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太后满面愁容,幸而林夫人是个会开解人的,加之听闻皇上已然苏醒,正在处理政务。太后心中已然安稳下来,只是仍有不满:“皇上也是,刚刚醒来便如此操劳……”
“皇上勤勉理政,睿智非凡,自是与常人不同。” 林夫人在旁附和,另有嬷嬷跟着劝解,很快太后脸上的那点忧愁也消失了。
直至林夫人不经意间提及林清月:“臣妇进宫之时,月儿听闻太后心情不佳,执意要随臣妇前来……” 她略带歉意地看向太后:“只是月儿病体沉重,臣妇实在不忍颠簸,便未让她来……”
“月儿这孩子心善,她记挂哀家,”太后不赞同的对着林夫人道:“她身子尚未痊愈,理应好好修养,待好些了再来探望哀家便是,切不能由着她的性子。”
“臣妾也是这般想的,” 林夫人面上浮现一丝难过:“只是月儿,一心想要入宫向公主请罪…… 昨夜之事,怕是有所误会……”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公主既不住在宫中,何来请罪之说?若要请罪,理应前往公主府才是。林夫人心中有些怯,嘴上却这般说着。
话落,便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冷哼。林夫人瞬间安定下来,果然如月儿所言,只需提及公主,太后便不会深究。
“何来误会?” 提起聂蕊,太后便面露不悦:“你让月儿安心养病,不必忧心其他。昨夜之事,哀家自会为她做主。”
“月儿自幼养在外面,虽聪慧伶俐,却终究有所欠缺。此事上,哀家会好好补偿她,让她日后即便嫁为人妇,在夫家也不会被压一头。”
*
公主府的大门,缓缓合上。
聂蕊转过身,迎上不远处芳嬷嬷担忧的目光,她张了张嘴:“嬷嬷,无事的,您不必担忧。等过上几日,母后气消了便好……”
“哎,”芳嬷嬷忙声应道,待聂蕊走远,才转身悄悄擦了擦眼睛。这京都的日子,怎的如此艰难…… 竟还不如齐阳。
房间内,聂蕊静静地坐在镜前,望着着镜中的自己,久久不语。
“宿主,您,难过吗?”520小声打破沉默。
“你觉得呢?” 聂蕊反问。
“应该,是难过的吧,”520有些低落,从昨晚开始,它就觉得宿主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
“倒也不必这么假惺惺,安排我走这样的剧本,落得这样的结果,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吧。你觉得我会难过,是因为,‘我’就是我吗?”
“宿主,您,在,在说什么啊……”520语无伦次。
“相同的名字长相,相似的经历,相同的亲人,其实,我就是她吧? ”
系统不说话,聂蕊没在继续追问,转了话题:“我的剧情点,几乎已经走完了吧?”
“是的宿主。”520有点不太想理她。
“我记得你之前给我的结局里面,是谢云晗和晏朔手握权柄。结局里面,没有聂歙。”聂蕊皱眉,用一种轻快的语气道:“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宿主,结局是既定的,”520着急了:“您不能更改!”
“任务开始的时候,你并没有说不可以,”聂蕊歪了歪头:“你们的目的不是让男女主在一起,晏朔不掺和吗?那关聂歙什么事呢?为什么一定要他死,来衬托别人的权势无双呢?”
“宿主没用的,聂歙是剧情里注定会死的人,您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520耐心劝道。
“怎么是白费功夫?”聂蕊轻声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在齐阳结识了一位神医。”
“可是您在齐阳根本没,”520突然顿住,片刻后它问:“那宿主您呢?”
“我自然有我的结局。”话落,聂蕊开启禁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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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阳,深更半夜,荒野孤坟,阴风惨惨。
晏崇词紧紧握着手中的灯笼,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却不敢直视前方。
“晏朔,不如明日,明日再来祭拜你娘吧……”
一路上车马劳顿,日夜兼程赶到齐阳,未曾歇息片刻,便被拉到了坟地!晏崇词满心怒火,却又不得不和颜悦色。这一路下来,他已经明白,他这个儿子,对他没有半分情面可言。
“不行啊爹,” 晏朔回头,嘴角的笑意透着丝丝寒意:“母亲等了您太久,如今您好不容易来到齐阳,怎能再等。”
“母亲,姑姑,我回来看你们了。”
听到这话,晏崇词只觉脊背发凉,正欲抬脚离开,却见晏朔拿着帕子,仔细地擦拭着墓碑。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晏朔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对着墓碑轻声说道:“母亲,我把爹带来了,让他陪您说说话吧?”
晏崇词气得脸色铁青,对着一座孤坟,他能有何话说?转身便要离开。
“爹,您这是要去哪儿?天黑路远,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向晏家交代。”
晏崇词回头,正要破口大骂,背后却突然有一阵阴风吹过。他浑身僵硬,赶忙快步走到晏朔身边。
然而,半晌过去,四周一片死寂。
对上晏朔的目光,晏崇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解释道:“我和你娘,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吗?” 晏朔对着墓碑低声重复着,而后道:“既然如此,那就说说,我娘想知道的。”
“你为何不回来?”
“我为何要回来?”
晏朔看向这个名义上称之为父亲的人,他已年过四十,面色虽略显虚浮,但因生活优渥,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流俊逸。
想来他是真的不解,故而问得这般理直气壮。
“你不是说过,让她等你吗?”
“等?” 晏崇词神色怪异,这样的话他不知说过多少遍。不止他,但凡来这烟花之地的男子,都会说这句话。
“不过是随口一说,怎能当真呢……” 晏崇词顿了顿,不确定地问道:“难不成,你娘真的信了?”
瞥了眼晏朔紧抿的嘴角,晏崇词莫名的有几分气弱。
可细细想来,他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他哪里有什么过错了?那不止是他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那去往烟花之地的人都是这般说的。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他的错了?他有什么过错?这种话,一听便是假的,怎么会有人当真呢?就算是当真,那又如何怪得了他?又不是他让人当真的,明明是自己蠢,如何怪得了他?
这些年来,同他相好的女子多了去了,他这话更是说的不知多少遍,怎么旁人不当真,就她当真?晏崇词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余光略过墓碑上的名字,晏崇词甚至根本想不起来,埋在这里的人的模样。虽说如此,但对于当初来齐阳这件事,他记忆尤深。
过了会儿,脑海里渐渐,也是有一些模糊的画面浮现。
“当初,我好像是说过要带你娘走,可,可她不愿做妾……非要我禀明父母,明媒正娶,但这怎么可能?”
见晏朔脸色不好,晏崇词却还是继续道:“或许。或许我是说过让你娘等我的话,可这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她怎就看不明白,这也不能……全怪我不是?”
“父亲,莫要再说胡话了。”
空旷的夜色中,晏朔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他勾了勾了唇,神色堪称柔和的看向晏崇词:“明明来时路上,您同我说过的,这些年来您对母亲思念甚深。”
“为自己所做之事,日夜难眠,心怀愧疚。”
“如今心存改过,虽为时已晚却仍愿悔过。待将母亲迎回晏家后,您便开始为她吃斋念佛。”
“我什么时候,” 对上晏朔那双泛着冷光的眼,晏崇词反驳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是,这些年,我对她甚是…… 思念,愿意悔过。”
“母亲,您听到了吗?” 闻言,晏朔看向身前的墓碑,轻声说道:“父亲这些年,一直念着您……您的等待,是值得的。”
“先前是儿子,年幼无知。儿子如今,已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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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听闻林清月生病,与她交好的几位姑娘纷纷前来探望。一时间,闺阁之中欢声笑语。从新赋的诗词篇章,到最新的头面款式精美衣裙,好不热闹。
闲谈间,不知是谁无意中提了句,那位突遭罚在府中幽禁的公主。刹那间,场面怪异的安静了一瞬。
据说此事和林清月有关,只是具体详情,众人皆不得而知。几位姑娘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可林清月对此并不搭话。
须臾,一个面容俏丽的姑娘打破僵局,挽着林清月的胳膊很是亲热道:“林姐姐,我听闻啊,太后娘娘有意为你请封郡主之位呢。”
话落,几个姑娘羡慕的目光纷纷投来。
然而,林清月嘴角虽挂着微笑,却是轻声说道:“此事终究还得看皇帝表哥的意思。”
闻言,几个姑娘笑容愈发真切了几分。毕竟在这京都之中,谁不知道当今天子极为重孝,若是太后娘娘金口一开,皇上又岂会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