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沈云墨不在,夏清堂一个人在后台无聊的很。偶尔师兄弟愿意照顾他这个孤寡老人,会带他上台说几场群口;偶尔师父看不惯他在后台当闲散人员,把他推上去说个单口。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只能在台下坐着看台上的热闹,或者在休息室吃着外卖打游戏。
“什么玩意儿啊,一天打三次了。”陈清楠皱着眉头走进休息室,手里拿的手机屏幕上是通话界面。
夏清堂看他这样子,没忍住好奇心凑过去问:“怎么了楠楠?”
“诈骗电话。”陈清楠坐在沙发上,忽略了夏清堂对他肉麻的称呼,“早上出门就接了一个,说我给孩子报了什么清北培训班,让我火速缴费打款。”
紧随其后的柏清竹把大褂搭在椅背上,还没忘拿他开个玩笑:“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和别人有了私生子啊?”
“私生女,今年三岁,随她娘。”陈清楠翻了个白眼。
夏清堂打小就爱看这些师哥在台下斗嘴,这会儿也不自觉笑起来。
陈清楠是楼里的典型不婚主义者,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找对象,家里也懒得催他了,就是师兄弟在台上老爱拿他砸挂,台下也开他玩笑。不过呢陈清楠一直不介意这一点,就由他们说了一年又一年。
“怎么没人给我打诈骗电话呢。”夏清堂躺在沙发上,语气哀怨,“还能陪我唠一唠。”
柏清竹笑着看他:“要是天天给你打,你也得嫌烦。”
“清堂,真无聊的话去楼下饭店帮忙呗。”陈清楠把夏清堂从沙发上拽起来,“坐也得坐直了啊,颈前倾不好看。”
“师哥,”夏清堂一无聊就好说点胡话,这会儿捞着两个师哥就开始瞎叭叭,“你说,如果颈前倾会让人类觉得舒服,那人类是不是本来就应该是颈前倾啊。”
柏清竹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那我今天回师父家里拿客厅那大铁棍给你打成颈前倾,符合人类进化规律。”
“没听说过。”夏清堂把柏清竹的手推开,叹了口气。
苍天有眼,他是真的很无聊。
不过呢,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召唤,第二天就有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了。
“谁啊,大中午的……”夏清堂接起电话,啃了一口手里的汉堡。
“喂?先生您好,我们这边是声音表达课的老师。您上次报的声音表达课快要截止缴费了,这边想请您核对一下账目。”
“谁啊?诈骗电话?”边上的狗头兄弟莫名一阵兴奋,“免提免提!”
夏清堂正有此意,示意他们闭嘴之后,摁了免提:“声音表达课是吧,那行啊,我这会儿教教你?”
狗头兄弟一下子闪到夏清堂跟前,一脸贼笑。
“不是先生,这边是我们……”
“没事,我的课第一节免费,试听一节之后加我微信打钱就行。”夏清堂面不改色,又啃了一口汉堡。
电话那头顿了顿,又继续道:“先生,这边是您报名了我们的声音表达课,我们这边会在您缴费之后派专业的老师来教您声音表达技巧。”
“哦,您给我上课啊。”夏清堂放下汉堡,擦了擦手,“那我都让您试听一节了,您也让我试听一节呗。”
“先生,这边是需要……”
“我对语言表达不是很了解啊,”忽略在后面贱贱地笑着的狗头兄弟,夏清堂继续发挥,“能劳烦您学一个狗的语言表达吗,我对这比较感兴趣。”
电话那头有点急了:“呃……先生,要不您先缴费然后我们……”
“实不相瞒,我是动物和人类语言关联性项目研究学者,现在呢正在专业技术攻关阶段。就是对这个狗吧……了解的不够深刻。”夏清堂张嘴就开始胡扯,自己都笑了,“您现场给我学几句啊,我马上就打钱。”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了。
“怎么,不会啊?”夏清堂控制住笑声,“不会没关系,报名我的课,我教你呗。也不贵,两千八一节,四千五两节,终生学习只需要四十四万八,很便宜的。”
“不好意思打扰了。”诈骗分子率先挂断了电话,估计是被气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云深边笑边捶张云浅的大腿,“夏儿,黑吃黑啊?”
“哥我想听狗语表达试听课,”张云浅笑的快喘不过气来了,“您给我上一节试听的成吗,我体验体验。”
“上一边子去。”夏清堂放了手机还意犹未尽,“对面美女声音还挺好听,就是可惜,干起电信诈骗来了。”
张云深坐回他原来的位置:“我看夏儿你也挺有天赋啊,一套一套的。
“对了师哥,您不是说墨儿回来要和他一起上台讲你写的新稿子吗?”张云浅记性好,这会儿想起这件事来,“写得怎么样啦?能给我拜读一下不?”
“哦对,差点给忘了。”夏清堂从沙发上“噌”一声坐起来,思考片刻又瘫下去,“这不还早呢吗,他要国庆才回来。”
张云深提醒他:“过几天你生日,他不回来啊?”
夏清堂这才想起来,之前沈云墨答应过他,要回来给他过生日的。
“师父还说要给你安排一个小专场呢,你没听说啊?”张云深没忍住给他剧透,“今天晚上回家应该还有小惊喜。”
夏清堂被他这一通话吓得不轻:“这会儿才告诉我,该成小惊吓了。我得火速写稿子啊。”
“加油哦。”张云浅拍了拍他的肩,还摇摇头:“孤寡老人不容易啊……”
夏清堂写稿子是不太能静下来的,这会儿突然想到个好点子:“诶,今天电信诈骗这事儿能往里写不?”
“诶,”张云深来劲儿了,“可以啊,这思路行。”
“分角色呗。”张云浅也给他出点子,“一个电话那头的,一个电话这头的。”
“题材还新,”张云深给他分析,“咱这楼里之前还没人说过这一类的,网上看到这一类段子出彩的也少,试试呗。”
“行,那就试试。”夏清堂点开备忘录开始打字,手机键盘生意滴滴答答的,还挺好听。
“下一场啦,干完回家!”贺清寒和余清阳刚下了台,过来招呼张云深张云浅。
“走吧,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夏清堂倒是主动跟在了兄弟俩后头,“我在台下听听,找找灵感。”
这回张云深张云浅说的是他俩的原创作品,第一次登台的《寿命论》。所以他俩上台都憋着一口气呢,生怕没把握好度,作品不好。夏清堂也是过来看看他们的舞台表现,汲取汲取经验。
兄弟俩刚一上台,台下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清云楼相声演员张云深。”
“清云楼相声演员张云浅。”
“上台鞠躬——”
台下叫好声消停得差不多了,张云深才扶了扶话筒,切入正题。
“上台来呢先给大家伙打个招呼,也得介绍介绍咱这栋小楼是吧。”张云深把手握在身前,“诶,都知道我们师父万君檐万先生啊,收了咱们这一帮子徒弟,那都按辈分来的,有一些个师哥呢,也有一些个师弟。”
“是这个理。”张云浅在一边点头,又装出副恍然的样子,“这不废话吗。”
“嗐,就是介绍嘛,介绍懂吗。”张云深摆了摆手,“就是有清字科的,也有云字科的。咱得挨个儿说一说啊。”
“诶对了。”张云浅看了看台下观众,“咱感情好嘛。”
“像咱们这个清字科的师哥们呢,大家伙都熟悉。”张云深掰着手指头数,“比如吧,江清月。”
台下一阵欢呼。
“柏清竹。”
“台下又是一阵欢呼。
“夏清堂。”
这下台下变成尖叫了。
“李清照。”
“您不是,您先等会儿。”张云浅伸手拦住他,“李清照?那是咱师哥吗?”
张云深思考一会儿:“那就是咱师姐吧。”
“干嘛师姐啊,人家就不是咱这儿的。”张云浅在一边干着急,“您得说那陈清楠师哥啊,任清迟师哥他们呐,干嘛还李清照呢。”
“那下一趴。”张云深拿起扇子来敲了敲桌子,“咱还有云字科的师兄弟呢。”
“您说说哪些人来。”
“宋云音。”
观众给面儿欢呼。
“沈云墨。”
台底下又一阵尖叫。
“张云浅。”
张云浅在边上鞠了个躬,挥了挥手。
“关云长。”
“您再等会儿的。”张云浅又拦住他,“关云长?那也不能是咱师兄弟啊。”
“性别没错啊。”张云深一拍手。
“压根儿不是性别问题。”张云浅冲台下挥挥手,“那都是哪个年代的了,您单看这年龄也不对啊。”
“哪儿不对了?”张云深理直气壮,“关云长可活了六十岁啊。”
“在那会儿可长寿。”张云浅接道,“那这也不挨着啊。咱俩才多少岁啊?”
“这还看不出来吗,多明显呐。”张云深望着台下观众,“您列位猜猜呢,猜猜看我搭档今年多大了。”
“咱俩不一样的吗。”张云浅吐槽道。
台下观众就七嘴八舌喊起来。
“十八!”
“二十五!”
“三十!
“六十!”
“六十是吧?”张云深伸手比划,“刚才喊六十那个姑娘,确定吗?”
“确定!”姑娘在底下热情回应。
“六十,一次——六十,两次——”张云深一拍惊堂木,“六十,三次——成交!”
台下一片起哄声。
“行。”张云浅皱着眉头,“我还没今天票价贵。”
“你看你,六十,云字科,不和那关云长一样的吗。”张云深拍了拍他的肩。
“不是您内,不能这么算啊。”张云浅摆了摆手,“您要这么算,那咱俩同年同月同日生,您也是关云长咯?”
“人不都说了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下一句?”
“那我不能再说了,我不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是,您什么意思啊?”张云浅用手指着自己,“我命短点是怎么着?”
“没那意思。”张云深摇头,“您看您都六十多了,我正值盛年,多不划算啊。”
“我可去你的吧。”张云浅一脚踹在他大腿上,“我就不是那关云长。”
“嗐,你不是啊。”张云深一脸无语,不是你不早说。”
“我……”张云深撇了撇嘴,而后暴跳如雷,“合着我之前嚷嚷那半天您给屏蔽了是吗。”
“不是就不是嘛,你看这人脾气这么差呢。”张云深满脸鄙夷,又将话锋一转,“不过呢咱俩这个岁数也不小了。”
“吁——”台下喝一阵倒彩。
“哥,咱才十八。”
“十八?你是不知道,到了我这个年纪,命短点的半辈子都过去了。”
底下座儿又长吁一声。
“他夸您列位长寿呢。”张云浅冲着台下作了个揖。“就是这嘴欠,不会说话。”
“是了,您列位福寿与鳖齐啊。”
“对……不是,干嘛与鳖齐啊?成王八了?”
“王八多好啊,活得久,还不用上班,一鳖传三代,人走鳖还在。
“说的什么话啊您这是,咱相声演员,讨点吉利的行吧。”
“当个长寿王八不好吗?”
“您要乐意您自个儿当去啊。当王八?但凡有点志向都说不出这句话。”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节奏不错,笑点虽然偏了点,但还是很密集。夏清堂听了一整场下来,除开中间一小段不逻辑太对劲以外,几乎就是一个成熟的作品了。这段稿子给陈清楠看过一遍,当时没做多大改动,保留了原本的包袱,但改变了一点情节,显得更自然了。夏清堂不得不佩服陈清楠的创作能力,这个水平但凡分一半给他,他这会儿都不至于这么愁。
看着台上的二人,夏清堂又感叹:有舞台就是好,还能上去多磨炼,多打磨作品,找出自己的不足来改改。
很可惜,他夏清堂没有这个机会,稿子只能一次成型,一锤定音。
还是有搭档在好啊。夏清堂叹了口气,继续低头在备忘录捣鼓作品去了。
答应了小师弟的,必须做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