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得知抓到人以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去处理。
“我知道了。”
卫东一比他还着急:“不先去看看?那小子今晚恐怕拍了几百张你和桑陶的合照,要是一不小心流传出去你俩就完了。”
谢鸣眼下肉眼可见的心情好,没什么所谓的样子,“那更要往后放放。”
卫东一细品了下他的态度,心头震动,难不成谢鸣现在就想掀桌子,这事他还真的能干出来!
那准保天崩地裂,谢鸣和桑陶真的就会立马完蛋。
要不他趁着好不容易讨来的假期带着赵冬灵逃离地球吧,
就在这时,补完妆的桑陶冒出来,她把花束往谢鸣手里一塞,对着卫东一晃了晃手机:“准新郎,时间快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卫东一气得用手指点了点一唱一和的谢桑两人,可能是在后悔自己交友不慎,气势汹汹走在前面。
等他觉得身后没动静,回头一看更气了,决定去找老婆吹枕头风。
谢鸣慢吞吞跟在后面,他倒不是故意当着卫东一的面这样,只是被人抓着大衣口袋,想走快也不行。
庆城的冬夜向来如此,夜深风冷,花瓣上的水珠折射出一点亮光,似乎片刻之间就会凝结成冰。
桑陶便侧着身子躲在谢鸣后面,将他当成个顺手的人型挡风器用,顺便还让他帮忙导下航。
谢鸣目光往旁边瞥,突然笑了下。
桑陶正在噼里啪啦打字,忙得很,她先要告诉刘茹,再通知桑明晟的助理,让他当即取消那几位安保人员的服务。
她要来高昂的费用账单,得知走得是桑明晟的账户后,松了一口气。
现在可太穷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谢鸣知道她的资金最近有别的用处,体贴地问:“需要我借钱给你吗?”
桑陶看他一眼,坚决:“不要。”
是借又不是白给,谢鸣这种比她不知道高级多少倍的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
等到正式的晚宴,到场的客人更多。
踩着时间到的谢鸣在刘茹旁边安然入座。
桑绍文看到他跟在卫东一后面过来,眸光闪烁,温声询问:“小鸣,我听说瑞丰空降的副总裁是你同学?”
谢鸣撩起眼皮:“是吗,看来绍文哥消息比我灵通。”
桑绍文看了桑明晟一眼,“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可以随时问我和爸爸,万晟和瑞丰合作多年,关系还不错。”
谢鸣看向对面的父子二人,他也笑,只是未达眼底,面上像是浮着一层薄薄的壳子,“好。”
相比起来,刘茹显得忧心忡忡许多,她一直在试图拨电话,没能打通,等看到抱着花出现的桑陶后不再尝试。
她偏头看,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对桑陶的担心占据上风,低声询问谢鸣:“听说东子找到那个偷拍的人了,鸣鸣,你和他一起过来,知道这件事吗?”
刘茹在他面前指代词都不用,含含糊糊带过去,谢鸣心下哂笑。
他想的如何,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将事情说得滴水不漏,安抚住刘茹和桑明晟。
刘茹松了口气,很高兴,“那很好,我就放心了。”
她寻思着有空真要去好好感谢谢长华父母,把谢鸣教的比她想象中好太好,端方君子,不怨不怼。
谢鸣面带微笑看向前方,目光中心并非台上幸福相拥的卫东一和赵冬灵,而在抱着花束的桑陶上面。
他突然低下头,给戒指设计师发去一条消息,希望他再设计一款以虞美人为主题的宝石项链。
焦头烂额的设计师:Fine。
超绝钞能力,忍了。
将客人全数送走,剩下的交给孙铭远收尾。
四人才重新聚在一起,赵冬灵盛装未下,握住桑陶的手,随着卫东一去见那该死的偷拍犯。
赵冬灵站在左边,谢鸣跟在右侧。
桑陶被他们俩用保护姿态遮得严严实实。
两个小时,够谢鸣和卫东一的人查完偷拍犯生平所有资料,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的完整时间线,所有正当不正当的,此人人生经历之丰富,令人咋舌,权看桑陶想把他送进去蹲几年。
卫东一卖关子,“说来也巧,这人和我们都有点关系。”
他特意找了张高中毕业照过来,将人指了出来,曾经的同班同学。
赵冬灵探头过来点评,“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老实,男人果然不能看表面。”
桑陶却一眼认出来,她回庆城后,已经在好几个场合见过他。
路上有人递了新资料过来,他们在山庄仔细排查了一遍,找到好几个隐藏摄像头。
“保安干什么吃的,化妆间也能让他混进去。”
卫东一一贯吊儿郎当的,看到监控镜头后罕见沉着脸。。
赵冬灵当即骂了句脏话,幸好摄像头被奶茶杯挡住,照片朦胧看不清人。
“哥,人就在那边,你想怎么办?”
到底是明华中学出来的学生,对方家里在庆城也是个小有头脸的人物,卫东一没做的太过,主要看谢鸣和桑陶的意思。
谢鸣瞥一眼桑陶,她从刚才开始就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先把人带上来。”
发来骚扰照片的偷拍犯就被关在温泉山庄的杂物间里,被保镖带过来时冷得直打哆嗦。
卫东一把东西转交谢鸣,“他今天拍的照片都在这里,你先看看吧。”
男人尾随桑陶而来,镜头重点在桑陶身上,后面就变成了桑陶和谢鸣的双人照。
谢鸣翻了半天,不知道看到什么照片,当场脸色剧变,没给桑陶看就把内存卡直接丢进房间后面的壁炉烧掉。
一股难闻的烟气腾了上来。
“还有备份吗?”
卫东一没翻到后面去,心想大概是与桑陶有关,拍拍谢鸣的肩膀,“放心吧,都在这里了,上传的也已经被删掉,不会流传出去的。”
桑陶随意捡起两三张照片出来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几张照片,焦点并不是她或者谢鸣,而是对准了卫东一、赵冬灵,还有并非明华毕业的周承允,一点不像无意。
她收到的照片,镜头精挑细选,目的性极强。
更像是故意威胁,制造恐慌。
桑陶越看越觉得不明白:“你为什么拍这些东西?”
跌坐在地的男人顿时仰起头,露出令人恶心的笑,“桑陶,我把你拍的不好看吗?”
反而坐实了猜想。
谢鸣挡住男人看向桑陶的视线,问卫东一:“他跟了好几年,绝不止这些东西,其他照片呢?”
卫东一指了指角落两个大纸箱:“都在那里面,还没来得及拆开看。”
从满箱子相片到储存卡。
按照高中同学手写的毕业纪念册,分门别类,每个人分配一张存储卡和一叠偷拍照。
除了桑陶、谢鸣、还有很多赵冬灵的照片,当年明华中学同届毕业的风云人物,无一幸免。
在场看到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卫东一翻到自己和赵冬灵在街边的亲吻照,感觉毛骨悚然,这是何等的变态啊。
桑陶不是第一个,大概从三年前起,男人开始陆陆续续给同学们寄照片。
有男有女,鉴于有些同学已经在行业内颇有知名度,树敌很多,还以为是恶作剧,报警的人不多。
加上男人技术高超,没留下什么痕迹,才逍遥法外好多年。
赵冬灵愤怒地撕碎自己的照片,恶心地想吐,“这人正事不干,整天就想着拍照,图什么啊?”
卫东一想办法拿到了诊断报告,看完言简意赅地总结,“精神病,喜欢找存在感。”
从照片数量来看,对方近几年明显“偏爱”起谢鸣。
可谢鸣平常的生活相当乏味,要么往返于公司和家中,这两个地方男人都进不去,要么就是满世界出差,很难找到他的踪迹。
也是因为谢鸣频繁出差东城,才会让男人顺带关注到桑陶,这个已经被他移出观察名单的失败者。
桑陶拿着一叠照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低声骂了声疯子。
还不解气。
这回被逼回庆城,原因居然是惹到真·精神病。
想到这里,桑陶横了谢鸣一眼。
以前的猜想全部被推翻,这里面确实没有谢鸣的手笔,他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逼她回来。
桑陶扭回头,那他究竟想不想让她回庆城呢。
谢鸣被桑陶看得莫名其妙,那目光不冷不淡,让人猜不透心思。
他正要上前询问,被桑陶伸手止住,她手指点点,让他停在原地。
骄纵姿态一览无余。
卫东一刚叫安保人员把男人弄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还是谢鸣吗?
好多年了,仿佛高中的场景再现。
的确是他不懂谢鸣和桑陶的情趣,他转头和赵冬灵到角落聊天。
桑陶继续翻看那些照片,时间跨度很长,从她刚到觅甜开始,有些她已经忘记是什么场合。
比如她翻到觅甜东城某个门店单日销售额突破百万时的纪念照,不过镜头角度选得很奇怪,好像除了她,还要拍下其他什么东西一样。
直到她突然注意到角落的小小人影。
谢鸣就坐在街角的咖啡厅,远远看着她。
那时他公司刚刚准备二轮融资,各方博弈,身心俱疲,居然还是到了现场。
原来他看向她的眼神,是这样的。
毫无避讳,没有一点阴霾。
桑陶凝视着好几年前的谢鸣,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那时和谢鸣分开不久,她心中尚有几分忐忑不安,觉得谢鸣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但是她捏着这张照片,转过身子,看到永远落在她身上,这双别无二致的眼睛。
这么多年,爱意好像从未消减。
谢鸣看到她眼睛的那瞬间,好像突然变得慌张起来。
那种气定神闲的表情消失,手脚无措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陶陶,怎么啦?”
桑陶摇摇头,倦意涌上来,“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想回家了。”
谢鸣碰碰她带着凉意的手指:“好,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他看向周宁。
赵冬灵恰好也不像继续面对恶心男人,自告奋勇,“让我送,我陪桑陶回家。”
桑陶看向挽住手的订婚夫妇,不解:“今天是你和东子的订婚宴,我掺和进去不好吧。”
“今晚本来就没什么安排,”赵冬灵努努嘴,“你问问谢鸣,卫东一今晚约了他干什么。”
卫东一不甘示弱:“我早料到今天你肯定要拉上桑陶陶玩,我才约谢老板去酒吧的。”
四个人都没想到今天晚上会变成大型钓鱼现场。
赵冬灵拎走谢鸣的车钥匙,“先说好,今晚我陪桑陶,但你承诺给东子的假期不能少。”
谢鸣:“可以。”
卫东一在旁边笑,谢鸣巴不得赵冬灵赶紧走,别跟他抢人。
等桑陶和赵冬灵离开,谢鸣终于一把火烧了那些东西。
拿着桑陶看过的照片,放进火堆里。
卫东一:“喜欢拍这些东西是吧。”
他拿出,对准男人,“发给父母,公司发一份,听说你还有个女朋友,她的那份我不会忘记。”
被保镖看住的男人好像快要吃人了。
男人开始说一些污言秽语,提到赵冬灵和桑陶。
谢鸣冷静脱了大衣,猛得回头揍人,一拳又一拳,凶狠霸道,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眼看谢鸣失态,男人把他惹怒似乎觉得很高兴,开始还在笑,很快他就被揍得说不出话。
卫东一也惊呆了,认识谢鸣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打人!
眼看着那人快不行了,他冲上去拦住神色冷酷的谢鸣,“哥哥哥,这种人渣自有千百种办法折磨,别脏了手。”
桑陶到家后等了好久,等到赵冬灵陷入睡梦之中,她撑不住打了个盹,才听到外头有窸窣的动静传来。
她偷偷起身,轻手轻脚地下楼。
再看时间,指针刚过凌晨两点。
万籁俱静,连梅姐都已经睡下,客厅里只有袅袅风声。
没有月光,寒意如冰丝,不断往屋内侵蚀。
桑陶拢了拢碎发,在看到客厅的庞大人影时按亮壁灯。
她眯着眼,看到谢鸣当下的模样吓了一跳。
不止下巴到脖子上有一大片擦伤,右手指节处更是被砸出好几个血痂。
是和人动过手的痕迹。
在她印象里,谢鸣鲜少动手,他性子倦怠,比起赤手空拳的肉搏,更爱用别的手段。
上次见他打人,还是好多年前,他刚转学到明华的时候。
她让谢鸣好好坐着,找来家庭药箱,“那人干什么了,你怎么会突然打人?”
谢鸣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她,唇角勾起:“兴之所至。”
桑陶:……
不想说就不想说。
桑陶也不再问,找出碘酒帮他消毒。
反正谢鸣心狠手黑,肯定不会吃亏的。
谢鸣:“他有没有吓到你?”
桑陶:“没有。”
谢鸣低着头,看她细致地给他处理伤口,然后精挑细选找了个创可贴贴上。
粉色耗子,她故意的。
桑陶抿着唇给他擦完药,“人呢?”
谢鸣:“刚被他父母接走,不过我保证他一辈子走不出精神病院。”
桑陶困得打了个呵欠,她站在楼梯上,突然扭回头,想起来对谢鸣说:“晚安,谢鸣。”
谢鸣仰着头看她。
在这样的深夜里,虚情假意都无法掩饰。
在分开的半年里,他习惯忍耐,习惯等待,后来发现等待无用,因为她不会回头。
谢鸣脸上浮出一点复杂神色,他也走上去,在桑陶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简简单单的触碰,更是安慰。
“晚安,桑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