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翻译就是二五仔 第26章 我蓦然一绊

说起自习室里读韩语的这位女生。

她最近疯狂背课文，第二天老师要抽查，背不出来罚抄两遍，附加周末作业翻两番。

不过除了应付，她也的确想多练一练口语发音。

因为下周系里有朗诵比赛。

身穿韩服。在老师特意申请的礼堂大厅里。登台时画上精美的韩流妆容，声情并茂诵读诗歌或小说选段。

而且，获胜者可得到综合评定加分。有助于奖学金和升学。

所以一定要闯入决赛。

女生一下课就抱着书练习跟读。配套装备包括课本和课文音频。用于朗读的原著小说。韩语词典。韩语文化大辞典。韩语经典小说注解。以备朗读时遇到生词和不熟悉的典故。

她先跑去教学楼找座位（有时一读读一上午，很累）。可教室大都在上课，好容易见到一间空闲的，里头在开班会，一个刚入学的毛头跑出来撵人：

“同学你干什么？我们班会要录制视频，你探头探脑的被拍到了！”

女生一跺脚。甩了个白眼，又跑去学校食堂找地方。

食堂很宽敞，也有其他人在学习，桌面岌岌可危同样堆了一大摞词典。女生惬意地坐下来，拿出手机翻找音频。然而就在此刻，食堂开始打饭了。今天的饭菜有韭菜盒子，还有螺蛳粉！女生被熏得受不了，愤然抱着家伙什又冲出去。

她回到寝室里读书。可一个宿醉的室友还躺在床上，抄起布娃娃向她砸过来：

“好吵啊寝室是休息的地方你滚粗（出去）！”

所以女生走投无路了。

气得牙痒痒，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地方。

校门外开了一家自习室。店里也卖一些日式简餐和甜点，环境轻松明亮，近来很受同学们欢迎。更重要的是，店老板允许有声学习。同学们可以读书，店铺也逐渐变成一间公用的朗读室。

女生决定去那里。

她来到店门口，掀开布帘，只听屋里静悄悄一片。

店里已落座了不少人，戴着耳机翻动课本，只是都没出声，仿佛不好意思率先打破这平静。

可女生才不管这些。先前憋了一肚子火，找张椅子，“啪嗒”坐下来。

邻桌有一个男生，面容十分清俊，转过脸似乎冷冷盯着她看。女生懒得搭理：咋，长得帅就能随便瞪人？你看不惯人读书，就请你出去？？她翻开书，拿出手机，选中对应的音频开始播放。一套标准流程下来，女生万事俱备，张开嘴赫然朗读道：

“喔耳马那基达洛r骂达洛哇r卡洛一拉卢~”

四下一片安静。

这突兀的声音，就像祷告时有人忽然犯了牙疼。

但没关系。其他人已经久等，见终于有人出头，也从善如流地加入了这股声浪。

“瓦塔西哇——”“Entschuldigung——”“Voglio un cappuccino——”。

各种声音、各种外语混响成一片。女孩子的朗诵尤为嘹亮：“卡机嘛~哦多尅！！”她瞥了眼方才那个男生，对方像是很羞愧，面色苍白，头都低下去了。

——怎么样，学霸的热情感受到了吗？

女生颇有些得意。沉入自己动听的念诵，越发投入，越发感觉韩语水平腾腾向上攀升。

只不过，她判断不太准，邻桌的男生一点没盯她，也完全没嫌弃她，只是尴尬症急性发作，手指头快把椅子垫儿抠出个洞来。

双鸦脸上没表情，心里难受得长毛：

“嗯，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带你来……”

对面的李紫玉瞥了瞥四周：

“真热闹。挺能下饭的。”

“……”

双鸦觉着他在讽刺，咬着嘴唇找补：

“你这算好的，都是蛮正常的语言。”

双鸦嘟囔：

“有次我在食堂吃饭，过来一个人在我面前念泰语……”

泰语。

泰语啊！！

这语言发音有多吊诡，“漂亮”读作“随晶晶”，“帅”读作“劳妈”，“哥哥/姐姐”读作“Pi”。

那天双鸦去食堂，难得抢到一份招牌红烧猪蹄。结果边吃边听边抽搐，猪蹄糊了一脸。

李紫玉淡淡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

“泰语。韩语，德语，意大利语。这么多语言。

“以及——？”

他不说话了，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双鸦。

双鸦一顿。

他知道，李紫玉是在暗示，他自己也是说小语种的。

从最开始见到他，李紫玉就很好奇，双鸦学习的语言是什么。

但他始终没有回答。即便现在也不肯多说，假装没听懂，一边玩手指头一边生硬地转过话题：

“瞪着我干什么？听懵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紫玉一笑。

他伸手托腮道：

“我没听懵。倒是你，

“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双鸦怔了怔。

“我？

“我忘什么了……”

李紫玉回答：

“你从会议厅出来，一直到现在，和你的老师打招呼了吗？

“有没有感谢过她？”

“……顾老师？”

双鸦睁大了眼睛。

他抓紧手指，低语说：

“不用吧……

“会议最后，不需要再翻译了。她让我下台去，这就算是打招呼。”

“是吗？”

李紫玉说：

“我回去拍照片，看见她在担心：

“‘主持人呢？到哪里去了？’”

“她原本想找你，但要和外国嘉宾一起吃饭，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连顾老师也和你们吃商务餐？”

双鸦震惊地打断道。听他的语气像在说：就连顾老师，也是你们这些社会份子一伙儿的？

李紫玉挑了挑眉：

“你对‘商务’这么不待见？”

双鸦看向一旁。

李紫玉歪过头：“那你对置身商务的我，也是讨厌的？”

双鸦蜷起手指。低下头轻声说：

“就是……觉得很无聊。

“不想了解，没什么可交流的。”

气氛一时有些冰冷。无言可续，片刻后服务员走过来，将两份汤饭放到桌面上：

“同学你好，这是二位的茶泡饭。配梅干、昆布和豆腐。”

盛饭的碗很大。可碗里大半是白米，连佐汤的葱花都很少，这样看来也算不得太实惠。

她又往桌上放了两只小盘子：

“这是单点的两份木鱼花和鳕鱼子小碟，还有土豆沙拉，请慢用。”

不一会儿服务员再次过来，向桌上放了几只长条大盘子：

“两份烤青花鱼、烤鸡翅、两份什锦蔬菜天妇罗。

“另外两份茶点套餐，正餐过后再上吗？”

周围人纷纷转头看他们。等服务员离开，李紫玉把脸撑在手掌上，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待见我，然后，

“给我点这么多的菜？”

双鸦不看他，嘀咕：

“这家店份量很小。不多点怎么够吃。”

“那也摆了一桌子。怎么还要了两份点心？”

“因为是上新啊，你不想尝吗？茶泡饭又是他们招牌，你让我怎么选？”

李紫玉紧扣重点：

“这可是你买单。而且我看到，价格没你说的那么便宜。”

“那、那就买呗——”

“为什么？”

李紫玉向前一靠，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盯过来。

双鸦往后一退。

被这么一直视，仿佛直入瞳孔、心脏也一整个染成了琥珀。又随着怦怦心跳输送到全身。

他脑袋被震晕，脱口道：

“我……没有选择吧。”

双鸦喃喃说：

“你那天也带我去吃饭。帮我找地方住，而且……

“而且我确实像你说的，答应了帮忙翻译，但是中途跑掉了……

“总得补偿一下吧……”

他的表情不甚在意，手指却摁在一起摩挲。

李紫玉看着他：“这样吗？

“那好。”

随后不再说话。静静开始用餐，目光也从他身上移开了去。

双鸦不由地有些发颤。

低头吃着饭，手中汤勺却磕磕碰碰，在白瓷碗上荡出轻脆的声响。

他只得放下汤勺，用筷子扒拉点青花鱼和蔬菜。桌上还有刚洗好的草莓，整整齐齐摆开，双鸦看见忽然觉得有些违和：他与李紫玉来餐馆，其间几度推搡，可草莓这么软的水果却一点没有碰坏。

双鸦心里一咯噔。

感到李紫玉身上，有什么东西又平，又冷，即便外界跌宕也不兴波澜。

而且他方才说：看到店里价格不便宜。他什么时候看到的？分明只瞥了菜单一眼啊。

双鸦草草吃完了饭。

或许因为紧张，甜品还没上，就已肚子发胀吃不下去了。

李紫玉倒是不紧不慢。很享受地吃着脆脆天妇罗（就像吃脆饼干），末了，喝一勺汤，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睛：

“你吃好了？

“点心打包吗？”

双鸦应一声。叫来服务员结账，全程别过目光不敢抬头看。

他拎着点心和剩下的草莓往外走。脚步发紧，逃也似的赶去街道上。

双鸦来到店门口的玄关。可就在这一刻，手臂被人抓住，身体一绊，忽然反身靠在了墙壁上。

也不知怎么发生的，双鸦只觉身体惊得滚烫，衬得墙壁在背后好凉。李紫玉站在面前，撑着双鸦的胳膊悠然看着他。

玄关四下无人。

他的笑容明媚又惊心动魄：

“还是不肯说吗？，

“你学的语言，为什么闭口不提呢？”

双鸦被逼得扬起头，后脑贴在墙壁上。

他的声音有些发涩：

“你不是知道了吗。

“你也听了圆桌会。

“你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了——”

“但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李紫玉截断他。语声又优雅，又露出刀刃一般的锋利：

“你好像，喜欢把很多事都隐藏起来。

“但就是这些说不清的事，又像沉沉压在你心里。

“究竟有什么玄机呢。”

他的眼眸隐隐闪光，几乎露出一股凛然：

“我在想，

“如果我听到——听你自己说出来，

“会怎么样。”

花线的角色都喜欢吃脆饼干。参见专栏《花月》系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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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蓦然一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