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进入到架空层的酒窖之中,可这里全无黑衣人的影子。
阿月也相信此处定有机关,而门外那些黄衣小厮并不知道些什么,可以说完全是一问三不知。
世上之事果然还是求人不如求己。
夏无邪找到的石门阿月也见着了,这石门旁的酒字想必另有玄机。
阿月想,醉仙楼建成于百年前,正是前朝末年的时候,百姓民不聊生,却偏偏有富商在此处建了楼,收藏名酒,号称可以醉仙。既然这里本只是富商为存酒之用的敛财酒楼,想必也不会设计多复杂的机关。
她索性凑了上去闻了闻,又抬起双手转了转酒架上左边的酒坛子,可惜这酒坛并不能被转动。接着,她往右挪了挪,可右边这酒坛仍旧转不动。
夏无邪明白了阿月的想法,这想法不无道理。
心领神会后,他便从右往左转起了坛子来。
到了第七个坛子,阿月明显感到了一丝区别。
这坛子里没有酒味。
“一定是这个!”阿月兴奋喊道。
夏无邪转过头来,正好贴近了阿月的额头。
黑暗中两人互相之间也看不得太清楚,阿月只感觉脸上一股扑面的热气,还有夏无邪的鼻息,在自己脸颊处起伏。
阿月心头一热,一抹微笑已浮上眼梢。
夏无邪则抬起双手,与阿月一起转动了那只酒坛。
只听那石门内发出“吱吱”的摩擦声,石门移开,一条通道出现在石门的后面。
这条通道并未有灯,但是通道内却仍有微光。原是两侧石砖之间留有空隙,外面的阳光便能通过空隙透进来些许。
两人警觉起来,夏无邪几乎下意识的朝前走了一步挡在阿月身前,前方动静虽然微弱,却似乎有许多人。
阿月心里嘀咕,握剑的手不由多出了几分力。
他们逐步靠近,并没有遇上什么人阻拦,周遭的酒味却渐渐消散了。
大约走了三丈远,他们又遇到了下一扇门。
这是一扇普通的木门,却并没有上锁。
夏无邪与阿月都没有出声,他们同时感觉到了,这门后有人。
这人似乎不会武功,所以鼻息很重。阿月不禁疑惑,怎么样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会在这里出现。
这光线昏暗的地方,最需提防的其实是周边风的流动。
本来这里是一个相对密闭的地方,只有微光和气流透过空隙在此间流动,但若有人耍刀弄枪或者投掷暗器,周边的风向便会受到大的影响而来回起伏。
夏无邪轻轻抬起右手挡在阿月胸前,示意她停步。
接着,他继续往前走。
就是那不经意的须臾之间,夏无邪推开木门,门后的身影敏捷的反手出击,夏无邪抬剑相挡。
那木门波动的气流随两人的身形而动,在这黑暗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凶猛。
很明显,那门后之人虽无内力,外家功夫却很出彩。
那气流的波动反映出对招之人所使用的路数,阿月已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再定睛一看,见那门后黑影身姿矫健,那赫然是她慕容家的剑法!
“住手!”阿月喊道:“是哥哥么?”
黑影闻声便往后撤,夏无邪也停了手。
“阿月?”慕容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
“是我,哥哥怎么在这?”
几人的声音在这石室之中回荡,显得十分脆耳。
慕容清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不止我,爹、齐家世伯还有其他人也在。”
阿月听言忙跟着慕容清去找慕容诀,留下夏无邪独自看着那条来时的通道。
他感觉到,那通道里还有别人。
这人武功很高,所以气流的起伏很缓。
那人既没有主动出击,夏无邪自也不好挑衅,毕竟这室内,还有许多伤者。
“夏大哥,爹爹他们全都内力尽失了。”不一会儿,阿月回到夏无邪身边,身后还跟着大约十来个人。
夏无邪抬眼道:“阿月,你带他们走在前头,我来殿后。”
但这一路那个神秘高手仍未现身。
再次走到光天化日之下,夏无邪适应了一阵子。阳光并不和煦,反而如同着了火一般刺眼,他方知,从黑暗走向光明原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重新看向周围的人,发现这些人中竟也有几个相熟的面容,比如方天子,还有南宫致远,他们几人正坐在地上,试图运功调息。
阿月站在一老一少两人身旁,年长的那人穿一身褐棕色长袍,正与阿月说着什么,他气质挺拔,谈吐间神情自若,表情虽然严肃,眼里却不乏慈爱。
这不禁令夏无邪想到紫宸真人,但相对而言,紫宸教导自己时面色要温和得多。
夏无邪心生暖意,心想长辈对晚辈,总都有几分怜爱之心,阿月的父亲虽表面严厉,那眼神却骗不了人。
旁边的年轻人穿一身浅青色长衫,正抬头往醉仙楼望去,这人面容清秀,虽然受了些苦,仍是一副略带笑意的模样,如春雨阳光。
他与夏无邪打了个照面,拱手作了个揖。
夏无邪正欲走过去打招呼,南宫致远却正巧起身道:“夏兄,今日多谢搭救。”
夏无邪回礼道:“不敢言谢。南宫公子怎么也被困于此?”
南宫致远摇了摇头:“昨日前来建都路上就被人偷袭,我不甚中了对方的七日寸,这才至如此田地。”
“七日寸?”夏无邪问:“公子可知这毒出自何人之手?”
南宫致远又摇摇头:“我只知对方多半是为了寻龙珠。”
方天子则接着道:“为了寻龙珠绑我们这么多人,还把老齐的天音琴毁了,这人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
天音琴毁了?
方天子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嘴,仿佛被毁掉的只是一件普通的兵器,而不是江湖上世家的传家之宝。
于夏无邪而言,这还是件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兵器。他曾见识过齐正阳的掌力经琴弦发出的威力,便也好奇这化柔掌真正与天音琴结合的模样,如今,却再也见不到了。
顺着方天子执拗的眼神,夏无邪看到了坐在一侧的齐恒,与方天子一样,齐恒脸色也有些憔悴,可他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模样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齐恒手下还跟着几人,那几人与他们主子一样,一言不发。
七日寸的毒倒是不难解,按陆明的方子,他们很快便可以恢复功力。
夏无邪走到齐恒身边,他隐约看见了齐恒青丝中的白发,而且他面庞有些发黑,看样子除了中毒,还有点内伤在身。
他道:“齐家主,令郎也在建都,就在此间不远的悦来客栈。”
齐恒缓缓睁开眼睛,夏无邪这才发现,原来齐正阳眉眼真是像极了齐恒,仿佛就是齐恒年少时的模样,敞亮端正,正气浩然。
齐恒道:“多谢少侠。”
声音诚恳有力。
夏无邪继而又走到了阿月身边。
慕容诀看了看夏无邪,淡淡说了句:“是个好苗子。”
阿月眼里有些欣喜,甚至一时间不知道手往哪里放好,只得来回摆弄着身前的长发。
刚才这一刻之间,她先是经历了进入石门的好奇与紧张,后又经历了家人负伤的担心忧虑,再到得知父兄所中的毒之后的安心释然,到现在,则是夏无邪得到认可后的自豪。
她比夏无邪更自豪。
她抬头看着夏无邪,道:“既然是七日寸,我们快去为爹爹他们配制解药。”
夏无邪找来纸笔,将解药配方写了下来,一行人稍作休整后便准备离开醉仙楼。
可门外,正有两队人马在此集结。
一边是林柯带着建都的府兵,身旁还站着个“文弱书生”。
另一边是郑浩骑在马上,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领着皇帝的羽林军。
那府兵本就是个撑场面的工具人,此时站在林柯后面,也是弯腰勾背的模样,无精打采。反观羽林军,一个个训练有素,站立整齐挺拔,让人肃然起敬。
这两支队伍,高下立判。
而因为这两支队伍,街上好不容易起来的烟火气又烟消云散了,百姓都恐避之不及。
见到众人从醉仙楼走出,郑浩便高声道:“何人知寻龙珠下落?要是上禀朝廷有功,陛下封归德将军,赏千石,赐宗师封号。”
可包括阿月在内,没有一人回话。有人是不想回话,有人是不知如何回话。
他们并不认识郑浩,不过看模样便知郑浩是朝廷的一个将领。朝廷既然派了人马出面,想必对寻龙珠也是势在必得。
郑浩说这话倒也不是为了得到谁的回答,对他而言,他只是例行公事,寻龙珠找回来了,功劳不会是他的,没找回来,锅也不用他背。
见没有人回话,他便带了人离开此地,曹见自会给他下达新的命令。
另一边,林柯见夏无邪已带人安然出来,便也不多做停留,领着府兵往街道另一头离开。
光天化日之下,街道上一时间竟没几个人。
方天子便道:“南宫公子,你若真是知道寻龙珠下落,明日还请不吝相告。你当知道,寻龙珠遗失江湖以至武林动荡,将其归回朝廷才是最好的出路。”
南宫致远神秘的笑了笑:“若我真有寻龙珠,可因被人暗算,已被夺走了怎么办?”
齐恒与慕容诀同时看向南宫致远,慕容诀道:“世侄,可开不得玩笑。”
南宫致远点点头,突然换了副凝重的神色:“不错,此事关系重大,我必仔细斟酌,一字都不会乱说。”
方天子听后便道:“如此最好。”
接着他便向夏无邪与其他人道了别,独自一人离开了。
几人又将齐恒送至悦来客栈,与齐正阳汇合。
可建都此时已来了许多江湖过客,客栈人满为患,慕容诀一行人还有南宫致远再去投栈是不可能了,左右相权之下,夏无邪只能带着他们前往建都府衙,以求有个落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