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许今朝还真是错愕了一下,这人间可没几人比他修为高,他要掩藏身份几乎不可能有人能看穿。
偏偏这不起眼的小妖修把他给看破了,也不知是几时露的相,“哎哎,小妖精,就算是我杀的符青辞,你替他报哪门子的仇,他待你可没半分偏爱,被关在思过塔下可不比我现在剥皮抽筋舒服吧,你还为他报仇,也是个没气性的。”
“好过你这种是非不分不识好歹的东西,真是枉做了神仙,果然骨子里就是个妖修。”林叶笙一面说着一面不客气地从藤蛇的脖颈处抽出了一条筋来。
这一下藤蛇连扭动挣扎都做不到了,眼看着明晃晃的剑刃就要把他切成蛇片,许今朝忙道:“行行行,算你这个小妖精有情有义,不过你要是杀了我那符青辞的魂魄就找不齐了。”
“你玩花样?”林叶笙不信,将死之人总会找各种可笑的理由来拖延一时半会儿以求转机,但事关符青辞林叶笙又不敢不信,怕错失了什么。
“你不信就试试吧,符青辞还没飞升,算凡人,凡人有三魂,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留在葬身之地。你瞧瞧此地可有符青辞的人魂?”
许今朝说的那些但凡修士都知道,可林叶笙还是不信:“此地是不是符道长的葬身之地就凭你的一面之词也未可信,就算是,我可听闻符道长身死百年了,符道长为人清白,不必地府里偿还罪孽,人魂早该入轮回了。”
“符青辞当初说你傻还真没说错,轮什么回,符青辞那等修为的人若是超脱了肉身早就飞升成仙了,他没脱凡胎你还真当他是个普通凡人了?现在他没成仙说明他魂魄散落了,你不帮他找回魂魄,报的哪门子的仇。”
许今朝语气终于正经起来,就是被抽了筋,情绪也激动不起来。
林叶笙听闻符青辞评价他傻,看着许今朝的眼神杀气不减,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许今朝说得也有道理,符青辞早该成仙了,留在人间也是为了人间的修士们谋福祉,超脱了肉身他就该成仙了。
魂魄散落可比被杀害要严重得多,林叶笙捏着藤蛇的手都有些颤抖了:“符道长是怎么死的,他散落的魂魄在哪儿?”
见唬住了林叶笙,暂时保住性命的许今朝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我不知道哇,我也才察觉到不对劲,探听到一点符青辞人魂的气息,才要去查看,你说你是朱砂,我不得先见你一面。”
林叶笙也好奇他找朱砂做什么,但此刻他更关心符青辞的魂魄:“符道长的人魂在哪儿?”
集齐了魂魄便能恢复意识,那时候真相就明了了,符青辞也能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你当是囊中取物呢,我也只查探到一点气息,须得慢慢查访,你先把我的皮和筋还回来,我带你一起去查。”
“别做梦了,你是不是还想害符道长,到现在你都还想刨他的墓,我先宰了你,再慢慢去查访符道长的魂魄。”
林叶笙觉得许今朝是敌非友,纵使他的话是真的也决不能让他插手这件事。
“小妖精,没有我凭你的本事你找得到符青辞的魂?你太高看自己了,人魂可以在人间访到,地府和九重天是你能去的地方?”许今朝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
林叶笙憋着一口气也没法反驳,他只是一个妖修,确实做不到。
不过许今朝说的也不对,林叶笙本打算松开的手又捏紧了:“你也是个罪仙,你就能做到了?”
“谁跟你说我是罪仙了?不过是手底下跑出去一个妖修,让我来抓回去交差,出趟差就成罪仙了?”许今朝不服气。
这说辞跟符青辞转述的镇山仙长是一样的,不过已经几百年了,他还留在人间,林叶笙自然而然地觉得他就是被贬谪了,“你这趟差出得够久。”
“横竖也没给我时间限制,摸个鱼不行吗?”许今朝坦然得近乎无耻。
“你知道赤枫崖的山神上九重天弹劾你了吗?”林叶笙问。
“那老头干啥啥不成,告状倒是有一手。”许今朝抱怨了一声,又道:“所以我要找回符青辞的魂魄,到时候自然就真相大白了,我现在说符青辞不是我害的,别说你不信,天下人都不信。”
许今朝说对了,林叶笙真的不信:“花言巧语,你刚刚还想刨符青辞的墓。”
许今朝见林叶笙揪着这个不放,知道是敷衍不过去了,只得说:“小妖精,我只是试探你一下。”
“试探什么?”林叶笙自问跟许今朝不熟,若非符青辞的事将来也不肯能有交集,平白无故试探什么?
“你知道符青辞临终前留下一句什么话吗?”
林叶笙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符青辞还给他留过话?
“什么话?”林叶笙迫不及待地追问。
许今朝却又是谈条件又是卖关子,“把皮和筋还给我。”
林叶笙拿起了剑。
“哎哎,不还就不还,你放开我吧,掐着我脖子怎么说。”
林叶笙又收紧了几分力道。
许今朝终于消停了,清了半天嗓子才道:“是符青辞死后我收到了他的一封传书,上面就八个字“不负世人,唯负朱砂”,我当时就想朱砂是个什么玩意。”
“不负世人,唯负朱砂。”林叶笙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心中酸涩难抑,看着这条藤蛇,哪怕剥了皮也能看出他一脸晦气,心中的酸涩便消减了几分。
“朱砂就是我,怎么了?”
藤蛇被抽了筋动弹不得,只剩一对眼珠还在滴溜溜的转,把林叶笙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感慨道:“果然不是个玩意。”
林叶笙不在乎许今朝怎么评价他,隐约觉得话题跑偏了,又拽紧了藤蛇的脖子:“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刨符道长的墓。”
许今朝要是没给他一个好理由今天必被千刀万剐。
“都说了试探一下,符青辞到死都在挂念你,我看看你小子知不知好歹,你若心生怨怼,记着三百年前的仇,那我就送你下去陪符青辞。”藤蛇命门被捏在别人手里依旧是毫无顾忌地嘴欠。
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哪怕心中不愿,被我威逼一下权衡利弊为保自己的命去刨符青辞的墓你也得下去陪他。”
这个理由林叶笙倒是能接受,手下的力道轻了三分,又觉得哪里不对。
“你不是说符道长没有魂归地府,我怎么下去陪他?”
“陪不陪的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得下去。”
“我看你是想下去了。”林叶笙甩开那条剥皮蛇:“走,但我找符道长的人魂去。”
“还我的筋和皮,不然我怎么化形怎么走?”
林叶笙看着手中青翠的蛇皮和柔韧的白筋,又将剥皮蛇捡了回来,像绕带子一样绕在手腕上。
“仙长,你若化了形我怕是真的得下去了,你老实着点,等我集齐了符道长的魂魄,要我上去还是下去都成。”
许今朝被一圈一圈缠在林叶笙的手腕上,末了还打了个结,恨得牙痒痒。
“小子你等着,到时候你不光要下去,我还要给你单开一层,地府十八层,你得待在十九层。”
“可以,帮我集齐符道长的魂魄我自己去地狱十九层,不劳您老人家动手,但若叫我知道符道长遇害给你有关系,下十九层地狱我也得拖着你。”
林叶笙根本不在乎,地狱那些路数,什么割舌、剜心、下油锅,他这三百年天天都要经历一遭,跟家常便饭似的。
看林叶笙不吃这一套,许今朝不得不服软:“那你好歹把皮还给我行不行,我是仙啊,没有皮就跟人裸奔似的,我不要面子吗?”
林叶笙看着原本翠绿欲滴的藤蛇被剥了皮,白花花的一条也没什么不雅观,也不知道这蛇皮会不会给他什么加持,林叶笙自知跟许今朝的实力相差悬殊,不打算冒这个险。
摇头拒绝道:“倒也不必,你这样也挺好看,白蛇也是这模样,就是少了些鳞片,不打紧。”
“我疼,把皮还给我,你就喜欢看人不穿衣服吗,小流氓。”许今朝耍起无赖。
这点疼算什么,林叶笙一点也共情不了,不过他不喜欢看许今朝不穿衣服的样子,将宽大的袖子一扯罩住了手腕上的剥皮蛇。
林叶笙抬腿要走,却看见地上的那片绿鳞朝他飞来,正是之前许今朝在手中把玩的绿鳞,许今朝被打回原形后就掉落在地。
林叶笙下意识地想将它打开,可绿鳞却像个活物一般灵巧地钻进了他的袖子里。
连忙撩起袖子一看,原本玉佩大小的绿鳞化成了绿豆大小的一个小绿点儿镶在藤蛇的脑门上。
林叶笙伸手想把它抠下来,藤蛇一歪脑袋,“最后一片鳞了,留给我遮个羞行不行,衣服不让穿,连帽子都不能戴了吗,非要□□才合你意?小流氓你别太过分,你这么喜欢看,等我化形了让你看个够。”
一副无赖嘴脸,若非要说符青辞有什么不好之处,那一定是把这个人当知己这一点。
“行吧,这绿帽子挺适合你的。”一片蛇鳞而已,林叶笙也不打算跟他较真了,放下袖子笼住剥皮蛇。
在许今朝的指引下林叶笙又回到了集市里。
又路过了那个茶肆,林叶笙放慢了脚步想听听还有什么关于符青辞的传言。
可是符青辞已故百年,没有刻意引导这个话题便无人再题,说得最多的还是眼下胡灵遇失踪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