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看着苏臻的尸体,不可置信的大喊出声。
他带人离开悦来客栈不过半个时辰,走时苏臻还好端端的……
“是谁干的!”他对着客栈所有人狂吼。
他的眼神如同草原的野狼,眼睛因为充血而显得有种嗜血的残暴,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嗜血的残暴是源自满心的不甘与恨意。
齐正阳道:“方才大堂之中被人放了迷雾,到迷雾散去,便是这样一副场面……奇怪的是,我并未听到打斗声。”
苏臻并没有闭上眼睛,相反,他双目圆睁,颇为可怖。四枚定魂钉锁住他的双臂双腿,可他致命的伤口,在于一道从左肩直至右下腹的伤口,这伤口长且深,仔细一点便能直接看到外翻的皮肉。
夏无邪想,苏臻功夫已是不俗,杀他的凶手于这茫茫江湖人聚集的客栈中动手又不惊动他人,一来是自己的武功足够高强,二来便是想故弄玄虚。
“苏公子……”
夏无邪正要开口,苏哲便喝道:“彭扬呢?他人在何处?”
他先是对齐正阳吼出这话,后又转头去寻找一行人中苍山派的那个弟子。
他要求这弟子一柱香之内将彭扬带来此处。
阿月见这副情形,也便没有继续为难那人,放他离去。
苏哲帮苏臻合上双目,又命手下将父亲的尸体平放到地上,然后便差人去棺材铺物色一副上好的棺材回来。
他坐在一侧,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夏无邪几人也都与齐正阳打了招呼,齐正阳对于再见几人并不吃惊,可再见却在这个场合,气氛便有些尴尬。
夏无邪倒是感受到齐正阳正人君子的作风。他齐家众人,皆目不斜视,身姿立拔,一旁的伽罗派和其余不知名的江湖人物,便是他齐家安抚调和,以减少江湖的闲言碎语。
可如此大事,只怕已经整个建都都传遍了。
齐正阳叹一口气:“我今日才见到苏叔父,还未与他共讨武林之道。”
夏无邪还想到了另一件事。
齐正阳面色温和,谈吐平顺,不像有中毒。
“齐兄,你可曾听过‘七日寸’?”夏无邪问。
齐正阳摇摇头。
可若是齐正阳并未中毒,他们就反而是在进入若川城后才被人下毒。
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几人在悦来客栈等了许久,都不见苍山派那弟子回来。
苏家的武士带回来一副柏木棺材,他与苏家另外几个人将苏臻放入棺材内,便端立在一旁看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苏哲。
苏哲终于拍案而起,对着林柯道:“将我的刀还来,待我报了父仇,你再处置我,我也无话可说。”
“你想去找彭扬?”林柯道:“你可不是他对手。”
“拿来!”
苏哲吼完便伸出右手去夺林柯手上的兵器,林柯不慌不忙一侧身,又是反手一个擒拿,便将林柯锁得动弹不得。林柯道:“早知今日,何必不好好习武?你苏家刀法,便要断在你这里。”
“林兄。”夏无邪道:“我们同他一道去便是。”
也罢,林柯也想看看到底他苍山派是何意图。
苍山派入住的有朋客栈就在醉仙楼附近,几人快到之时,见到耀眼的醉仙楼犹如一座神圣阙楼亮在建都夜空。
醉仙楼是一座六层高楼,灯火辉煌,气势恢宏。楼顶飞檐如飞鸟展翅,四周立柱之上,刻的便是当年太/祖皇帝亲笔提的词句。
“金戈铁马乘云去,万里江山敛归来。”
相传当年太/祖统兵,正是在建都号令三军之后,屡战屡胜。
是故建都虽不是什么交通重镇,但在这中原地区,倒也有些地位。
有朋客栈则同样聚集了众多江湖人士,其中苍山派的人身穿湖蓝色做底的长衫,在黑夜之中也比较显眼。
苏哲快步走上前去,一手推开挡在前方的苍山派弟子,便对着客栈里面喊道:“彭扬!”
阿月旋即跟上,却发现客栈里正是王飞燕在与风四娘对决。
王飞燕执软剑,风四娘使血手。
可软剑已被血手夺去,王飞燕被踢倒在一旁。
风四娘看着手上那柄剑,讽刺道:“苍山派怎么尽出些宵小之辈,你们的师父竟还不出来管教管教。”
阿月尚不知苍山派与风四娘有何纠葛,苏哲也顾不了那么多,他冲进去,刀尖直抵王飞燕的命门,怒问:“彭扬呢!”
王飞燕吐出一口污血,艰难开口道:“师兄不是去找令尊议事么,你怎得问起我来了?”
风四娘挑眼一看,见到夏无邪一行人出现在门口,冷哼一声便转身坐在客栈一旁,她收了功,慵懒的靠在八仙桌旁,等着看这出好戏。
“还在装蒜。”苏哲道:“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你们苍山派合谋为之?”
客栈里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令尊死了?”王飞燕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之色,站起身道:“令尊行走江湖多年,树敌不少,怎么就说是我苍山派所为,苏公子可不能这样无凭无据污蔑我们。”
“贵派师兄呢?”阿月忍不住问。
“师兄未归,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正是此时,客栈楼上有一人高喊:“苍山派欲独吞寻龙珠,他们将苏家家主杀了,我等得需团结,让他苍山派给个交代!”
说完,楼上人影攒动,几波人竟突然扭打在一起。
这些人来自江湖各派,武功路子不一,功夫高低也不尽相同,纷争伊始,都是刀剑相向,客栈里顿时充满着兵器相触的尖锐声与撕心的哀嚎。
苏家众人也破门而入,与苍山派弟子刀剑相拼。夏无邪与林柯也被卷入其中,只有风四娘,如早有预料一般不见了踪影。
场面一度混乱。
阿月抬头望去,只见头顶刀光剑影,却不知是谁起的那句头。
一瞬间,数名江湖人苏哲与阿月袭来,苏哲只剩招架之力,而此时,王飞燕竟灰溜溜的想离开此地。
阿月摆脱纠缠,同夏无邪一道追了上去。
王飞燕身上负伤,苍山派也均被困于有朋客栈之中,她本逃不过阿月与夏无邪的追踪,半路却又杀出一个澎湖帮。
澎湖帮本只是东南沿海一带的小帮派,与西边的名门苍山派不会有什么干系。
可事实上,澎湖帮的十数帮众竟拦住阿月与夏无邪,掩护了王飞燕离开。
结果,澎湖帮这些人都被阿月他们打趴下了。
阿月与夏无邪试炼了他们的无敌剑法,这剑法剑气在前,两人身法又刚柔相济,一人先声夺人,一人横扫千军,大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两人的合力,却如同每人都多了三头六臂,让后面赶来的林柯大开眼界。
林柯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枪法与先祖相比差在了哪里。
王飞燕虽没了踪影,阿月却正是意气风发,她手持明月剑,准备一个个撬开澎湖帮这些人的嘴。
“为何要相助王飞燕?”她问。
这十几个澎湖帮众也不是什么好汉,此时早已跪地求饶,口中只道是帮主之命,他们不得不从。
阿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要几人带她去见澎湖帮的帮主。
今夜是八月初一,夜空中新月如勾若影若现,夜幕笼罩着整座建都城,只剩醉仙楼依然光鲜亮丽。
几人回到有朋客栈时,众人的打斗也已经结束,地上横七竖八摆放着尚有温度的尸体,其余人则靠在四周发出一阵阵无力的呻/吟,空中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这么一个原本鲜亮夺目的地方,此时已成为了人间地狱。
夏无邪胸口一阵发紧,额头上渗出了细微的汗珠,就是这个场景……
就是这个场景,在他记忆中若隐若现……
“夏大哥,夏大哥……你怎么了?”阿月扯着夏无邪的衣袖,将夏无邪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没事。”夏无邪镇定回道。
原来,还未到八月初三,建都的第一场杀戮已经到来。
阿月便继续道:“你看,这就是他们的叶帮主。”
夏无邪抬眼看去,一个有些油腻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他们面前,这人穿着随意,头发也是随意的绑在脑后,眼里虽有些惧意,但更多的,却是一些无赖之气。
“叶帮主。”夏无邪称谓了一句。
叶清水立刻回话:“我告诉你,揽月门的门主一定会夺得寻龙珠,你们这些门派就别想了!”
夏无邪问:“揽月门?你与苍山派都听命于揽月门?”
叶清水却不再回答,只道:“八月初三,一切便见分晓。”
林柯找到了人群中的苏哲,他腹部中了一剑,但是性命无虞。
苏臻已死的消息必然已经传开,彭扬迟迟不现身,苍山派处境确实是有些尴尬。
但其实,夏无邪想,彭扬或许也有些身不由己的苦衷,若是这凶手的目的就是想挑起武林纷争,他说不定也已遭了毒手。只是人总喜欢将自己看到的东西传成事实,苍山派与苏家或是南宫家起了冲突,也必有许多人会拍手叫好。
“揽月门的门主也将到此地么?”夏无邪问。
阿月也问:“那个揽月门有什么好,你们要听命于他?”
叶清水这才说话:“大禹建国百年,有些秩序也是时候重写了。凭什么三大世家就是武林正宗,无净山与东阳帮就是名门正派。寻龙珠既然重归江湖,谁能拿到,便是各凭本事。”
“你这人虽粗俗,话倒不错。”
风四娘从天而降,一袭红装在此时更显光彩夺目。
“风前辈。”夏无邪作了一揖。
“当年要不是被紫宸所阻,寻龙珠早已到了我手上,哪会有今时这些纠纷。”
阿月忙问:“当年风前辈也想夺寻龙珠?”
“何止是我?”风四娘不屑道:“他朝廷拿着那珠子也练不出绝世武功,既然如此,交还给江湖人有何不妥?”
林柯转身问:“你说这话不怕被皇室追责?”
风四娘又是一阵冷笑:“都十八年了,谁来追责。现在位置上那位倒是处事狠辣,可当年太/祖都想以和治天下,才认了世家权威,他那毛头小子,还能对我们江湖人赶尽杀绝不成?”
夏无邪目光渐冷,道:“可你们现在自己,已自相残杀了。”
客栈之中,正有同门之人将自己师兄弟的尸体摆放整齐,众人皆身染血迹,大堂望去,满目疮痍之色。
夏无邪继续:“这便是那位揽月门门主的厉害之处了,他不现身,你们还为他卖命。”
叶帮主却十分看得开,道:“我们不是为他卖命,江湖纷争,哪会没有杀戮,生死本就在一瞬之间。”
便是此时,门外又起了骚动。阿月跑出门去一看,见一队官兵正来往此处,那队官兵颇有声势,其中一顶轿子,竟是以四爪巨蟒做了纹饰。
是皇家的人来了。
林柯握枪的手一紧,他知道这不是公主的仪仗,却仍然有些莫名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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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有朋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