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寺。xinghuozuowen
“真是倒霉, 大冷天的,还被打发出来给人送饭!”两个**岁的小尼姑,端着一碗饭, 在结了冰的路上行走。
另一个小尼姑轻劝了一句,“好了, 我们快些去吧, 早去早回。”
那先说话的小尼姑骂骂咧咧的, 满身的怨气, 将粗瓷碗往她跟前一送, 没好气道:“我拿了这么半天, 该你拿了, 我都快冻死了。”
另一个小尼姑搓了搓冻红的手,有些不情愿地接过碗。
碗身冰凉,小尼姑被冻得打了个寒颤,里头的饭菜早已凉透, 没有一丝热气。
说话间, 天上又飘起雪来,两个小尼姑小声咒骂一句,剁了剁脚,加快了脚步。
“哎呦!”那拿着饭菜的小尼姑脚下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饭菜也洒出大半。
另一个小尼姑赶紧将她扶起, 拍拍她的衣裳:“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小尼姑捂着屁股呼痛,又不敢哭,怕冻坏脸,师父可不会给她们药擦。
“完了!饭菜全洒了,我们怎么跟师父交代啊!”小尼姑一瞅地上已经薄薄覆了一层雪的饭菜, 顿时吓得两眼冒泪花。
另一个小尼姑也吓得脸色发白,师父知道她们没办好事,肯定会责罚她们的!
她看着地上掺着雪,和着零点泥土的饭菜,一咬牙,上前用手抓回碗里。
转身拉着急得眼圈通红的小尼姑,道:“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样给她送去,反正也没旁的人看到!”
“可这饭菜都脏了,就这样送去……”小尼姑有些害怕。
另一个小尼姑:“怕什么!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她既然进了这里,就不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了!”
“可她要是告诉师父……”
“她可是皇上亲自交代送进来的人,一送进来就犯了疯病,师父将她绑了关了好几天禁闭才好些,躲着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见她!”
小尼姑闻言动摇了,但她胆小,还是有些犹豫。
最后,另一个小尼姑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硬拽着她走了。
两人走了半刻钟,来到一间小屋前,小屋有些破旧,檐角挂着几只蜘蛛网,贴窗户的明纸破了一个口,风吹得呼呼作响。
小尼姑有些嫌弃地皱饿了皱眉,直接大力推开了门。
门发出“吱呀”声,摇摇晃晃地挂在一旁。
“喂,饭放在桌子上了!”小尼姑直接将饭菜放在缺了只腿的木桌上,冲着黑漆漆的里面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声,撇了撇嘴,拉着另一个小尼姑走了,门都没关。
寒风没有一点阻挡,一股脑地往屋里灌,原本寒冷无比的屋子变得如冰窖一般。
好半天,才从黑漆漆的卧室走出一个人影,伴随着咳嗽声,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单薄至极,勉强披着一条泛潮被子,脸上带着不正常地潮红,
缓慢摇晃地走到门边,伸出的手苍白无力,连青色的经络都清晰可见。
关上门,仿佛这个动作已经费了极大的力气,咳嗽声更大了,像是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她爬也似地趴到桌子上,颤抖的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
随即,立刻咳吐出来,手一抖,筷子掉落在地。
“咳咳!贱人!”昔日的宝珠县主粗粗喘气,双目充血地跌坐在椅子上,身形消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
平日给她送的饭菜都冰冷难吃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敢往里头掺泥土!
王宝珠恨地一把将饭菜掀翻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胃中一阵痉挛,她尖叫一声,难忍地用力捂住肚子。
她眼前一黑,脑子混沌一片,大口大口地沉重呼吸,脸涨得通红,像是立马就要窒息而死。
“吱呀。”
门被推开,射进一片光亮,王宝珠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她晃了晃头,几乎是无声地张口:“你……你是谁?”
来人走进来,轻笑一声,道:“宝珠县主不用管我是谁,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可以帮你摆脱这个难堪的地方。”
王宝珠呼吸急促,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来人:“什么问题?!”
来人目光带着压迫性地逼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自然是宝珠县主你所知道的,关于皇上和卫国公的事了。”
来人目光不错地看着王宝珠的眼睛,说话时,重重咬音,明显是在暗示。
王宝珠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瞳孔猛地一缩,半晌,抖着嘴唇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宝珠县主又何必再遮掩了呢,你现在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了,根本就不需要再守着这个秘密。”
“你就算说出来,皇上也不会想到是你说的,还是说,宝珠县主你到现在还想着那个根本就已经放弃你的威远侯府?”
“如果宝珠县主你肯说出来,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来人语气缓缓,不经意间就让这些话语飘进了王宝珠的脑子里。
是啊,皇上根本就不知道她知道那件事,只要他不说,皇上就不会知道。
王宝珠心动了,她知道来人一定是想利用这件事去做些什么,甚至极有可能让威远侯府破灭,但威远侯府放任她在这里备受折磨,已然放弃她的举动,让她无比怨恨。
她后悔了,这里的生活让她生不如死,她甚至想着,为何当初不拉着威远侯府一起去死?
凭什么他们在外面逍遥快活,她就要待在这儿受尽折磨?!
“你真的不会告诉任何人吗?”王宝珠紧紧盯着来人。
来人一笑:“当然。”
王宝珠眼神阴沉,声音嘶哑:“好,我告诉你。”
*
“殿下。”福海脚步匆匆地走进内殿。
李璋正靠在榻上假寐,听到脚步声,半撩起眼皮,看过去。
福海快步走到李璋身旁,凑近耳边,压低声音:“殿下,从边塞传来的消息没错,卫国公的确是被皇上的人故意引入敌方埋伏圈,受伏击而死,王宝珠已经说了。”
李璋掀开薄薄的眼皮,眸中利芒闪过,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是她有一次不小心在书房外面,听到威远侯和幕僚的谈话,还说,威远侯手里有一封盖了皇上私印的信件。”福海小声道。
李璋抬眼:“想办法,将那封信件弄来。”
福海应道:“是。”
“那……此事需不需要透露给太后娘娘知道?”福海犹豫了下,问道。
“做得隐秘些,不要让人猜到是东宫。”李璋顿了下,吩咐道。
“是。”福海应下,转身退下。
谁料刚走两步,又被叫住了。
“等等。”身后传来太子殿下的声音。
他转身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璋:“办事时,不必特意遮掩了。”
福海满心不解:“殿下这是?”
李璋半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淡淡地说道:“照孤说的做就是了。”
福海:“……是。”
唉,太子殿下的心思,如今连他也看不懂了。
*
卫瑭倚在榻上,发鬓半散,手里捧着一卷书,几上放着一盏茶并几样点心。
“郡主可歇过了?”新月拿眼瞧着,拉了旁边的枫儿小声问道。
枫儿轻摇头,轻声道:“没呢,郡主一大早就捧着书看,除了用早膳,就再没歇过。”
新月闻言,面带忧愁:“郡主早膳也没用多少呢。”
说完,看了眼卫瑭,又道:“郡主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几日一直捧着书不放手,往日也没见这般用功。”
可不是吗,卫瑭往日只对华服美衣,珍玩首饰,珍馐感兴趣,现在还在孝期,华服美衣、珍玩首饰,都要放在一边,唯有珍馐无所顾忌。
平日里总要囔囔着让人多琢磨些美食出来,每日还总要用些喜爱的点心。
但这几天,连点心都没空吃了,仿佛将书当成了点心啃,实在令新月忧心,都开始怀疑卫瑭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叹了口气,上前将几上冷了的茶换上新的。
新茶热气腾腾,水雾上漫,半遮住卫瑭莹□□致的小脸。
额边的碎发随意的落着,头微偏,露出一片白得晃眼的脖颈,加上微颦的细眉,卫瑭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个剔透的琉璃娃娃一般。
“新月,”卫瑭拧起好看的眉毛,朝新月叫了一声,“你再去给我拿些书来。”
新月心里长叹一口气,问道:“郡主要哪样的书?”
卫瑭想了下,道:“你给我拿些话本来吧。”
新月一听就是一喜,话本好,话本好,这才像是郡主会看的嘛。
于是,赶紧的,新月就帮卫瑭拿了一大堆话本来,道:“郡主先看这些,要是不满意,奴婢再去找。”
卫瑭随手拿过一本,翻开认真地看起来,像是在做研究。
几上的话本一本一本地减少,最后,卫瑭一把合上书,眼冒金星地拍在几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是想找如何改善姑祖母和太子殿下关系的方法,好不容易找到有那么点相似处境的内容,结果——
怎么不是婆媳关系,就是女婿和丈母娘啊!
真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