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宫。zhongqiuzuowen
“娘娘, 威远侯府又递了牌子进来,想见王嫔。”圆娘凑在太后耳边道。
太后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圆娘问:“还是像以前一般驳了去?”
从宁贵妃被降位为王嫔, 威远侯府就已往宫里递了好多回牌子了,只是现在宫里是太后做主, 太后便全压下了。
只是, 明日便是除夕, 这两天许多妃嫔的家人都递了牌子来觐见, 以往都是默许的, 毕竟天理之下还有人伦。
这回威远侯府又递牌子进来, 就不好压下了。
太后这次也没想压下, 看向圆娘道:“不必,她们想见就让她们见。”
“可……”圆娘担心威远侯府的人进来和王嫔说话,总是要商议些不好的事,“他们凑在一起, 恐又生出事端来。”
太后眼中含着冷意:“她们尽管闹出事来, 到时候看看,他们家那个爵位还保不保得住。”
圆娘听太后这么一说,脸上立马就带了笑,道:“可不是吗,他们家连个世子都没了,这爵位迟早都是要没的。”
话说, 在王宝珠获罪和容贵妃降位的第二天,就有御史弹劾威远侯世子品行不端,行事嚣张,重伤了永安侯府的大公子,还不思悔改, 没有半分愧意,不配为世子。
威远侯府经过万寿节那一番,已然大伤,出来为威远侯世子说话的。寥寥无几,都是些品级低的官员。
另有几位御史,一同上书,请皇上废了王景的世子之位,皇上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护着威远侯府,直接允了几位御史所请,废了王景的世子之位。
“威远侯府的人进来,也不必让她们来见我,直接打发她们去华宸宫就是。”太后吩咐道。
如今太后掌管六宫,凡是递牌子进来的人都要先拜见太后,但显然太后是不想见威远侯府的人的。
“是。”圆娘应下。
“对了,瑭儿最近在做什么?”太后颦眉道,“我瞧着,她最近很少往我这儿跑,也没往外头去,像是总待在屋里。”
圆娘笑着回道:“奴婢昨儿去瞧了,郡主这些日子都在看书呢,听小宫女们说,郡主很是认真,连新送去的点心都忘了吃。”
太后忍不住笑出声:“这倒是极认真了。”
说完,笑容突然一敛,扭头问道:“小福子那儿如何?”
圆娘肃了脸色,道:“这些日子并未发现他与东宫的人接触。”
“那就好,”太后点带你头,“继续看着。”
圆娘应是。
“明天除夕,皇上会在河宴殿设宴,你待会去问问瑭儿,若是她想去,就早些准备着,若是不想,你明天就叫人守着,她想要什么,就让人给她拿。”太后道。
除夕是家宴,到场的都是妃嫔、皇子、公主还有宗室,若是卫瑭去,难免会不自在。
圆娘也想到了这层,笑着应了。
*
“夫人、姑娘,前头就是华宸宫了,想来您也是来惯了的,奴才就不多送了。”一个小内侍将威远侯夫人和王清婉意思意思地送了几步,就笑着拱手道。
威远侯夫人脸上一怒,正要说什么,就被王清婉拉住制止了。
“多谢了。”王清婉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递给小内侍。
小内侍满脸笑容地接了,转身轻快地走了。
“他这样拜高踩低的奴才,你理他作甚!”威远侯夫人不满地说道。
王清婉伸手扶着她往华宸宫走,轻声道:“世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又不单单是他,母亲何必生气呢,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不过一些银钱,赏他又何妨。”
威远侯夫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从前和现在的落差,还是让她颇为不忿:“以前贵妃娘娘得宠时,他们不知怎么巴结咱们!”
“可现在贵妃娘娘失宠,妹妹获罪,哥哥又被废,咱们威远侯府到底不比往日了。”王清婉语间似有一股轻愁。
威远侯夫人顿了下,侧身握住她的手,小声道:“好孩子,今日咱们一定要说服贵妃娘娘,让你入宫,只要你得宠了,皇上自然会重新重视威远侯府。”
威远侯府当初就是靠着皇上对容贵妃的宠爱,才在权贵众多的京城有了一席之地,现在再度失宠,也只有想着用这样的法子挽回。
王清婉闻言缩了下手,垂眸道:“女儿也希望能为家里解忧,但就怕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如今不比往日,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还失了宠,恐怕在宫中日子很是艰难,若是再没了威远侯府作为靠山,只怕性命难保,”威远侯夫人语气里还夹着一丝难以擦觉的快意,她伸手摸了下王清婉的鬓发,“你放心,她是个聪明人,会答应的。”
王清婉乖顺地点了点头。
华宸宫虽在外看着与从前没太大区别,但一进内,便可感觉到一股颓靡之气。
从前频繁进出地宫人不再,殿内奢侈万分的摆设去了大半,看上去竟空荡荡了。
威远侯夫人和王清婉一面心惊,一面进了内殿。
一进内殿就看见容贵妃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边脸还红肿。
“见过威远侯夫人、姑娘。”彩鸾见两人进来,放下药碗,给两人行礼。
“娘娘这是怎么了?”威远侯夫人走近了,问道。
彩鸾带着哭腔:“娘娘在梅园遇到了陈妃,陈妃非要说娘娘顶撞了她,让娘娘在雪地里跪两个时辰,后来,还动手打了娘娘。”
威远侯夫人怒道:“欺人太甚!”
“陈妃还说,等过些日子就跟皇上说,让皇上将这华宸宫给她,还……还说让咱们娘娘搬去冷宫。”彩鸾继续哭道。
“娘娘虽被降位,但也是一宫主位,住这华宸宫有何不可,这陈妃实在欺人太甚!”威远侯夫人气得脸色涨红。
“嫂嫂,咳咳!”容贵妃艰难地朝威远侯夫人伸手,说话有气无力。
威远侯夫人赶紧过去,握住她的手,眼中带泪:“娘娘受苦了。”
容贵妃一听,立刻红了眼眶,心里颇为感动:“还是嫂嫂念着我。”
“我来就是为娘娘分忧的,”威远侯夫人柔声道,“娘娘今日沦为这般,不过是在宫中缺少帮手,若是有人能在宫中帮着娘娘一二,娘娘定能重新夺回皇上的宠爱。”
容贵妃闻言皱眉,她一向霸占着皇上惯了,如今让她引人进宫,心里自然不愿。
“娘娘,您现在要想的是怎样才能重新夺回皇上的宠爱,不然,今日是陈妃,明日还有李妃、杨妃。”威远侯夫人语气真挚。
容贵妃愣下了,想要自身的处境,心中苦涩一片,半晌还是答应了。
“那嫂嫂可选好了人?”她勉强扯了扯嘴角。
威远侯府见她答应,心中一喜,将一旁的王清婉拉过来,对她道:“娘娘看看清婉如何?”
容贵妃一怔,随即目露冷意,看着威远侯夫人道:“嫂嫂怕不是想为我选帮手,而是想让女儿踩着我飞上青云吧?”
“娘娘说得哪里话,”威远侯夫人忙道,“我是想着,清婉是您的侄女,定不会对您有外心,所以才想让她进宫帮您。”
容贵妃眯起眼,目光毫不收敛地打量王清婉,王清婉低着头,身子瑟缩了下,像是极柔顺的模样。
好半天,容贵妃才收回目光,意味不明地哼了声:“那就她吧。”
威远侯夫人努力压抑住嘴角上扬地弧度,拉着王清婉让她跪下。
容贵妃像是十分满意这举动,原本难看地脸色好了些。
*
一大早,宫里便热闹起来,程度丝毫不亚于万寿节,甚至比万寿节更加欢喜,连宫人脸上都带着笑影。
卫瑭揉着眼睛,伸出一截雪白的臂膀撩开床帐,偏头朝窗外看了眼。
天色明晃晃的,虽下着大雪,但依旧白得晃人眼。
听见外头比平时热闹了几分,起身叫了声新月。
“郡主,今儿是除夕呢。”新月头上也别了只颜色鲜艳的宫花,对着卫瑭笑道。
卫瑭这才反应过来,但也没有多欣喜。
除夕是家人团圆的日子,她父母皆不在了,姑祖母也要去赴宫宴,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过。
但看着宫人们喜气洋洋的样子,还是道:“到了晚间,咱们也围在一起过除夕。”
宫人们嬉笑着应了。
卫瑭没食言,到了晚间,真就让人准备了吃食,让宫人们也围着坐了。
也不拘吃酒,只留一两人看着门,剩下的便跟着一起玩闹。
“我好像有点醉了,”卫瑭面染红晕,如玉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小声道,“我要出去走走。”
说罢,便起身往外走,新月想跟着去,被卫瑭制止。
“你在这儿继续玩儿吧,我不走远,就在附近,不过一刻钟就回来。”
新月见她目光还算清明,又听她这样说,才稍稍安心,坐了回去。
只是不忘叮嘱道:“郡主千万小心些,快些回来。”
卫瑭应下,穿上狐裘往外走。
夜风冷寒,卫瑭走在其中,醉意渐渐消退。
待一站定,面前已然是一片湖。
湖上结了一层冰,月光照上去,荧荧生辉。
不知怎的,卫瑭突然想起太子殿下命人将王宝珠扔进湖里的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看着洒满月光儿的湖,心中一动,想道:当初将王宝珠扔进去的那个湖,会不会就是这个湖?
嘴角一翘,眨眨眼,又想道:太子殿下,有点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