

锡蓝脖颈上隐隐传来一丝电流，他一惊，低头看到脖颈上被戴上了一条釉皮制暗红色的颈圈。上面隐有细链流苏，虽款式简单，但垂在锁骨间，隐隐有些痒得难受。

他伸手去拽，指尖再次感受到一阵酥麻感。

叶小枭刚刚下意识阻止他，见没来得及，脸上闪过一次懊恼，很快又恢复如常，像只狡黠的黑猫似的，冷哼一声：“这不就是你们人类制作出来，专门对付抓来的人鱼的？”

“再说了，这颈圈是专门制作出来对付人鱼的，你又没有那什么信息素……最多是限制一下你的行为罢了。”叶小枭越说，便越觉有理，理直气壮了些，冷笑，“这位锡先生，您当初去人鱼秀的时候难道没见识过吗？”

“被像玩物一样锁在笼子里，让高贵的客人们挑拣，甚至当众散发信息素，与人交合……”

锡蓝不等他说完，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

“你找死。”

叶小枭一怔，指尖微颤，隐隐却反倒被他这句威胁激怒，几步上前，一把拽住锡蓝脖颈上颈圈往自己的方向一勒，身体向前狠狠将摔扣在身后的墙壁上！

重伤尚未完全恢复的锡蓝被撞得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隐忍，面色微白，有些逞强后暴露的感觉。

叶小枭察觉到，手上不自觉微松，却依旧攥紧，他个子比不上锡蓝高，微微抬头，伸手逼迫锡蓝低头靠近他，压低嗓音嗤笑：“你觉得从我绑架你的那一刻，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锡蓝的胸腔猛地一痛，他此时分神间暗想：S-1020号确实还有很多不足，看似表面皮肤组织迅速恢复，内里却还很羸弱。他的心脏确实是被打爆了的。现在刚刚长出来，恐怕还只是一只幼年人鱼一般弱小。

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他嘴上也出了声：“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以前认识我咳咳……”他刚说完，没错过叶小枭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错愕，趁着咳得惊天动地的时候，薄唇微扯，笑得更加蛊惑，“是不是我以前……不小心得罪过你？”

叶小枭闻言一怔，眼神复杂地紧盯着锡蓝的眼睛，手上却依旧戒备地没有再松手。他表情管理得更好，那些复杂很快烟消云散，换上一副轻慢的冷笑。

锡蓝内心直觉可惜，不动声色地说：“如果有的话，我可以给你正式道歉。虽然也许你并不稀罕，我也可以给予你丰厚的补偿，让你的生活，更好一些。”毕竟这个小木屋里的陈设也好，科技也好，实在是跟贫民窟不遑多让，虽然这里确实就是贫民窟的住宅区。比起虹京上层的科技，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可能是超过二十年的发展差距。

还是说，深海黎明的整个组织都是如此。

不，锡蓝在内心否定，他们那天破开潜水艇的装备可不简单。他们一定是聚集所有，将资源倾斜在了军工行业。

而叶小枭听了他的话，果不其然哼笑了声，随手将他往后一放。

“我说过，我是自愿的。别想着收买我。”

“至于你曾经到底有没有得罪过我？还需要我说？”叶小枭眼神阴冷下来，“以你们锡家为首，和虹京上层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谁没有沾染过罪孽？就算没有，你以为你吃的用的，每一分每一毫，不是从底层，从人鱼身上榨取的？”

锡蓝抿唇，他承认叶小枭说的没错，但他实在过于极端。一个社会的发展，总是避免不了差距。人类与人鱼之间，势同水火的局面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炮弹能消灭异己，却只会增加战火。

锡氏的人鱼从深海上岸，数年来隐匿在人类中，就是为了悄无声息地夺取这片海湾与大陆上真正的话语权。

深海黎明作为一个不成气候的反抗组织，它的力量与人类那座科技城点满的巨兽比起来，实在是渺小，这不仅是文明、科技的差距，还有人鱼与人类生来的天性差距。

许多低级人鱼甚至还没有脱离海洋习性，思维方式简单，哪里斗得过大脑发育了数千年，世世代代流传文明与科技，既狡诈贪婪，又意外团结，太过复杂的人性呢？

“怎么不说话？还是你无力反驳？”叶小枭隐怒。

锡蓝：“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叶小枭气得怒极反笑，“哈，是啊，你这个高高在上的权贵人类，怎么可能会懂？”

锡蓝侧头，眼神平静地看他：“你也是人类。”

“哈。”叶小枭被他的眼神刺了下，转身，“可我除了没有那条鱼尾，我又和人鱼有什么区别？一样是你们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哦，比起来还能卖到高价的人鱼，我们这种生在贫民窟的人都不配为人，是牲畜，是韭菜，是猪狗，是仅凭一点小小的利诱，就可以随意煽动化为怪物，前仆后继的一次性燃料。”

他说到愤怒时，转身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里霓虹高楼，纸醉金迷，绚烂得迷人眼。

“我们这种人，只是他们眼中廉价的燃料。”

“虹京，就只是你们有钱人的虹京。底层人不过是这台巨大机器底下最暗无天日的奴隶，人鱼则是无力反抗，脆弱又美丽的玩物。”

叶小枭转身，直直地盯着锡蓝：“如果我注定一生庸碌，默默无闻，注定只能是一把刀，一个怪物，那么起码我要自己决定我的刀尖向谁，利齿咬下谁的血肉。”

“锡蓝，你为那些人制作S-1020号药剂，将本来脆弱的人鱼又救活，你以为那些人鱼会感激你吗？”叶小枭冷笑，“你只不过是延长他们痛苦的时间，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锡蓝抿唇不语，身侧的手微攥。

他听到这个青年冷冷吐出几个字，“锡蓝，你制作的药，并不能悬壶济世。而我手中的刀，可以血刃魔鬼。”

锡蓝沉默半晌，只轻声说：“……不是的。”

他并没有那么伟大想要悬壶济世，S-1020号药剂只不过是一个大选的幌子。根本不可能被量产，更对人鱼外的生物无效。

因为S开头的这个药剂，最缺一不可的，就是S级人鱼的心头血。

人鱼稀有，S级人鱼更是，现世所存，唯他一只而已。

锡蓝感觉心口有些闷疼，实在是难受，他没有犹豫，几步上前，在叶小枭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其拽过来，握紧他的胳膊。

可还不够。

还不够。

他在对方似乎还要喋喋不休的瞬间，倾身上前，大力搂过他的头，闭眼重重亲了上去。

“你……”叶小枭震惊。

世界终于安静。

锡蓝在脑海里用古老的人鱼语低喃：

“忘了吧，忘了今天这段话，痛苦的人类……”

“不要想起……”

吵架——

小鸟：你叭叭叭我叭叭叭我们叭叭叭——

锡蓝（面无表情）：删——

小鸟：……？刚刚说什么什么？

锡蓝微笑：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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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记忆删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