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今朝踱步又绕到他跟前笑道:“你别费那个功夫了,我带你去青辞道人墓前看看吧。”
林叶笙当然想去祭奠符青辞,可是他不想跟许今朝一起去,看着这个杀害符青辞的仇人在他墓前耀武扬威,自己却无计可施。
不等林叶笙想好回绝的理由,许今朝又贱兮兮地凑了过来:“你小子从前就像条狗似的在青辞道人身边跟前转后的,半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落了三百年的牢狱之灾,思过塔里难熬吧?别跟我说你出来是要找他叙旧的?”
林叶笙的睫毛微微抖了抖,他还真的想找青辞道人叙旧,可是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但许今朝既然能杀了符青辞说明二人之间必是有难以调和的龃龉,他不能让许今朝知道他想复仇的心思。
许今朝也不在意林叶笙不给他回应,继续道:“来,给你个机会把符青辞的坟给刨了,消消这几百年的心头恨。”
林叶笙瞳孔微张,这话听得他血脉翻涌,只恨自己修为不精,不能一剑劈死眼前这个人,再把他的舌头割下来,让他生生世世都张不了嘴。
“择日不如撞日,走走走。”许今朝不容他辩驳拎着他的脖子强行拖着走。
许今朝看着总是一脸笑的样子,说话做事却从不留半分商量的余地,林叶笙被他胁迫着,也不敢说不去,强行甩开他的手:“我自己会走。”
又想到正好趁这个机会问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矛盾。
“我有理由恨他,你有什么理由恨他,你不是妖修吧?”林叶笙道。
当初赤枫崖很乱,灵修们霸占着天泠泉不肯分一丝一毫给妖修们,妖修们却认为天泠泉是天地的产物,本该共享。
灵修们有天泠泉的加持修行事半功倍,妖修们可以走邪道,什么噬魂、双修样样来得,也不比灵修们差,所以冲突不断。
虽有地仙坐镇,可地仙那点修为还真比不上妖修灵修里的大能们,只要别闹出惊动上天的事来,大多也就和和稀泥过去了。
此间乱象直到符青辞来了之后才解决的,首先符青辞是早就能成仙的得道高人,赤枫崖上的修士们无人能出其右,其次符青辞处事公允,不管灵修还是妖修们都挑不出他的错处来。
灵修们本质上跟符青辞是同类,凡事都可以商量,妖修则不同,所以符青辞将作恶的大妖们杀的杀、关的关,剩下的小妖们长期在大妖和灵修的夹缝中受欺负,有了符青辞的庇护反而过上了好日子。
所以赤枫崖上恨符青辞的只能是那些做了大恶的妖修们。
当然这是林叶笙以为的,许今朝却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你怎知我不是妖修?你又怎知灵修就不恨符青辞了?”
林叶笙知道他是镇山仙长,不想纠结他现在冒用的是灵修还是妖修的身份,他知更在意后面那句话:“灵修恨符青辞做什么?”
灵修生来就有天地庇护,就算修无所成也不用为生死存亡而发愁,所以不会像妖修和鬼修那般怨气加身。
特别是赤枫崖的灵修们,因为参族早有祖先飞升,所以赤枫崖的灵修会比别处的灵修更多一层庇护。
而符青辞属于半仙,跟灵修是同类,甚至是更高等的同类,他也从来不吝于指教修士们修炼法门。
在林叶笙的记忆里,符青辞跟就是留守凡间的天神,而镇山仙长这个真正的天神反而更像庙里的泥塑,什么事都不管,平白受人供奉和朝拜。
许今朝没回答这个问题,指着崖底的一处乱石堆对林叶笙道:“符青辞的墓在那儿,你去把他刨出来,放在太阳下晒几天。”
说罢将手中一直抛着玩的绿玉往林叶笙面门上砸来,林叶笙一个旋身躲开这一击,扬手将绿玉接在了手里。
没来得及细看那绿玉一闪变成了一把开山斧,许今朝笑着示意他:“好东西,刨起来省时又不费力。”
林叶笙明白了,这是许今朝想刨符青辞的墓,不过是把他当个苦力罢了。
他不知道他们昔日的恩怨,但今日决不能让他得逞,林叶笙握紧了手中的开山斧。
“刨呀。”许今朝双手抱臂催促道:“当初符青辞把你扔进万鬼堆里给那些冤魂消怨,这么多年你的怨气也该消消了。”
林叶笙眼睛充血,在许今朝的声声催促中,气沉丹田,运足十成功力,一声大喝朝许今朝的头上砍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许今朝一动不动,甚至环抱的手臂都没放下来。
那开山斧堪堪要落在他头上的那一刻化成了绿玉,薄薄的一片,闪着幽幽的磷光,竟不是珠玉,而是一片碧莹莹的鳞片。
仿佛感知到这只手不是它的主人,从林叶笙的指缝间钻了出去,许今朝这才不紧不慢地伸出了手接住那片绿鳞。
“小子,敢偷袭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许今朝闲适地将绿鳞在手中抛来抛去,像个闲不住手脚的顽劣小童。
已经撕破了脸,便没有再伪装的必要了,走到这一步林叶笙也没法考量其他,抄起冰锋不留余力地朝许今朝袭去。
许今朝都不屑与他动手,手中抛起的绿鳞在空中膨大数十倍,变成了一面绿色盾牌挡下了林叶笙这一击。
冰锋与绿鳞相撞迸发出刺眼的电光,许今朝也感觉到了手中的震颤,笑道:“哟,有点长进,牢没白坐。”
不过,他的笑很快就凝在了脸上,一滴血从鼻尖低落,借着便是汩汩的血迹从他额间冒出。
随即一团血花从他的天灵盖冒出。
林叶笙方才那一剑是虚晃一招,真正的杀招是在人参籽上。
董越傻是傻了些,还真不辱使命地将人参籽拍进了许今朝的天灵盖里。
人参籽与林叶笙是灵意相通的,林叶笙可以将自己的功力灌输进人参籽中,而天灵盖是修士最要紧的关窍,若从此处攻破便是从内部攻击。
林叶笙原本想等一个万事俱备的契机再下手,可被逼到了这一步,不得不仓皇使了这最后一手。
他怕自己那点微末修为伤不倒许今朝的本元,几乎倾其所有地将毕身之力全部灌进了人参籽里,再从许今朝的天灵盖中炸开。
一招得手林叶笙也不敢怠慢,手起剑落,犹如凌迟一般将许今朝千刀万剐。
许今朝在漫天的剑光和如雨的血花中缓缓倒了下去。
林叶笙拼尽了全力,全身修为耗尽,也疲惫地倒了下去。
看着许今朝的躯体慢慢地化成了一条翠绿色的细长藤蛇,昂着三角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这一幕,他有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就这样为符青辞报仇了?真的就这么轻易地杀了一个正仙?
那条藤蛇却在血泊中缓缓地蠕动起身子。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林叶笙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让许今朝缓过来,必然是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可他现在已然榨不出一丝功力,只能像个凡人一般徒手用蛮力去掐那条藤蛇的七寸。
藤蛇开口说话了,虽然他伤痕遍布,但依旧是许今朝那慵懒略带调侃的声音:“小子,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知道,弑仙。”林叶笙面无表情,眼中却是决绝的恨意。
“那你知道弑仙的后果吗?”
“不知道,不过这世间没有什么比魂飞魄散更严重的后果了。”林叶笙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比魂飞魄散更严重的是生不如死。”许今朝提醒道,显然这种蛮力掐脖子的路数对他一点也不管用。
林叶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藤蛇头顶被人参籽炸开的地方鳞片脱落了些许,他冷笑一声:“你说得对,先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罢,抓起藤蛇破裂的鳞片边缘顺着蛇身开始剥皮。
许今朝在他手中挣扎起来:“小妖精,你也是受符青辞教化过的,怎么还是这么野性难驯,当着符青辞的面就干这种残忍的事。”
“你还有脸提符道长。”听他提起符青辞,林叶笙下手更狠了,哗啦一下将蛇皮整个扯了下来,看着藤蛇痛苦的扭动身躯,心中升起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光剥皮怎么够,剔骨抽筋样样不可少。
抄起冰锋之前,他觉得该让许今朝给符青辞赔个罪。
狠狠地掐了藤蛇的脖子:“你给符道长跪下!”
“小子,你是傻还是眼瞎?你告诉我怎么跪。”
林叶笙这才反应过来蛇没有腿,罢了,跟着畜生讲什么道理,直接超度了了事。
手执冰锋对着那堆乱石堆道:“符道长,看我今日为你报仇雪恨了。”
“等一下,冤有头债有主,你稍加打听一下就该知道符青辞是镇山仙长所杀,你别柿子专挑软的捏。”许今朝饶是仙家也怕死。
林叶笙见他这副被剥了皮的可怜样料他也没本事逃不走,也不介意把话说明白。
身处优势自然从容不迫:“你说得对,今日我就送你镇山仙长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