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恒温正跪在地上除草,露出了小半截的腰。
他总是可以在差不多的时间看到那或站或伏的身影忙里忙外的,就好像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一样。
正值5月,被精心照料的花圃里的花开的正艳,纪鸷看着那几乎是要埋在草地里的人,好像某种软体动物,那样的想让人靠近。
于是他站在低矮的围栏的一侧喊道:“夫人,这些花看起来被你照顾的很好的样子。”
明明是夸赞的言语,但是恒温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他猛的抬起头,上面还挂着几片要掉不掉的叶子。
“我是吓到你了吗?”纪鸷的脸上浮现出了有些无奈的笑意。
这软体动物好像胆子很小的样子,看来自己得小心一点,一定不能把他吓跑了。
恒温缓缓的直起酸软的腰,抬起头看向他。
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亨利衫,胸前坠了一颗白钻,身形高大,右手紧握着驼色的衬衫外套,额前的刘海被随意的撩到了后面,脸上沁了一层薄汗。
用手把垂落在眼前的头发挽到耳后,恒温才接话:“是你,你从外面寻找灵感回来了?”
纪鸷是几周前刚搬来的,恒温与他见过几次面,只知道他是一位设计师来天云镇寻找灵感的。
“是啊,夫人,要我帮你除草吗?“
“不用了,不用了,”恒温拍了拍满是尘土的双手,脸上带着像往常那样的笑容。
纪鸷却并没有因此而离开,他走到依旧跪在地上的恒温面前,然后用双手搀扶起他。
恒温的手掠过自己精心照料的矢车菊,慌乱中抓坏了旁侧万年青的大叶子。
“我都说了不用了,”恒温像是很懊恼的样子,他看了一眼满是汁液的右手,又看向上头的男人。
“好像有一股香味,”纪鸷不明所以的圈紧了怀中的人,鼻子在他的颈侧用力的嗅了起来。
恒温感到自己的腰间有一股力量:“是花的味道吧。”
“不对,’‘纪鸷用力的摇了摇头,”好像是你身上的味道。”
“很香。”
纪鸷贴的太近,恒温似乎都能听见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你先放开。”
纪鸷不动,用手摘下了他头上的叶子:“今天你老公不回来吧?我点了日料一起吃?“
“你怎么知道他今天不来的?“
刘庐铭是恒温的丈夫,作为两个男人,虽然这听起来很荒唐但是他们确实在一起生活了快要12年了。
“我看出来的,毕竟我也搬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不是吗?“纪鸷笑的自信。
恒温没再说话而是挣脱了纪鸷的怀抱,朝屋子里走去。
纪鸷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自然的跟了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味,厨房里正熬着汤,咕嘀咕嘀的冒着响声。
“欸,我说你老公总是不回来,你不会感到寂寞吗?“纪鸷轻车熟路来到客厅,然后大马金刀的往沙发上一坐。
恒温不说话,他走到厨房的水槽前,打开了水龙头洗起了手来,哗啦啦的水流声模糊了纪鸷的声音。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余光照进屋内,把厨房分割成了阴阳两处,台面上花瓶里插着的矢车菊花瓣上的紫色浓的化不开。
屋子里静的出奇,纪鸷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恒温,嘴唇含住了他的耳垂,语气黏糊不清:“需要帮忙吗?“
作为一个有夫之夫,这样的行为住着实是不妥,但是恒温却没有抗拒,他扭头把自己微凉的唇瓣贴在了那张帅气又年轻的脸庞上。
只是像是蜻蜓点水的触碰,他又低垂下了眼眸:“帮我拿个碗……“
“不吃了吧,“纪鸷的声音沙哑,环在恒温腰间的手因为过度的用力而青筋突起。
恒温感觉自己的脖颈被后面的男人摩挲的发烫,好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道:“在左边第二层的橱柜里。”
纪鸷几乎是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松开了一只手去勾橱柜里的碗。
“我炖了冬瓜肉片汤,等会再做几个炒菜,配着你买的日料吃。“
“帮我切个莴笋。“
纪鸷勉强的收回自己飘飞的思绪:“嗯。“
厨房里响起炒菜的油声,还有切菜的哒哒声,两种声音很默契的交融着,尽管谁都没有说话。
“叮咚,“是外卖到了的声音,纪鸷扯了张纸擦手打开门,取到了外卖。
恒温已经陆续的把菜端到餐桌上了。
“吃吧,“恒温盛了两碗米饭。
纪鸷看着坐在对面的恒温内心蠢蠢欲动:“你喂我。“
恒温夹了一块寿司,伸到了他的嘴边。
纪鸷咬了一半,恒温默不作声的吃下了另一半。
“我们这样好像夫妻,“纪鸷吞下了嘴里那一半的寿司,又是笑。
恒温还是笑着看向他,但是眼里却是悲伤的,他故作轻松的说:“你又在开玩笑。”
眼前这个男人耀眼的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恒温就想着哪怕他只是分出一点的温暖给自己,恐怕他在梦里都会笑醒。
但是恒温不会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开门的声音响起,刘庐铭回来了。
纪鸷转身,三人对视,恒温脸上的笑僵住了。
“你回来了?”
刘庐铭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尴尬的汗臭味,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日夜为自己伏小做低的妻子此刻正和一个看起来像是电影明星般的男人同坐在一块的时候,他的心情复杂。
他很想质问这个人是谁,然后用这样的理由痛骂他一顿,但是他却很快的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是刚搬到他家旁边那个买下了传说中那个二十几年都无人问津的凶宅的新邻居。
没有人说话,恒温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在门口迎接他,刘庐铭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先出声的是笑嘻嘻的纪鸷:“你回来了,刚好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快坐下来吃。“
刘庐铭怀疑的看着桌子上这两人,然后他坐到了恒温的那一侧,搂住了恒温的腰:“你在这里干什么?”
“吃饭啊!不然你以为我会干什么?”纪鸷语气轻松,细听里面还带着一丝的轻蔑,因为眼前的男人对他来说完全的构不成什么威胁。
这个刘庐铭长相平平,身材也一般,从哪里都比不上他,纪鸷这样宽慰自己。
“你要吃饭吗?”恒温习惯性的把他手里攥的潮湿,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挂到了椅背上,顺便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你说呢?“刘庐铭不客气的说。
看到这样的景象的纪鸷还是有些吃味,他努力的要想挤进这个怪异的家里,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我去给你盛,”纪鸷刚想站起来就被出声阻止了
“我说要他去给我盛,”刘庐铭像只滑稽的猴子一样在椅子上可笑的表演着。
恒温看着身边这个平庸的男人,又看向眼前这个耀眼的男人,那枚不断在心里旋转的硬币在此刻做出了决定。
“知道了,”恒温的眼睛一直盯着纪鸷。
纪鸷的眼睛也一直看着恒温。
恒温长的漂亮,又因为体质问题几乎不怎么长肉,再加上那一头略棕的及肩中短发,从背影看,几乎分辨不出来他是个男人。
恒温今天穿了浅紫色的薄款长袖,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的柔和,就好像是他种的矢车菊那样会随风飘散。
看着恒温钻入厨房的身影,纪鸷唯一的念想就是想把他揪出来,他不应该整日的被这些油烟气包围。
“咳。“
刘庐铭那不自然的咳嗽声打断了纪鸷的继续发散。
权当无事发生般,这段晚餐还在进行着。
“多吃点,“这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刘庐铭给恒温夹菜。
恒温看着碗里的莴苣丝,那是刚才纪鸷帮自己切的,而自己这位所谓的老公除了解决饿意从来都不会踏进厨房一步。
刘庐铭以为自己这位拿不到台面上的妻子会像从前那样给自己一个温顺的笑容,然后乖巧的吃下自己恩赐的食物。
但是他并没有,“我吃饱了,“恒温站起来重新回到了厨房里。
蜗牛又重新缩进了自己的壳里,好像那样才能获得一点点的安全感。
刘庐铭的心里压着一股子的火气,但是碍于纪鸷在他不能随便的发火,于是他扔下手中的筷子,走到客厅里,架起腿抽起烟来。
纪鸷看了一眼正在腾云驾雾的男人,溜进了厨房里,关上了彩色玻璃的移门。
厨房里没有开灯,但是恒温还是准确的抱住了纪鸷。
玻璃移门上倒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距离越来越近,“明天白天你来我家吧,”纪鸷没有想到恒温会这么直接的抱住他,他有些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