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以歌 第3章 第 3 章

“闻哥，我想跟佟导单独谈谈！”一旁的江竣青急急打断了闻思的话。

闻思警告似的瞪着江竣青，江竣青假装没有看到跟弓背的猫一样的经纪人，只盯着佟燕语，佟燕语见状了然，心里一喜，有戏！脸上却淡定道：

“江老师，不急，我跟闻老师透个底儿。”

“闻老师，市场瞬息万变，你要让我拿个准说这次一定能拍出爆剧，我吹不了牛，但我想认真的作品是不会被辜负的。江老师过去的参演作品我有过了解，没有担任过独当一面的角色，但我觉得江老师有抗主角的实力，这部剧角色和江老师贴合度很高。我们剧组核心工作人员还是《踏雪》原班底，目前的剧本呈现书和美学概念也可以给您和江老师讲解一下，相信你们会认可我们的诚意之作。”佟燕语微微笑道，“另外，这次我们已经在着手联系后期的营销团队了，营销方面也会下大功夫。”

佟燕语的意思很明确，主角是一部剧的灵魂之一，她的班底配置虽然简陋，但目前已有的剧本和美工都相当不错，后期宣发也已经找好了，不像《踏雪》是无宣发活动，摄影组剪辑组都有经验，接下来就看演员能不能抗住剧了。闻思有点无语，腹诽道：我们江竣青要是能独当一面拿下大男主，用演员抗住市场，那早已经成一线了，也不会来找你啊！他还没来得及再跟佟燕语继续打机锋，听见江竣青又在旁边接话茬：

“佟导，我认可你们的能力！”

闻思气得悄悄撇了撇嘴角——你小子，没看我给你争取利益呢，你倒是急着倒贴！为了不拆江竣青的台，他又迅速换上一副笑脸：

“佟导，您的诚意我了解，古装题材倒是长盛不衰，就看佟导您能不能拍出彩了！”

闻思松了口，岳宜见状从破口处乘胜追击：

“闻老师，既然江老师想跟佟导单独聊聊，我和一承陪您去看看这部剧的美学设计。”说着，岳宜和王一承一人一边边笑边簇拥着闻思去了美工组。

办公室剩下佟燕语和江竣青两个人，佟燕语率先开口：

“江老师你是京剧出身，拍古装实在太合适了，你应该已经了解过我们的剧本，这部剧的男主角人物设定前期是潇洒贵公子，他游山玩水去了军事重镇凉州城，在这里与女主角相遇，陪同女主贩马，在这个过程中见识了很多民间疾苦、也领略了凉州城的风土人情，成长为坚韧不拔的形象。这部剧除了男女主形象的塑造，其实还想体现古凉州城的人文魅力，所以演员台词、故事情节等都比较贴合古凉州的历史文化，在背台本方面可能压力会比较大。”

江竣青点点头：

“佟导，我前天和昨天通读了剧本，您说的这些我都了解。我看过您的《踏雪》，您的剧带来的惊喜比我想象中多得多，在此之前我对西北地区的了解仅限于文化课本中地理课部分，也是通过这部剧才了解了很多祁连山相关的故事。”说着，江竣青低头浅笑了一下，“我也因为您的剧对西北大地、对祁连山了有很深的向往，导演的诚意是体现在剧里面的。我拍了六七年的戏，我觉得一味地追求大IP名剧组，有时候太容易被市场影响，反而丧失了初心，我转行来影视，是想真正拍出好东西的，好戏不怕等，我想跟您拍戏！”

佟燕语有点惊讶，约定的时间这么紧张，没想到他已经通读了剧本，而且他答应来剧组居然是因为“初心”，其实说白了，团队愿意做《踏雪》、愿意做《踏雪》，是拿着真心和诚意与市场作赌，但这个世界上还有愿意为热爱和梦想付出的人主动加入其中，这么说有点矫情，佟燕语却还是有些许感动。

“江老师，不用对我称呼‘您’，我25岁，比你还小点儿呢！”佟燕语看着江竣青略显向往的神色，纠正了一下又笑道：“谢谢你的肯定，我们这次正是要去祁连山脚下拍戏，《踏雪》贴近劳动人民的生活场景，这次古装的尝试更侧重文化的传承，我想我们会不虚此行的！”

江竣青闻言有点赧然，只顾着看剧了，还真不知道佟导这么年轻。他郑重地伸出右手：

“佟导，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剧组和演员启程去了西北，坐飞机换乘高铁，一路换乘到了目的地所在的城市，还没有到要拍摄的地方，一行人又坐了一个多小时大巴车，在一整日的折腾下，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到达了祁连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剧组租用了当地一个离住人的村庄稍微远一点的农家乐，风风火火入住完收拾好，快到睡觉的点儿，大部分人早早休息准备明天一大早的开工。

佟燕语从农家乐院子里出来走到外边路上，外面十分安静，偶尔能听到远处农户人家饲养的家畜的叫声，因为附近没有阻隔，辽阔的环境将声音传得十分悠扬，又在夜色中带着些许恐怖。这里太偏僻了，人烟稀少，没有路灯，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片漆黑中更能看到天空最真实的模样，一弯峨眉月堪堪悬在山林中间，星星组成一条银河光带，密密地撒在整个穹顶最高的地方，四周也有些许星子散落在无尽的黑暗中，发出点点光芒。天气晴好，佟燕语用肉眼就可以看见美丽的星云。她心想，自己现在是“羡银河之无穷”，已然感受到了“渺沧海之一粟”。

这样的认知让她有点震撼，仿佛第一次见到粗犷的青铜器、第一次听说神秘的巫术、第一次了解恢宏的编钟……没有多么直接的关系，但这种自然而然产生的诗意又野蛮的孤独感总是让人有着原始的冲动。这种冲动甚至使得佟燕语很想在星空下跳舞，遗憾的是她不会跳舞，于是张开双臂，仰起头，闭着眼睛开始转圈，她想象自己徜徉在星河里，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在混沌的黑色中看见湖蓝色的、宝蓝色的、金黄色的、银白色的光芒。她就这样轻轻地、轻轻地转着圈儿，转到有点茫然、有点眩晕，飘飘然不止今夕何夕，突然猛地一下撞到了什么，佟燕语一下子睁开眼睛，对面隐约是个人！她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尖叫，眩晕和惊吓让她有点站不稳，对方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的肩膀。

“佟导，别怕，我是江竣青，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江竣青带着点安抚的语气轻轻地解释，“太黑了，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没有认出你来。”

佟燕语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被吓到的惊恐和对方说“不知道是什么”的无语在心里交织，她稍微抬头睁大眼睛盯着江竣青，黑夜里其实看不清晰他的脸，但大致可以看到五官。寒冷的冬夜星子点点，他的眼神有着微微水润的明亮，她突然懵懵地失语了。江竣青保持着扶着她的姿势，见状有点担心佟燕语是不是被吓坏了，用自己毕生最温柔的语气开口慢慢道：

“佟导，别怕，别怕……对不起……别害怕……”

愣了一小会儿佟燕语蓦地反应过来，一下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带着一小点气急败坏嗔道：

“江老师，这大晚上的你真是……”

江竣青自知理亏，见她已经放松，于是放下扶着她的手，再次诚恳道歉：

“佟导，除了抱歉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要不……我答应你一件事儿，什么事儿都行，你随时找我。”

佟燕语虽然被吓到，但见到是江竣青后其实并不太在意，不过他实在正经，她索性无谓地摆摆手：

“没事儿，我只是很容易被吓到，现在已经平复心情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是你的原因，大晚上撞到别人谁都会被吓到，是我的问题。我既然答应了你帮你一件事，就说到做到，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他坚持道。

佟燕语发现刚刚被他扶着的时候自己和他的距离有点太近了，好像超出了安全距离，都是撞了一下惹的祸！现在也不好突然后退，于是她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点头应下：

“知道了，如果有机会的话。”

“好，我说到做到！”

第二天要开机，她不太了解江竣青私下里是什么性格，担心演员因此对导演太过小心翼翼而影响拍戏，她又补充道：

“江老师真的不用在意，我确实是容易被吓到的体质。”

“很容易被吓到吗？是不是......平时休息得不大好？”江竣青试探地问道，一般有点神经衰弱容易被吓到，但他总不能直戳戳地问刚认识的导演是不是神经衰弱。

“应该吧。”佟燕语无意多说这件事，转移话题，“江老师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出来？”

“第一次到这边，明天要开机，想晚上出来感受一下《祁连》里面‘朔北的寒风’，不过今天天气晴朗，没有什么风，我发现头顶居然有这么多星星，我似乎没怎么见过这么完整的银河，就想多看看，没想到只顾着看星星了，不小心撞到了你。”

“你怎么把我的话给说了，是我只顾着看星星，才不小心撞到了你！”佟燕语反驳道，“不过，你来这边看星星真是赶了巧，这儿本来海拔就高，又远离城市，自然比你在一线都市的夜晚见到的星星多很多，不过能肉眼看到整条银河也是很幸运的事儿。”

“佟导也出来看星星？那......介意和我一起走走吗？”江竣青笑着提出邀请，生怕佟燕语拒绝，又揶揄起来，“这么黑，佟导一个人可别再撞到谁，多危险啊，不如考虑跟我一起吧！”

佟燕语见他自来熟地开起玩笑，也玩笑般没好气地回了句：

“好！”

两人并肩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这儿离农家乐稍有一点距离，水泥铺就的路面变成了土路，江竣青打开手机手电筒，把佟燕语前面的路照亮，免得深一脚浅一脚绊倒了。江竣青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主动挑起话题：

“这儿是你的家乡吧，佟导从小到大看了这么多星星，现在仍然没有厌倦啊！”

“谁会厌倦看星星呢？星空总让我浮想联翩。”佟燕语轻声答道，她今天晚上很有兴致，即使有被吓到的小插曲，也没有降低半分乐趣，难得地说起了很个人的话题，“高中读物理的时候第一次知道星星发出的光芒走过了很长时间才到人类面前，而我此刻看到的星星实际上是它过去的形象，时间在这一刻好像是可以互通的。”

“当时我没有办法形容自己心中的震撼，但这样的理性下产生的浪漫却挥之不去，因为星星的光芒我很愿意将此刻与过去扯上联系，意味着此刻的人与过去的人有了关系。这里日出时间晚，说不定高中某一天冬天的早自习，离日出还很远，我站在窗边，望着“东方既白”前黑黑的天空，背诵“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的时候，有一颗星星发出了光芒，时至今日终于被此时此刻仰望星空的我接受到了。”

江竣青很认真地听着，好像也被她带入到了在小城背诵诗文学习物理的高中生活。他没有体验过这么完整的高中生活，从4岁开始学京剧，到后来考到大院，他的生活基本都围绕着京剧在转。听佟燕语讲物理、讲星星、讲时间，他觉得她口中的故事和感情都是那么的新奇而细腻。

“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高中学生，每天的生活只有各科的试题和作业，生活只有高考一件事，好像一点点多余的心思都不能有，冬天的早上在窗边看到的星星都成了为数不多的光芒。当时媒体还没有那么发达，像我这样的学生，对外界的了解很少，我也不了解影视行业，直到高考完才了解到传媒的领域。不过那时候的我也完全想不到，后来有一天我会咬着牙做导演。”

佟导和她的演员江老师看星星看月亮会不会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