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哏 第8章 楼里家事

“其实我来之前，听师父的描述就觉得清堂师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一定要刻苦学艺，争取能和清堂师哥成为搭档。”沈云墨没有斟酌很久，都是肺腑之言，“现在也算得偿所愿了，当然不换。”

夏清堂虽然之前听师父提过一次，还以为是哄自己玩儿的，听他亲口说出来，心跳漏了一拍，转过头去看沈云墨：“真的假的？”

“当然啊。”沈云墨点头。

“你那天在台上说想和宋云音搭……”夏清堂还在纠结第一次演出的事，却发现沈云墨在一边捂着嘴笑了。”

“师哥，”沈云墨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望着他，“相声演员在台上说的能有几句真话，您比我更清楚吧？”

那双眼睛太漂亮了，夏清堂忍不住就多看了一会儿，险些再也挪不开眼。

真是疯了。

记者很识趣地止住了话头，出声提醒：“好的，感谢二位老师的配合，今天的采访就到此结束了。能劳烦您二位再叫几位老师来吗，这边还有几个和清云楼相关的小问题，想问问他们的看法。”

看两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女记者补充道：“是经过万先生同意的。”

一边的摄影师赶紧把万君檐签字的条约拿给他俩看。

“那行。”

夏清堂拉着沈云墨往外走，一路上心绪不宁，满脑子都是沈云墨最后说的那些话。

原来自己在小师弟心里的地位这么重。

“清堂哥，”恍惚间，沈云墨拽了拽他的袖口，“我开学那天，你能来送我吗？”

夏清堂这才回神，不自觉收了收手：“你爸妈不送你？”

“不是……”提起这个，沈云墨不知为什么有些郁闷，“我不想让他们送我，最开始和他们说我自己去，现在后悔了。”

“怎么，东西太多搬不过来，想让我给你当免费劳力啊？”夏清堂不忘打趣他。

沈云墨摇头，小声嘟囔：“没有，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去显得孤零零的。”

夏清堂一怔。

他才想起来，自己这小师弟开学就是高三生了。其他同学返校，家长都会反复叮嘱，嘘寒问暖，生怕孩子压力太大出问题。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待着，确实很另类。而且上过一次热搜的沈云墨多少算公众人物，肯定会有人过来看热闹，到时候没人陪他说说话，还怪尴尬的。

“那行，到时候多叫几个师兄弟一块儿吧。”夏清堂冲他笑笑，“多几个人陪你聊聊天，也热闹。”

说话间，已经到了小剧场外头。这会儿场上是何云商和段云轻，水牌上写的节目是《卖估衣》，在外面听着，现场效果也算不错。

休息室里还剩下五个人，暂时不准备走的顾清泷，待会儿要上台的余清阳贺清寒，还有刚从台上换下来的祝云欢李云哲。五个人听夏清堂和沈云墨说明来意之后，一致建议让祝云欢和李云哲过去。

“人清阳清寒待会儿有活儿呢，你们月月哥又不在，我一个人去凑什么热闹啊。”顾清泷冲着祝云欢他俩语重心长道，“就该让你们云字科这些师弟去见见世面，锻炼锻炼嘴皮子。”

李云哲毫不留情拆穿他：“泷哥您要不想去就直说。”

“嗐，”顾清泷冲他摆摆手，“快去吧快去吧，话这么多呢。”

考虑到沈云墨开学在即，高三压力大，夏清堂决定带他出去潇洒一把。顾清泷是个爱热闹的，左右没事儿干，索性就跟着人一块儿了，还顺便叫上了江清月。

“走呗，墨儿你想去哪儿？”夏清堂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沈云墨低头想了想，有些迷茫：“哥，要不你定吧，我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月月说最近有一家新开的剧本杀，就在他楼下。”顾清泷拍了拍沈云墨的肩膀，一挑眉毛，“去不？”

“行啊，我还没玩过剧本杀。”沈云墨倒是很感兴趣。

“咱四个人怎么玩啊？”夏清堂又开始翻通讯录，“叫上狗头兄弟，再加个宋云音，人多有意思。”

狗头兄弟是指张云深张云浅两兄弟。他俩因为刚拜师的时候和师父的那张合影，很像两只微信里的旺柴狗头表情包，所以私底下这么叫他们。

“九零后那批就不考虑了，咱年轻人玩。”夏清堂不要脸地补充，眼睛直盯着顾清泷。

顾清泷抄起桌上扇子就往他头上敲：“内涵谁呢小兔崽子！”

清云楼这帮人，出了名的随叫随到，只要师兄弟有局，自己又没有急事，最多半小时就能来，这次也不例外。听说是带即将高三的优等生沈云墨出去浪，大家都积极得很。没一会儿一群人就聚在了江清月小区门口，作为半公众人物，还像模像样地带上了黑口罩，结果一群黑口罩在街道上更明显了，时不时就有路人停下来，对着他们库库拍。

“来了。”江清月在楼上提前和剧本杀DM沟通好时间，急匆匆赶到门口，看着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和街道上举着手机拍照表情兴奋的小女孩儿，只得苦笑，“这么大阵仗，准备围剿我啊？”

“订好了？”顾清泷自觉地揽上他的肩膀，“多少钱啊？”

江清月没躲开他，翻着聊天记录：“到店上选好本之后再算，这家店刚开张有优惠，最多每人90。”

“干嘛每人九十啊，这次是带着云墨出来潇洒的。咱楼里有规矩啊，师哥在绝不能让师弟买单。待会儿只说玩，账算我的。”夏清堂冲着沈云墨甩了个媚眼。

正当一众云字科师弟高呼“清堂师哥大气”的时候，顾清泷突然反应过来：“嘿，夏清堂你点我呢？”

夏清堂耸耸肩：“没有啊。”

“行，今天消费我包了。”顾清泷在夏清堂背上重重一拍，咬牙切齿。

后头一群人又喊“泷哥大气”，闹腾得不得了。

到了店上，几人选了最近很火的一个欢乐本。剧情很颠，游戏互动倒是不少，玩的也还起劲。

“什么运气啊！全程大笑直到游戏结束！”

“我我我！左边的人失去三个好感卡！”

“啊啊啊啊啊啊张云深！坐你旁边真的遭罪！”

“不是，在每个人抽完任务卡后都要大喊‘我艹”！认真的吗？！泷哥你把手机放下！不许录音录像发给师父！”

DM也是个会来事的，没过多久桌上就闹成一片，场面十分混乱，活像大型丧尸片。最后甚至连DM说话声音都听不见了，只能靠DM事先准备好的喇叭。

剧本杀还得和熟人玩才放的开。

“我去，线索指向性这么强吗？”夏清堂把手里的线索卡拿给旁边的沈云墨看。

对面张云深拿了三张线索卡，直接笑得不行：“张云浅你是狗吗哈哈哈哈哈什么行为……”

“他就是！”宋云音把他手里的线索卡往桌上甩，“你看这个，他就是狗！”

“什么叫我是狗啊，咱报角色名行吗？他是狗！”张云浅给了张云深一下。

“你知道自己是狗吗？剧本提过没？”顾清泷捂着嘴在边上笑，直接趴在桌上了。

“没有啊！！！还不一定是不是呢！”

DM就坐在场边上，看着一群人笑，人都笑得抽抽了。

最后走的时候，顾清泷小手一挥，直接付了钱，结果DM是常来楼里的观众，愣是和他们合了个影还打了折才放他们走。

“这下熬出了头还真不错，省钱。”顾清泷出门就小声对着江清月说。

“不能这么算啊。”江清月很配合地接上了梗，“要牢记师父教诲，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贪人民一分一毫。”

“没办法，群众硬要给的。”顾清泷耸了耸肩，又看向沈云墨，“墨儿玩开心没？”

“当然开心。”沈云墨从后头跟上来，走到夏清堂旁边，“开学前最后一场狂欢了。”

“诶，你作业写完没？”夏清堂忽然想起来似的，转头问沈云墨。

“早就写完了，不然我爸妈不会放我上楼的。”

顾清泷想起一些个往事：“我记得以前清堂每次放长假都写不完作业，全部堆到最后几天，动用全楼资源帮他补。那段日子才真的是‘学海无涯’。”

“关键那段时间清堂还不用上台，天天坐在台下角落里看我们的演出。”江清月在一边笑着补充，“他呀单纯是懒，又玩了一整个假期，最后实在来不及了。”

夏清堂伸出手在空中拍了几下：“您二位还是给我留点面子吧，别什么都往外说啊。”

“师哥，我俩的二姨开了家川菜馆，问我们晚上要不要过去吃饭。”张云深一手搭在弟弟身上，一手拿着手机。

“人家都邀请了，就去呗。”顾清泷应下来，又左右看一圈，“没问题吧？”

“行。”众人答应得干脆。

张云浅赶紧招呼着：“那待会儿我哥俩买单啊，说好了。”

“叫师父和付叔一起吧，付叔念叨我二姨的香辣鱼头好久了。”张云深在弟弟旁边指挥他叫人，顺便偷窥了一把张云浅的微信好友，没有发现陌生女子，一边放下心来，一边又嫌弃弟弟不争气。

一帮人闹腾了一天，晚上吃饭反倒安静些，只听着师父和付柠念叨这念叨那。期间付柠提了一嘴开分店的主意，被万君檐小声否决了。

“不成啊，”万君檐一脸严肃，对上付柠不解的目光，“关君凡盯着我这儿呢。”

耳朵灵的夏清堂听到了，悄悄戳了戳沈云墨：“关君凡，就是上次和你说的关师叔。”

两位长辈没有察觉俩人的小动作。付柠这会儿脸色也不大好看：“他还惦记啊？一个观花台不够他忙活的？”

观花台是一个有些年头的民间戏班子，是万君檐的师爷创的，后来就给了万君檐的师父。当时万君檐的师父收了三个徒弟，最得意的弟子万君檐自己出来打拼摸索了，小徒弟又没到年龄，只能把观花台传给了关君凡。但是关君凡野心太大，没搞好小园子不说，还和小师弟几乎闹掰了，自己也没收几个徒弟，正愁呢。这会儿看万君檐的清云楼正是风生水起，馋得很，隔三差五给万君檐打个电话过来，要不就骚扰柏清竹，给这师徒二人烦的不行。

“他那天说，想进楼里来。”万君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的小园子好好的这么些年了都没说过来看看，这会儿想起我来了，什么居心嘛。而且我那个小师弟去外地了，够呛能回来，他的观花台一时找不到下家要，也问上我了。”

付柠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明白其中缘由：“他干嘛把观花台给你啊？这不多少还是亏了吗？”

“他的脑回路特清奇。”说起这个，万君檐直接被气笑了，“他当时说，观花台是师父留下来的，肯定得交给师父最满意的徒弟。但是我手里握着清云楼，忙不过来，所以就让我把我的楼给他，然后我去接手观花台。”

付柠听着觉得好笑：“他脑子长哪儿去了啊，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便宜给他占。”

“可不就是嘛。”万君檐又来气，干脆对着徒弟们说了，“我当时就告诉他，观花台给我留着，我没空我徒弟们有空啊，师父应该很乐意把观花台留给爱徒的爱徒吧。”

“师父我想要。”顾清泷乖乖举手，表情却是一脸奸笑。

万君檐笑着答应他：“你好好表现，以后让你师叔把观花台送给你和清月。”

“你师父一天天净扯淡。”付柠笑骂。

“别光说他们啊，你什么时候来楼里和我演一场？”万君檐看着付柠，有些感慨，“我们也是很久没一块儿说过相声了。”

“别瞎煽情。”付柠摆了摆手，“我俩去年一块儿说的封箱，我记性好着呢。”

“嗐，这不也有半年多了吗。”万君檐按了按太阳穴，“今天来我家里，咱攥弄一活儿，明儿个上台演去。”

付柠答应得爽快：“行，记得拿点好东西来招待我。”

昨天一宿没睡，今天一群人也就没玩多久。夏清堂跟在师父后头，正想着要不要和宋云音先走一步，就被万君檐叫住：“清堂啊。”

“诶师父。”夏清堂老实走到万君檐旁边。

“云音也过来。”万君檐压低了声音，“待会儿你们赶紧上楼休息，我和你们付叔在楼下说点正事儿啊。”

老一辈的事，师父让他们别参与，他们也就听话的不管了。这是一种默契。

“好嘞师父，您放心。”夏清堂拉上宋云音，“我们哥俩先回去睡觉了。”

走出一段距离，看万君檐和付柠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宋云音才轻轻拍了拍夏清堂的肩膀：“夏儿。”

“嗯？”夏清堂偏头看着他。

“关师叔以前不是这样的。”

宋云音低着头喃喃自语，说给他自己听，也说给夏清堂听。

关君凡以前确实对清字科的小辈还有宋云音挺好的，过年提着东西到万君檐家里来，总有一大箱是给这些小孩的。万君檐不在，关君凡就带着他们练功，磨嗓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呢？

那个关爱他们的长辈后来再也不在节假日来看他们了，观花台三番五次找清云楼借钱，还险些因为经费问题和清云楼闹掰。小师叔被他气走了，师父也开始不待见他了。

发生了什么呢？

宋云音不知道，夏清堂也不知道。

“是啊。”夏清堂叹了口气，“算了，听师父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