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无敌失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猎物:“哼!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他说完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晏执救下的人叫加利亚·克维尔,之前是跟公孙无敌在同一个阵营的,她只是负责传递消息,可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看见公孙无敌杀了左雀。
晏执得知左雀死了,有些难以置信,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吧!那女人这么奸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杀死呢?
加利亚·克维尔告诉他,左雀是在杀死亚当·斯多亚之后,遇到了黑祭司松衫秀雪,两人商量好准备去东方部落,就在她出门的时候,被公孙无敌埋伏了。
甚至,左雀到死都还不知道是谁杀了她,怎么杀死她的。
*
三人来到了森林中央的水井,看到许格梧站在井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子夜慢慢向水井走过去,趴在井边,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晏执走过来,看着许格梧,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咱们怎么出去?”陆子夜问。
“不知道。”晏执摇摇头,站在许格梧的身边,“许哥,你找到线索了吗?”
许格梧没有任何反应,像个入定的老和尚一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水井,井里只有一个黑黝黝的圆,深不见底。
忽然,晏执看到对方的眼里流出一滴泪,落入井中。
他伸手想去接住,可是眼泪直接穿过他的手掌掉到井里。
他从来没有看见许格梧这个样子,对方平静地落泪,却让他心碎。
他捂着胸口,感觉有点喘不过气:“许哥,你不要这样!我看着会难过的。”
然而对方听不到。
四个人愣愣地站在井边,东方的天际已然破晓,第一缕阳光从云中射出来。
许格梧双手支撑在井边,低着头,背后的蝴蝶骨凸起,他的背弓着,一耸一耸地颤抖着。
他用低沉的声音带着哽咽地说道:“对不起!晏执,我这一次可能走不了了。”
晏执听到他这话大喊:“许格梧!你不许说这些话!我还没死呢!你也还没死!别说……别说这些丧气话……”在他的记忆中,许格梧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无论在什么样的困境中,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和镇定的心态。
如今……这一次……
许格梧继续对着井口诉说:“我答应明天陪你吃汤圆的,抱歉,这一次我可能真的要食言了……”
“许格梧!”他想起明天是元宵节,进入幻境的前一天,他们还计划到元宵节一起吃汤圆。
晏执扑过去,想抱住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穿过去了,直接翻到了井里……
啊啊啊——
下坠……下坠……不断地下坠……
那种由于快速坠落产生的失重感让他有些心慌意乱,他干脆闭上双眼,任凭自己往下坠落,不想任何的事情。
然而,他的眼角却挂着泪。
“许格梧……”
*
天越来越亮,整个大地开始轰隆隆地震动。
白银时代天翻地覆,整个大地慢慢开始塌陷,尘土到处飞,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像是在沙尘暴中一样。
陆子夜捂着口鼻:“加利亚·克维尔,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我什么线索都没有。”
陆子夜拿出了自己的键盘,狠狠地敲了几下,没有任何的反应:完了,我这一次是要葬身在这了。
他趴到井边:“喂——晏执!听到了吗?听到回答一下啊——”
里面没有人回应。
他想起了在黑祭司尸体旁边的三张卡片,其中一张是倒吊人,倒吊人来源于北欧神话奥丁偷智慧之泉的故事。
他再次仔细看看这棵怪异的大树,难道这就是那棵世界树?
地面的裂缝已经蔓延到他脚下了,白银时代翻过一夜,黑铁时代渐渐出现在眼前,两个时代的中间是一条巨大的裂缝,像是把整块大地翻过来一样。
“啊啊啊——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啊——”
陆子夜摆摆手:“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加利亚·克维尔在一阵尖叫中掉落到时代的夹缝中。
他攀住井口,爬上去,自己投入井中。
*
许格梧这边也遭遇了同样的状况,满目疮痍的大地,裂痕滚滚而来,把森林劈成了好几百块。
他摸出木落南留下的三张塔罗牌,一张是命运之轮,一张是倒吊人,一张是太阳。
过去是命运之轮在控制,现在的困境只有效仿倒吊人才能破解,未来是太阳牌,代表希望与热情……
他在脑子里回忆、思考、权衡,过去的种种经历,几乎没一次都是必死的绝境,然而,每一次又都能够向死而生。
包括那些在幻境中死去的人,现实里并没有死去,只是陷入了沉睡。
或许……这个幻境本来就不打算杀任何人。
他得出一个结论。
虽然他一向是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这样能够做出最全面的预案,但是今天,就在此时此刻,他竟然也会希望幻境的幕后设计者……
是善意的。
“命中注定一定要有人牺牲吗?牺牲了就一定会出现希望吗?”
他自言自语道,眼神中充满了凄凉的神色。
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树,再看看水井:“一定要我牺牲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弥漫在空中越来越厚重的尘埃。
他解下腰带,挂到世界树伸出来的一根看起来还算坚固的树枝上,把自己的腿绑在腰带的另一端,让身体自然地下垂。
他把自己倒吊在树上,头倒悬在那口破旧的水井上,闭上眼,静静地等待死亡……
但是死亡并没有像预想中的一样到来,周围除了崩裂的大地,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睁开眼,往下看到了水井里的另一番景象。
地底的白银城全部被陷落的泥土覆盖住了,那里的人穿着白袍子,到处逃命。
另一边,晨光照耀的大地,东方部落和西方部落两败俱伤,遍地的尸体躺在大地上,碎裂的土地把他们的尸骨重新拢回土里,黑色的物质从地底深处涌出来把这些人的尸体包裹起来。
画面一下子变成了五等分,每个部分都有无数的人出生,同时也有无数的人死亡。
一代代的人类像蜉蝣生物一样朝生暮死,在命运之轮上挣扎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
许格梧有些诧异,此时的视角能看到所有的时代和时间线,他顿时明白了,这个就是对应着塔罗的第一张牌命运之轮,名为过去。
井底的画面像万花筒一样闪烁不已,又像五个电影荧幕一样不断地回放着所有人的过去。
他看到了晏执在昨天为了抵御西方部落的进攻而燃尽生命,之后又看到晏执在白银城的活动,再接着他又看到了左雀如何被杀,木落南如何不小心被倒吊在树上……
他又看到他在木落南尸体旁边的大石块上刻字时,晏执竟然就在他旁边,可是他当时什么也感觉不到。
晏执……他的一滴泪从眼睛里滑出来,滑过眉毛,滑过额头,掉进了井里。
最后的画面是两天时间线交叠在一起,天崩地裂,天上掉下一个个火球,把整片黑色的森林烧着了,地底的巨大裂缝中涌出了黑色的物质,它们缓慢流动着。
公孙无敌企图用道具修改自己的处境,然而,地面缓缓蔓延过来的黑色物质把他包围起来。
从脚底到膝盖,再从膝盖到腰部……凡是被黑色物质包裹的地方都变成了白骨,那些黑色的东西在啃食着他的筋骨和肌肉。
他在黑色的黏液中大叫着。
井口的女人掉进了裂缝中。
晏执和陆子夜跳进井里。
晏执,你是否还活着?
他看到了所有的事情后,拿出匕首砍断了绑在脚上的腰带,径直坠入井中。
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尽头,没有任何的障碍物……
他一直往下坠,下坠,下坠……
仿佛穿过了好几个宇宙,好几个世纪。
*
再次睁开眼。
许格梧的心砰砰砰地跳,从他记事以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那么心慌,全身的肌肉酸痛,手脚特别麻。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触摸到了身旁的温暖。
他立即挣扎着翻过身,抱住身旁之人的脖子,对方温热又平稳的呼吸传到他耳中:“晏执!”
晏执没有动,他支起上身,抬手拍拍晏执的脸:“傻瓜!起床了。”
……
那人还是没有反应。
“晏执——”许格梧大喊到,他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以至于喉咙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低头猛然张口在对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呃……嗯……许哥,”晏执蹦疼醒了,艰难地睁开眼,“我还活着。”
他轻飘飘的“我还活着”四个字让许格梧埋在地底的心一下子又飞上了九霄,说实话,他从小到大,活了二十多年,情绪也没有那一刻像这样,起伏这么大!
他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吻住对方的唇。
晏执也带着死里逃生,久别重逢,仿佛跨越了三辈子的时间抱着对方,由于情绪激动,加上刚从幻境里出来,晏执感觉到了下唇一阵腥甜进入口腔。
“嘴流血了……”
“流血怕什么,”许格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要吻不死,就往死里吻……”
“唔……”
*
左雀被基地的人抬进了地下负六层。
那个穿着粉色睡衣的一米八高个儿女孩,就这样被送走了。
晏执是亲眼看着左雀被送进去的。
丁知行抬手按在他肩上:“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打趣你了。”
明嘉嘉在他身后踹了一脚:“丁知行,你瞎说什么?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晏执低着头:“我倒是希望她能醒来继续打趣我。”
许格梧将他一把揽进怀里:“别怕,还有我们。”
此时,Dr.V在他们身后的楼梯口看了一眼,抬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手腕上的通讯器不停地闪烁着红点。
他扫了一眼:“麻烦,该来的还是来了。”随后离开。
Dr.V进了房间,打开通讯器,一个满头白发的西装老男人出现在眼前。
“Dr.V,你说说看关于那个克洛笛亚·莫尔是怎么回事?”
Dr.V撩了一下身后的长发,双手自然地交叠在桌面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司长,他是来窃取我方情报的,我们打算将计就计借由他的手,套取对方更多的情报。”
“做事就要做的干净些,那边的人已经知道你扣留了他。有什么对策?”
“那就把人放回去吧。”Dr.V眯起眼睛,像一只悠闲的狐狸。
“Dr.V,我们把基地交给你,可不是让你乱来的。”
“我知道,司长,他就算回去了,也不会再得到任何信任。”Dr.V这样说着,心里却浮起另外一个念头:我会让他乖乖回来的,被驯化的金毛犬总会回来找主人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