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疗养院 第4章 鱼圆

不知过了多久，江雪下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反复做梦，睡得很不安稳。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系统正在以一种极其冷漠的语气质问着顾琴：

“你就是这么完成我给你布置的任务的？我让你来这是为了让你能够钻空子，杀了你的哥哥和父亲吗？”

“你应该知道，不遵守规则的代价吧。”

顾琴攥紧了衣角，悲戚而绝望：

“对不起。但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她抬起头，眼里有崩溃在涌动，竟然大笑了起来：

“我这种人，就算死掉也没有人在意吧。”

下一秒，顾琴感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重重地勒住了她的脖子，肺里的空气急速减少，铁锈味在喉咙里开始蔓延。

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模糊，顾琴想，她大概会窒息而死吧。

顾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系统竟然松开了控制。

顾琴无力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如果有下一次，直接抹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雪下刚醒就看到了站在床头的阿伶，歪着脑袋，正关切地看着他。

深吸一口气，江雪下摇摇脑袋想要忘却那个反反复复梦到的场景，抱着阿伶下了楼。

来到厨房，江雪下发现昨天钓的鱼今天竟然还活蹦乱跳。

挽起袖子，江雪下从里面挑出了那条鲢鱼，刮好鱼鳞之后，从中间切开。

紧接着顺着鱼内部的白色肌理，刮下层层鱼肉薄片，挑出其中的刺，然后把鱼肉剁成泥。

江雪下的每一步动作都很细致，目的是为了尽量挑出每一根鱼刺和不损害鱼肉的鲜嫩成都。

随后在鱼泥里加入适量的水和盐，一起放在碗里搅拌；最后拿勺子把它们挤成球状，放在锅里，拿小火慢炖，就做成了一锅极其鲜嫩的鱼圆。

每一颗鱼圆都白而嫩，像豆腐一样，吹弹可破。

配菜配菜……等到了这一步时，江雪下才想起昨天配送的食材没拿。

走到门口，江雪下在信箱旁的盒子里找到了昨天下午送来的食材。

幸好食材都被放在一个内置冰块的盒子里，相当于一个小冰箱，因此没有任何的腐烂。

也不知道谁送来的，这也太贴心了吧，江雪下在心中默默地感叹道。

等往汤里在加入一些菌子、青菜等配菜后，这道菜就做好了。

江雪下拿了一个碟子，先是给阿伶盛了一碗，放到了它的面前，看着阿伶的小脑袋一啄一啄的，江雪下的眼里也不禁含了笑意。

江雪下随即又盛了一大碗，问系统。

“昨天的那对母女住在几楼呀？”

“301。”

“话说为什么……昨天的那个男人情绪会突然放大啊？”江雪下突然小声地问道。

“本来他的精神污染值就挺高的，**的扩大又彻底把他刺激到了。”系统回答道“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想太多。”

他的女儿还给他用了扩大情绪的药物。

这句话系统终究还是没能对江雪下说出口。

这个世界本已如此扭曲，还是会有人想要控制别人的情绪与**害人，甚至有人制定针对性的药物来获利。

系统怕江雪下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更怕他对自己感到失望。

江雪下点点头，突然对系统说：

“我会好好经营这个疗养院的。”

系统有些惊奇。

但想了一会儿后又觉得合理了，他不过是从未改变罢了。

走上了楼梯，江雪下到301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被谨慎地打开了一个小缝，露出了顾琴稚嫩的脸，肿胀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你好，我做了鱼圆，要尝尝吗？”

顾琴张开了嘴，好像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只吐出了一个字：

“好。”

于是顾琴拉着母亲下了楼。

江雪下把盛好的鱼圆放在了她们面前。

看着眼前圆润可爱的白团子，顾琴的母亲问道：

“小琴，这是什么呀？”

江雪下这才发现这位妇人，仅仅过了一夜，好像苍老疲惫了不少。

顾琴没有吱声。

江雪下答道：

“这是鱼圆，是用鱼肉做的。”

妇人看上去很稀奇的样子，舀一个放到了顾琴的碗里，然后才自己吃了一个。

“很嫩，很鲜，好好吃！”妇人的脸上迸发出惊奇的神色“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了。”

顾琴也咬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江雪下发现，这个刚刚目睹甚至参与了父兄死亡的小女孩，好像突然撑不住了，抽泣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地坠入了碗里，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系统也很震惊，毕竟昨天拿性命威胁她的时候，可没见她掉一滴眼泪。

“很好吃。特别像是……小时候的味道。”

小时候爸爸妈妈还很爱她，小时候还能吃到温暖的食物而不是冰冷的营养剂。

江雪下终究还是听他们母女二人讲述了他们的故事。

母亲原本也是天真的少女，只是遇人不淑，早早地就怀了孕，又傻里傻气地相信了男人的那句：

“我一定会对你和孩子好！”

女儿逐渐长大；可随着生活的窘迫，丈夫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爱意终究被柴米油盐的生活一刀一刀地凌迟掉了；而曾经肆意的少女也在一件件小事的蹉跎中，变得麻木与顺从。

女人感到自己的爱情和母性好像都在消散。

但是又能怎样了？别人都说，日子不就是这样一天天过下去吗？

直到那天，家里的客厅里站满了人，刚买菜回家的女人有些惊讶；丈夫温柔地过来接下了她手中的东西，让她坐下。

她扯起嘴角，陪丈夫迎客。

直到听到他们要拿女儿去做实验。

“疯了吧，你们在说什么？”女人难以置信，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变得尖锐。

为首的那个男人面相斯文，哪怕面前的女人愤怒地盯着她，他也仍然很和气地说道：

“我们将会给你们提供两百万。”

“以及，你们难以想象的能力。”

女人感觉自己像是在看狗血剧一样；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丈夫把她推攘到房间里，锁了起来。

他说：

“我们可以再生一个孩子。”

“可钱……可人类的未来不容耽搁啊。”

整整三天，不管她是在房间里尖叫，抓挠木门，甚至是尝试掰开被封起来的窗户，都没有人理她。

三天后，当她削弱地倚靠在角落里时，丈夫打开了门。

家里再也没有了女儿的踪影。

女人怎么都不相信，这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事。

于是她去报警，她去闹，警察不管、政府也不管。

她迎来的，只有被带回家后，丈夫的一次次嘲笑。

“我们的女儿是去给人类做贡献了！懂不懂！人家科研院所能有错吗？”丈夫一次次地对她说。

那你怎么不去做贡献？

凭什么要卖掉我的女儿。

日子终究还是过了下去，面对明显变得疯癫的女人，丈夫对她的态度竟然越来越好。

“再给我生个儿子吧。”某天晚上，丈夫平静地说道，一把抓住了尖叫的女人。

为什么他的力气会变得那么大？女人流着泪，在心里问自己。

后来，她才意识到，那就是科研所口中的“能力”。

儿子终究还是出生了，没有女儿懂事，没有女儿漂亮；但女人的创伤随着新生生命的到来，慢慢地被抚慰了。

而伴随着世界异化，他们凭借“能力”过得越来越好，成为了别人羡艳的一家三口。

那是一种钱与权带来的从容感。

卖掉女儿的那一幕就好像一场梦一样，女人有时都会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一年前，女儿突然回来了。

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年，女儿竟然还是六岁的模样。

十年的生活就如同海市蜃楼，不管女人是后悔，亦或是痛苦，血淋淋的现实伴随着女儿的回来被揭开了。

她察觉到女儿完全变了，她的眼神淬着恨意。

她很父亲丑恶的**，恨后来出生的弟弟为什么能蠢但是天真快乐，恨凭什么她回家后成了叫弟弟为哥哥的怪物。

“她恨我的懦弱与无能。”女人大叫了一声，突然开始崩溃地扇自己耳光“都怪我，我真该死啊……”

察觉到她精神污染值的不断升高，江雪下紧急叫停了她，给她递上了纸巾和温水。

江雪下注意到顾琴的眼神有些呆滞与空洞。

那是一种大仇得报后的空虚与迷茫。

江雪下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其实你的母亲是爱你的，只是她的爱还受到很多因素的干扰，可能……没有那么纯粹。”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过的很不容易，辛苦了。”

“好好想想从今以后，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

顾琴抬头，看到了江雪下温柔的侧脸，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圣洁得如同幻影。

“仇恨是没有止境的。”

母女俩突然都安静了下来，江雪下知道，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第二天下午，江雪下在叼着根狗尾巴草，躺在草原上，看着远处的母女也静静地坐在那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但她们的精神污染值已经稳定地跌了下来，变成了60。

或许，沉浸在蓝天、草原与阳光之中，仇恨终究会随风而去吧。

微风从江雪下的脸庞轻柔地拂过，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成功降低精神污染值x2，共获取积分20，目前累计积分50。”

“请注意，下一位客人是强制性客人。”

“其基础面板已经送至了门口的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