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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镜芙蓉(重生) 第122章 明月西楼(二)

作者:瑞羽长离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19 16:15:23 来源:文学城

崇武九年的这场秋雨,密密织织下了小半个月。

千秋殿游廊,一色的素衣内侍,人人噤若寒蝉,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

煌煌殿宇与密布阴云,压得人愈发喘不过气。

内侍监把脚步放得最轻,小心翼翼将茶盏放在帝王书案上。

而这一切极端压抑的变化,国君恍若未闻。

萧颂低头看奏章,问秋官:

“人怎么样了?”

纵没提名字,但谁都知道萧颂问的是谁。

堂下,秋官尹尚书垂首道:

“烧得糊涂,整个人滚烫滚烫,人在梦中却很警醒,但凡谁碰了一下,总是挣扎个没够,拳打脚踢的。昨夜倒是清醒了半刻,呕出一口紫黑的血,喃喃说什么‘杀我可以,我的文章不是假的’。”

萧颂伸手刚碰到茶盏,指尖却被烫得一缩。

内侍监眼疾手快地把茶盏撤下去。

“除了这些,再没说过别的。”尹尚书语声放缓,隐隐竟似感慨。

萧颂敛了神色,“有人来探望过她吗?”

“长公主来过一次,带了太医,给王……氏女开了退热的药方。齐再思昨夜听闻王氏女醒了,也来了一趟。”

萧颂问:“他二人可有说什么?”

“不曾。”尹尚书道,“王氏女只醒了不到半刻,再思赶到时,她已又昏过去了。”

萧颂一时沉默。

尹尚书抬眼窥帝王神情,小心试探道:“圣上,王氏女……若是一直这样病下去,她不招认,供状不能写,臣……臣实在不知如何为其定罪,还请圣上示下。”

萧颂随意翻开一本奏疏,徐徐道:“不急。她会认的。”

尹尚书心间一凛。

高坐千秋殿的帝王轻飘飘说着,她会认罪的。

因为她的朋友、她的夫婿、她的妹妹,所有人都背叛了她。

所谓茕茕孑立之境,不过如是。

乌云蔽日,千秋殿都显得这样阴冷。

萧颂恍惚觉得,这是他经历过的,最生冷萧索的秋。

他抬手撑着太阳穴,按了按酸楚的眉心。眼前仿佛模糊——其实方才的奏疏,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涌入脑海的字句,只有王若芙的那些“罪证”。

林世镜将它们呈上案头。

萧颂问他,当真舍得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世镜说,“何况政坛立场,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容不得一点私情作祟。

起初萧颂怀疑过,林世镜是不是还是站在王若芙那边,那些所谓罪证不过是他二人联合起来的一场戏。

直到他看见,林世镜指控王若芙的文章都是假的,他说她在南广毒窟的三十三个日夜,那些与死亡相伴的时刻,都是假的。

萧颂方心神剧震。

他知道王若芙受不了这些。

林世镜更知道。他知道怎么才能不动锋刃地杀死她。

他向帝王的投诚,是亲手将挚爱的信仰与心血,摔得粉碎。

彼时萧颂看罢,行至披香殿,对陆锦仪道:“早年你父征战南海,似乎带回了一株药草,对治疗盲症有奇效?”

陆锦仪正为璨儿裁新衣,闻言轻声道:“是。如今那株药草仍在披香殿内。当年父亲说,此药煎服,辅以针灸通血,可令盲者复明。”

她抬眼,犹豫道:“圣上是要给……林大人?”

萧颂语气平静,“利剑蒙尘太久,再不出鞘,怕锈了。”

国朝南北几万里,是该出一个牵制萧令佩与神光军的人了。

暗青色的光影中,陆锦仪静坐着,云后微光泻在她脸上,她眼眸低垂道:“臣妾,谨遵圣谕。”

雨霁那日,王若芙在廷尉法狱里徐徐睁开了眼。她病了一个多月,几乎脱一层皮,低头看着手腕,瘦得像枯竹一样,腕骨尖锐得几乎要刺破皮肉。

人说进了廷尉法狱,不死也是半残。

但没有人对她动刑。

王若芙坦然坐在阴冷的角落,靠着布满霉菌的墙面小憩。

隔壁传来骇人的嚎叫声,还有血滴下来的声音、刀刃剐穿皮肉的声音,估计是在受刑。

秋官尹尚书走进来,让她在供状上画押。

她嗓子干哑,懒懒抬起眼皮:“做梦。”

尹尚书看着她,目光复杂:“你又是何苦?圣上金口玉言,只要你愿意画押,不会判你死刑。”

“你不如杀了我。”王若芙语声薄凉,“我说了,污蔑我什么都可以,不能说我的文章是假的。”

尹尚书看着她,无奈摇头,“偏执太过……”

他一挥手,“来人。”

两个精壮的狱卒走进来,左右钳住王若芙双臂。

王若芙激烈地挣扎起来,双拳死死攥紧了,指甲卡进掌心剐出血肉,“你做梦!我死也不会画押!尹卿岚,你若再逼我!我当场自尽于此,也绝不担污名苟活!”

她十指指甲生生折断,血肉模糊。两个狱卒竟死活掰不开她的手。

血迹晕染供状,一封状纸只得就此作废。

尹尚书不曾想她如此烈性,怕她激愤之下当真自尽,只得命狱卒放开。

那狱卒生生揪断了王若芙一簇长发,沾着血。

曾经紫袍加身的一代传奇女天官,如今一身空落落的囚衣,长发干枯地打结,整个人枯瘦如鬼魅。

可她逼视尹卿岚时,双目灼灼烈火,竟仍令他萌生退意。

王若芙齿间已经溢出血来,“我说了,让我画押……你做梦!”

尹卿岚无奈,只得去回禀萧颂。

萧颂却仿佛意料之中,只要了那缕沾血的头发。

他记得从前王若芙长发乌浓如绸缎,而今掌心这一缕却干枯毛躁。人一旦存了死志,连头发都没了生气。

萧颂叫来亲卫,将这缕头发装进锦盒里,吩咐道:“送去燕然,送到安国手里。”

秋末,齐策终于收到萧令佩的回信。

安国长公主言简意赅,“不变应万变。”

公主已经得知伪造她手令的是萧领,也得知王若芙身边亲近的人通通背叛了她。今朝已是四面楚歌之局,惟一尚算幸事的,就是神光军暂时离不开萧令佩。

至少公主不必被强行召回神都,再受掣肘。

前些日子公主在千秋殿的耳目传话,说萧颂送了一缕王若芙沾血的头发去燕然。

一息之间,齐策想明白因果。

萧颂突然对王若芙发难,其实意在萧令佩。

他挟王若芙为质,逼公主退,或逼公主反。

但萧令佩什么也没有做。她依然戍守燕然,依然威震边关。

她不回神都,萧颂动不得她。她没有反心,萧颂更师出无名。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法。只是要牺牲王若芙。

入夜,齐策疏通早年在秋官的人脉关系,再进了一趟廷尉法狱。

王若芙还是断断续续地咳嗽,十指指甲断了,没能及时医治,留下几道可怖的疤,隐有炎症。

齐策眼睛被刺了一下,心口酸楚得很。

她一见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来得及在他衣袖上写:

告诉令佩——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要在意她的生死,不要为她做任何、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如果这条血途上要牺牲无数的人,那就让她王若芙来做第一个。

“再思,待我走了之后,你在神都的日子也未必好过。”王若芙气若游丝,“接下来……你什么都别管,莫要让自己成了下一个我,用来牵制令佩。”

齐策眼眶蓄泪,“可是……”

“我死得其所。”王若芙眼神决绝,道,“我……心甘情愿。”

翌日,尹卿岚持萧颂诏谕,放她出廷尉法狱。

王若芙被两个狱卒拖着离开,走出这座阴冷森然的大牢,她才发现秋天已经过去了。

冬日晴光其实很微弱,只是她眼睛久未见光,下意识觉得刺痛。

萧颂收缴了远山紫,判处她流放国朝东北边境,迢迢远远,苦寒之地,允她在神都养伤三日。三日后清晨,戴枷启程。

而在启程当天,天将明时,王若芙戴上帷帽,徐行在一片幽暗中。

她行至大理寺,面前是登闻鼓。

轰然鼓声如一记重锤,惊动了犹在梦中的神都皇城。

大理寺值夜的官吏匆忙披衣起身,“何人敲击登闻鼓?”

然而他话音刚落,惺忪睡眼一睁开,就与幽微天色下霜白的人影对上视线。

那官吏踉跄向后一退,“你……你来做什么!”

王若芙衣袂如霜雪,伶仃身影在晚秋的风里不动不避,格外坚定决然。

她扬声道:“我来鸣冤。”

大理寺卿听见风声,匆忙赶过来,气得胡子倒竖:“圣裁已定,王氏女,你有何冤情可诉!”

“我为何不能诉冤?”王若芙的声音传进风中,引来被鼓声惊醒的百姓,密密麻麻在旁围观。

她提高了声音道:“圣裁已定,但我从未画过押,从未认过罪!圣意是圣意,真相是真相!事到如今王若芙不求公道,但求天下还能听我一言!”

她转过身,面对所有人:

“我这七年,算计过人心,搅动过风云,为了立场,演过戏说过假话。惟在兰台,我的笔下,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今日圣裁降罪,王若芙无力反抗。但我还想对朝上诸位,仍怀报国之志的诸位同僚说一句,今朝潦倒的是我,焉知明日在这里击鼓鸣冤的不是你们?”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无论她是要走了,还是要死了,她都要在所有人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萧颂,不是值得忠心跟随的君主。

押送她的狱卒把她拽上囚车,她肩膀上戴着沉重的枷锁。

囚车缓缓前行,她本该是被唾弃游街示众的贪官。

可临街百姓看着她的目光,却隐隐都是怜悯。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兰台大人!一路保重!”

于是民声沸腾,此刻王若芙不是天官,不是罪臣,她只是兰台。

兰台,是她的心血,也是她的名字。

出城时,她一抬眼,正巧对上人群中一双凉薄无情的桃花眼。

王若芙定定望着他,忽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鸾鸟形状。

她抬手,将那块玉佩猛地一掷!

粉身碎骨。

今后你我,犹如此玉,情碎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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