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birth-404 第76章 永远的滑铁卢

黎珈以为自己不会对理科感兴趣。众所周知，它们死板又无趣，科学家们更是一群幼稚到极点的生物。直到她学了化学。

谁也说不清那些周期表、方程、分子式究竟有什么魅力，或许，当她发现全凭自己便能取得将近满分的成绩时，热爱便开始了。她的草稿纸上画满了碳架与苯环，她整个课间泡在办公室同老师讨论压轴大题的有机合成式。当她的试卷一次次被作为范本，她看着她的同学的眼神，嫉妒、羡慕与崇拜，以前没有人这样看她的，她回忆从前曾享受的，她谋略下的败将的眼神，开始嫌弃那些讨好或不甘。

黎珈从前的理想是从政，十五岁后她的追求变了，她想当个化学家。她的梦里不再有见惯了的办公室、茶杯、文件，她想象着实验室，想象着试管内的精妙反应，她的名字被写在论文的第一位，在学术会议上作着讲演……姚群清对她的变化一无所知，她只当她报考理科是为方便就业，只知道她有了个十分擅长的科目。她还在为女儿今后的仕途给人送礼呢。

她晃了晃脑袋，化学老师还在她的面前，但场景换成了他的办公室。黎珈记起来，在这里，他没教什么知识点，而是一直在说些无关的，什么心术，什么歧途、正道之类的。黎珈什么时候听得进这样的话？不过靠着平时的尊重，左耳进，右耳出。他当时是怎么评价的来着？

不会主动回忆大学生活的。一张处分，“开除”二字，让她的四年都归了零。姚群清第二次气得发抖——上一次还是因为她把高考志愿全部填了化学。

“回家吧。”姚群清在电话那边说，“复习一年，重新高考，这件事我会帮你压下去。”

不，不行！她毫无顾忌地在林荫道大吼，学生们纷纷侧目，像是全在议论她的丑闻。姚群清还在那边陈述利害，她则为那一瞬间的明了而心神恍惚。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有片广阔的天，走到哪里，晴到哪里，直到半身没入雨中才发现，原来所谓“天空”是人家撑起的伞。

加入BNW是一个偶然。在她即将被逐出宿舍的最后一夜，仍然和母亲僵持着，不愿灰溜溜回去的时候。联系她进去的是邢德生，那时候他就是人事了，和现在没什么变化，一样的无趣而冷漠。她拥有了自己的编号——在这里没几个人叫她的名字。将她招募的男人无言地走在前面，狭窄的走廊内拉出修长的影子。

在几步之后的地方，她一边走着一边打量四周。墙壁被粉刷的雪白，在缺少阳光照射的情况下，显现出几分阴森可怖。行色匆匆的人们在这里穿行，所有人脸上都没有笑意。

她还看见了一些孩子。

说是“孩子”是依据她们的生长发育情况，事实上，黎珈总有种直觉，那些瘦弱苍白的身形中不乏青少年乃至成人。她们的眼里缺少光芒，被几个研究员牵引着，木偶般地向指定的方向移动。

“这是我们的实验体。”人事停下来看着她，“被吓着了吧？”

她平静地看着对方。这有什么？富豪会被穷人的清贫震惊吗？刽子手会因为被冤杀的犯人而夜不能寐吗？人事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笑了起来。

“你比我们大多数人好的多，C057。看来你很适应这样的生存方式。”

她被带着到了一个房间——目前为止见过最吵闹的房间。房间被自然地分割成两半，一边是整齐排列的床铺，床铺上放着哭闹的婴儿；另一边——

只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有兴趣挑战一下吗？”人事朝那个身影指了一下，“上一个......又自杀了。目前这个孩子就是个没人愿接的烫手山芋。”

“我不觉得有什么难的。”黎珈看着那个一言不发，连动都不动一下的孩子，“我怎么觉得是你们和她相处出感情了？”

“要真是这样那还好办了。”人事不太赞同似的，“不过，既然你这么有信心，实验体YAN001就交予你负责吧——另外还有几个常规的，我去找文书核对下名单发给你。”

于是他走了，留下她和她四目相对——或者说，是她努力想接上那孩子的目光。

“你以后归我管了，YAN001.”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动，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对你，但在我这里，你不要妄想我会对你温柔点。”

那个女孩循着这一番话抬起头来。黎珈发现她的头发似乎有些泛白。在阴暗的房间里，微微带着粉红和血丝的眼球轻轻转动——

“你是我的master吗？”

YAN001！YAN001！黎珈回到了现实，甩开了叶宵无意碰到她的手——她正为了自己的冒犯吓得连连道歉。YAN001，你为什么不怕我？眼无神采的女孩直视着她，说自己不明白“怕”的含义。

实验体被要求的“绝对服从”，她曾经是期待着的。但她心想的，那该是嗫嚅下的战战兢兢，揣摩着她的脸色如履薄冰，麻木是激不起她的兴致的。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与世隔绝做独裁者高高在上，全凭心情对那实验体辱骂或殴打，却听不见她哭喊，也未求饶，那孩子一次次被她推在地上，嘴角淌出血来，也一次次站起来，用白开水一样的淡然嗓音，表示自己无法理解这样的用意。

“这是实验的需要吗？”她仰起毫无血色的脸，“书上没有讲这一步。”

“去哪里？”C088冷冷拦住几人的去路，“BNW还没有放你们走。”

“你还真爱这里啊！”姜弋难以置信，“没看见你的boss已经不行了吗？你又不是卖到这里，有必要这么死板么？”

C088微微抬了抬眼，不置可否。

姜弋扯过她的衣领。

“懒得跟你废话，放我们走，不然……”

“不然就再把我的实验室砸一次？”

她感到波动被人压制住了。记得那一次也是这样，难道又是她？姜弋回头，意料之中地看见了黎珈，落魄被她一扫而空，现在的她，又带上了那股让人作呕的傲慢。

“我真的很’敬佩’你们。”黎珈一步一步朝她们走过来，“比起这里的大多数人算是有骨气了。只可惜，我不需要。”

她越过怒目而视的姜弋，拉过那个有了几分“人气”的前实验体——竟有些吃力。

已习得服从的人在反抗她。

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看出对方意欲闪躲，这让她怒火更甚，火气又化为力道，擒住那人的手反转，在少女身上留下清晰的骨裂声。

颜小溪的呼吸乱了一下。

黎珈抓着她，似乎充当了人质，逼退姜弋愤怒的波动。

“我不喜欢骨气，我喜欢服从，就像她这样。她被你们教的不错，居然还有点灵气了，比之前的木头好。”黎珈说到中场，看看颜小溪的反应，有些茫然，但也认真听着，“现在她也知道了，要’自由’，要’反抗’，但是我还是可以轻松扭断她一只手，只要我想，而且她现在也不知道反……唔！”

本该沉默着被她掌控的女孩，腾出空余的一只手，向上攀住她的手腕。她的力气不大，黎珈轻易制住了她对抗的方向。颜小溪松了手，黎珈以为她放弃了，正要嘲讽，另一只手却被握住，在手腕的位置。

等等……难道她要？冰凉的手掌带来轻微的翻转力道。

“你想干什么！”黎珈松开手，借着对方的力道将她推到一边——颜小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你刚才对我做什么？你没发疯吗？你还打算反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