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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一周,卢平教授就获得了学生们的尊敬和欢迎。即使西莫知道博格特变的报丧女妖是假的,也还是为自己克服了恐惧和噩梦而感到开心。但在校内“名声大噪”并不止卢平教授一人,还有格兰芬多的一位一年级学生——梅芙·何。
和卢平的一致好评不同,梅芙并不说不上人见人爱,她过于活跃和鲁莽的性格虽然让她获得了低年级的青睐,但也让级长和老师颇为苦恼。梅芙非常喜欢唱歌和表演,她不仅迅速入选了校歌合唱团,还经常在公共休息室里拉着几个女孩唱麻瓜流行乐曲,因此收获了一批粉丝,但也没少被高年级生训斥。
除了格兰芬多的新生,和梅芙关系最好的就是赫奇帕奇的阿齐布·库马尔,每天都要跑来塔楼找她。珀西因为这件事颇为苦恼,西莫听见了他抱怨梅芙通敌,估计哪天格兰芬多就要被赫奇帕奇攻陷了。
不过最让西莫抓狂的一点,是梅芙极其爱炫耀她的爱尔兰语。每次西莫看见她都要躲着走,实在是狭路相逢,就藏到迪安身后,否则梅芙会用高声用爱尔兰语呼唤西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两人身上。
第一周周末,当西莫终于写完作业和迪安一起回塔楼时,隔着胖夫人的画像就听到了休息室里的歌声。西莫内心大呼不好,果不其然,门一开,只见梅芙正做作地和一群女生一起笑骂,就连拉文德也在其中。
别注意到我,别注意到我……西莫一边念叨一般开溜。
“Cá bhfuil tú ag dul? Fionnán!”(你要去哪,斐尼甘?)
烦死了,有被发现了!这回西莫真的忍无可忍,直接骂道:“Póg mo thóin!”
没想到罗米达·万尼立刻尖叫起来,“梅芙!梅芙!这是不是就是你教我的那句‘亲我屁股’?”
不远处的珀西因为这粗俗的语言皱起眉头。
“更像是‘go feck your arse’.”西莫没好气地说道,“梅芙,你别乱教她们!”
“哦!乔治和弗雷德告诉我你去年也教了大家这句话。”梅芙换回了英语。她叉着腰,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走到西莫面前,弄得他更不高兴了。明明比自己小了两岁,梅芙却比西莫高出不少,在近处更是格外明显。
“我当然可以了。”西莫犯了个白眼,“我没你那可笑的口音!”
“那是标准的爱尔兰语!”
“标准爱尔兰语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爱尔兰语,那是基于三个自然存在的方言创造的!”西莫反驳道。
“学校里教的是标准爱尔兰语,根本不是你的芒斯特(Munster)方言!”[1]
周围的人都听不懂两人的对话,拉文德更是疑惑地看着西莫,“什么叫怪物(Monster)方言?”
“你懂什么?”西莫冲拉文德喊道,“她不过是个自负的都柏林佬(Jackeen)!”
“哦,你只是嫉妒。”梅芙竟然笑出了声。
“嫉妒你什么?”
“我的爱尔兰语比你好。”
“什么?”明明西莫已经打算离开,听梅芙这么一说彻底被点燃了,他只想着赢过梅芙,根本没细想自己接下来说了什么,“Dún do chlab! Ar a laghad tá athair ?ireannach agam ! Labhraíonn sé fíor-Ghaeilge!”
突然间,空气凝固了,梅芙突然死死地盯着他,西莫一个激灵退后。
“你以为我会和每个人说爱尔兰语吗?斐尼甘?”梅芙的声音中的挑衅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恼怒,“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给你说爱尔兰语?”
周围的同学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迪安终于问:“西莫,你到底说了什么?”
但不等西莫做出回应,梅芙冷不丁地加了一句,“我可不知道你是个该死的种族主义者!”
完了。西莫倒抽一口凉气,完全不知道怎么收场,而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迪安,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你知道我听不懂爱尔兰语。”迪安一脸茫然,西莫好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审视。
“不是……我们没有说你!我只是……”西莫有无数解释的说辞,可千言万语涌到喉咙就像是几十辆大货车进隧道一样,完完全全堵住了,西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大脑更是直接清空,他无可奈何地抓住迪安,拉着他就往楼上跑。
“嘿!西莫,你干嘛呢!”迪安在身后叫道。
“迪安,你听我说,爱尔兰人就是喜欢互相骂人!”
“啊所以呢?”
“我和我妈妈也是这么说话,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和梅芙真就只是随便聊聊!”西莫叫道,可是身后的迪安却怎么也拉不动了。迪安比他高出不少,他就稳稳地站在那里,西莫只能回头去抓他。
“人不会在随便聊聊的时候指控对方是种族主义者。”
“我们没有说你!”西莫几乎是尖叫出声。
“我知道。”迪安咬了咬嘴唇。西莫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告诉我,西莫,你说了什么。”
该死,西莫诅咒道,自己怎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我就是说……我爸是爱尔兰人……就这样!”
“但她的爸爸不是吗?”迪安的声音让西莫顿觉休息室里冷了十度。
“西莫,我听不懂爱尔兰语,不知道你俩到底谁更厉害,但只要你说的是这种话,你就永远不可能赢过她。”
***
迪安并没有对他发火或者像去年那样疏远他,他只是非常坚定地要求西莫向梅芙道歉。
“已经过了一天,在这件事发酵之前,彻底把它处理了吧!”周一早餐时,迪安又要求了一次。
“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西莫想把脑袋埋进燕麦粥里,让自己淹死,“你觉得我像是种族主义者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让她伤心了,所以你要向她道歉。”迪安坚持道。
“明明是她先开始的!”
“你自己说过爱尔兰人互相骂很正常,难道因为她的爸爸不是爱尔兰人,这一点就不算数了?”
“你现在才听上去像个种族主义者。”西莫嘟囔道。
“就算她惹你生气了,你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好好好。我知道了。”西莫的脸烫得可以煎培根。事实上,就目前来说,被指控爱尔兰语不够好比更让他糟心。就算要道歉,也要先拿出梅芙有错在先的铁证来吧!
而铁证也比他想得来得快,魔法史课结束后,宾斯教授把西莫叫道跟前。
“你不会又想关我禁闭吧!”西莫心有余悸地问道。
“上学期那是禁闭,但现在不一样了,菲茨帕特里克。”宾斯教授在篡改人名字上一如既往地天赋异禀,“去年你的工作给了我很大帮助,所以我想要正式聘请你为我工作,我已经给你母亲写信,争得了她的同意了。”
“幽灵可以写信吗?”西莫小声问道。
宾斯教授忽略了这个问题,“一个月五个加隆,欧法伦。从这周六开始,每周两个小时。工资会直接寄到你妈妈那里,防止你在霍格莫德花完了。”
“童工啊!压榨啊!”西莫惨叫道,“妈妈为了一个月五个加隆就出卖了我!”
然而当他来到走廊上时,突然就想开了。既然宾斯教授聘请了他打临工,这就说明他的爱尔兰语水平受到了认可西莫顿时狂奔起来,发疯似的去找梅芙。他在梅芙去上草药课的前一秒追上了她。
“梅芙!梅芙!我来给你道歉了!”
梅芙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还嬉皮笑脸的!”
“因为我被学校的老师雇佣了,我要帮宾斯整理爱尔兰巫师的文献!还有五个加隆的工资。”西莫拍拍胸脯,“承认吧,我的爱尔兰语比你好!”
梅芙翻了个白眼,“我接受你的道歉,但那是因为同情,你竟然愿意为了家养小精灵一般的工资去给那幽灵打工,还真是把我们的祖先的窝囊劲发扬到了极致。”
西莫想说一句彼此彼此,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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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除了同学都不理解西莫和梅芙极具爱尔兰式的相处模式外,一切还算安好。西莫的魔药一如既往地糟糕,新修的占卜课也毫无进展,神奇生物保护课更是一塌糊涂——西莫第一次遇到了比自己还易燃易爆的东西,甚至打趣说该把炸尾螺介绍给IRA,英国佬肯定立刻缴械投降。宾斯那边的任务依旧无聊,但现在西莫算是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虽然梅芙对工资不屑一顾,但以西莫工作的时长来说,似乎也没有多糟糕。
很快进入了十月,关于霍格莫德的讨论多了起来。西莫写信哀求妈妈把自己挣到的五个加隆寄来,好去笑话商店买点新品,但菲亚却坚持说这些钱留下来会有大用处。
“能有什么用处!难道我还需要嫁妆不成!”西莫面色狰狞地读完妈妈的信。
“没事,我可以借你点西可,圣诞节你还我就是了。”迪安安慰道。
但这份宁静却在十月十六号那天被打破了。昨天还好好的拉文德在变形术教室门外哭得眼睛都肿了,帕瓦蒂正抱着她,像一个母亲一般安慰着。
“你怎么啦?”西莫凑上去问道。
“Binky……Binky!”拉文德的嘴里只冒出含糊的呢喃,她深吸一口气,却被自己的眼泪和鼻涕呛住了。拉文德哀嚎一声,又扑到了帕瓦蒂的肩膀上。
“Binky是她的兔子,刚才拉文德的妈妈寄信来说它被狐狸要死了。”帕瓦蒂解释道。
拉文德一听,哭得更凶了。
“我早该知道的!今天是十月十六日?”
“奥斯卡·王尔德的生日?”
“哦闭嘴吧西莫!”帕瓦蒂瞪了他一眼,“特里劳尼教授说过,拉文德担心的事情会在今天发生!”
“天哪。”迪安瞬间捂住嘴,“她说的东西竟然应验了!”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她会是占卜课教授?”帕瓦蒂没好气地说,“你们男孩对她真是毫无敬畏之心。”
拉文德继续抽泣道,“妈妈是圣芒戈的前台招待员,我本来以为……就算Binky受伤了,她也可以快速治疗或者送到医院……没想到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
帕瓦蒂挥了挥手,示意男孩们都不要打扰拉文德了。走出一段距离后,迪安问。“圣芒戈是什么?”
“巫师的医院,就在你们伦敦。”西莫回答。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当然是因为保密法啦,所以被掩盖成了百货商店。妈妈让我记住地址,这样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也能自己去那里。”
但死得毕竟不是西莫的兔子,震惊了大半天,他也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毕竟霍格莫德之行显然更吸引人,更何况那天还有万圣节的宴会。菲亚曾经告诉过西莫,万圣节起源于爱尔兰的夏末节,是每年通往异界之门的日子,西莫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天又要出什么乱子了。
可惜他并不需要等到夏末节,因为乱子会自己找上门来。一周后的占卜课上,西莫在特里劳尼的催眠之音中沉沉睡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占卜教室的地理环境格外“优越”还是特里劳尼能力高超,西莫又一次在梦中回到了那条街上。
他紧握着方向盘在一座城市中行驶着,这一次,他可以清楚地听到电台里播放的歌曲,迷幻和轻松。这一切也本该是如此:温暖、美好、惬意……直到——
西莫再一次看见了报丧女妖。
她就在那里,站在街角的路牌下。路过的麻瓜无个个行色匆匆,一注意到她,她破布一般的头发被冷风吹起,干裂得可怕的双唇张开,露出一个黑洞。
她在哭,她在唱歌,她在宣告爱尔兰的死亡。
然后西莫听见了爆炸声。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西莫的第一反应却是看望后座,那里有很重要的人……有他一辈子的意义,他要拯救那个人,他绝对不能——
车子被扯成了无数块,粘稠的神色液体如雨点一般打在他的身上,空中飞过无数柱状体的东西,好像长了人的手脚。西莫甚至无法尖叫,压抑和恐惧让他彻底失语。
然后一阵白光包裹住了他,如同襁褓一般,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宁静。报丧女妖的歌声也变得古怪得动听,就像婴儿的摇篮曲。
西莫猛然惊醒。
西莫那句话的本意其实比西莫后面给迪安挤牙膏解释得要过分得多,大概意思是“你闭嘴,起码我爸爸会说真正爱尔兰语的爱尔兰人。”
爱尔兰人确实很爱互骂,他的风气有种“骂是爱”的感觉,如果对待对方十分礼貌反而会被认为是不欢迎对方。
1. 爱尔兰语分为三个方言:西南部芒斯特,康诺特,阿尔斯特,标准爱尔兰语(类似于爱尔兰语的普通话)是三种的结合。梅芙在都柏林长大上学,在学校学的是标准爱尔兰语,西莫没上过学,所以说的是他本地的芒斯特方言
2. 这里梅芙想说的是西莫延续了在美国修铁路的爱尔兰工人的窝囊劲,但是梅芙忘记了华工也是修铁路的(非常黑暗的历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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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