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姜弋,你能描述当时的情况吗?”
问话的是警察?她在警察局里?她犯罪了?
啊,想起来了,昨天遇到的那个流氓,他后来死了!她是有嫌疑杀他的那个,因为她刚打过他!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虽然记得自己没怎么用力但多半是记错了!
“你平复一下心情,不要激动,仔细想想当时发生了什么。你推倒他的时候是否预料到可能的后果?”
我杀人了!我是个杀人犯了!
说什么也没有用的!凭我这一摊烂泥的人生就可以定罪了!
“你不要只是发抖,克制一下,好好回答警方的问题,说实话。”
我杀人了!这下这辈子真的完了!
你们说得对!迟早会在监狱里看到我的。我这不是进来了吗?可你在哪啊?来打我啊!来教训我啊!来骂有了我真是家门不幸啊!
你怕是不敢来吧?怕我的坏习气沾染上你的宝贝儿子……
不!不!你千万别来!不要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我也不要看到你可怜我的样子……你,还有林笙,还有小颜,还有洛安琪!你们都千万不要来!让我一个人死掉!一个人烂在荒郊野外的地里——不不,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们哪怕在我身边也行啊!我不想一个人死掉啊!求求你们了!求求了!
由于当事人的精神状态极差,审讯被迫终止。专业的精神科医生来看过她,确认她的心智没什么问题——精神病和犯人还有谁好过谁吗?姜弋蜷缩着坐在墙角,呆呆地望着有点生锈的铁栅栏,坚硬的线条被她眼中的泪慢慢融化模糊。
“姜弋?姜弋小姐?”
“是……谁?”她抹着眼泪向上看。林笙现在已经不是林笙了,所以……是洛安琪吧?还是小颜?但她们都不可能叫自己“姜弋小姐”……
透着栅栏,她看见了一个金发微胖的女人,蓝绿色的眼眸折射出些许悲悯。
海伦过来干什么?
她像个小羊羔似的哀鸣一声,努力挤在冰冷的墙缝之间,向从哪里寻一丝温暖。
“你怎么进来的!我没有让你来!你滚出去!滚出去……”
她用手指无意识地扯着头发,浓艳的脸上被恐慌和无助四分五裂。
“你来干什么?来嘲笑我的吗?我错了行了吧?我就是垃圾啊……我都说我是垃圾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海伦似乎不在意她浑身的尖刺,她平静而缓慢地伸进大衣,取出一个用黑布包裹住的东西。
你要干什么!我不要照镜子!你走开啊!
海伦掀掉了黑布,姜弋看到眼前一个耀眼的光斑,越来越大。不,不,快拿开,快拿开啊啊啊!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那光斑像个黑洞似的把她吸进去,她像个易拉罐似的被抛着,最后重重砸在某处。
这又是什么地方?
姜弋首先闻到了浓烈的烟草气息,是那种最便宜的劣质烟。阴霾的空中飘着绿底黄花的旗帜,据说花样是麦穗;底下的校门还算高大齐整,只有几处掉了漆,有几处沾上了棕褐色的不明污渍。
她试探着想往前迈步,却被空气墙拦住了去路。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啊,那里,一群袒胸露怀,流里流气的少男少女!他们摩拳擦掌嘴里骂着脏话!他们计划着要去教训某个人!是他们!是他们!
她回到那个地方了!她怎么回到那个地方了啊!
为首的一个男生似乎注意到她,叼着烟头恶狠狠地瞪过来——
情景像被按了下快门骤然切换。一群悦耳的笑声,一个刺耳的哭声。中间那个非人非鬼的东西被按在地上,几只脚向她的头上踹,她的一头乌发湿透了水,滴滴答答,散发着下水道的恶臭。
“还敢不敢gou yin别人的男朋友,嗯?”
“把她脸划烂了看她拿什么发sao!”
这些……不是他们当时对她说的话吗?她怎么回到那个时候了!那个被围困的女孩,那不就是她吗?那不就是她吗啊啊啊!
姜弋拍打着空气墙,你才发sao!你全家都发sao!你全家都是gou yin男人的jian人biao子!
她突然停了一下,然后伏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些话可真难听啊……
那个女孩应该也想用口舌抗争什么。没用的,你叫得越凄惨他们越欢快,听得烦了就用垃圾填满你的嘴!
“哈哈,贱货,垃圾好吃吗?”
“都不说话了,应该是在享受吧?你看,都好吃得嗯嗯嗯了。”
你们住手!一群洋芋头的hun dan!hun dan!你亲娘今晚升tian,你祖zong十ba代被jue fen的!早知道当初的那块板砖就不应该拍我自己,应该把你们一个二个的头壳砸碎!
她又被浑身的疼痛拉过来了。那些熟悉的人在高高在上地笑着,笑这个无助的满身伤痕的她!突然,那些脸变了,变成莫娟,变成姜天,变成海伦,变成无数个狞笑着的白色鬼脸!他们笑着,姜弋,你还好意思活着啊?没有人要你了!你这种烂人没人会喜欢的!
住口!住口!我就是烂,烂就不配活了?我就要活着浪费资源你看不惯就去死啊!
去死!去死!
她用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板砖砸翻了一个人,天空的一角被染上血色。
去死吧!欺负我的——都去死!看不起我的——都去死!
一个又一个影子倒在她的板砖下,叠得横七竖八。天空一块一块地由灰白转成暗红,像填色游戏那样。角落还有一丝缝隙没有填上,可人已经全倒下了,在流出鲜血的一瞬间失了所有色彩。
为什么偏偏少了一块!为什么连打人这种事都要让我有瑕疵啊!
我不要这么差!我不要交劣等卷!快来个人让我再拍一砖啊!
快来啊!你们不是都想打我吗?你们不是都想杀了我吗?我就在这里!来啊!来啊!
她不知竭斯底里地嘶吼了多久,喊不动了就怕在地上呜咽,染血的板砖贴着她的脸颊。
等等!天空开始褪色了!是不是又要经历一次了?
不要啊!不要啊!
我打人也很累啊!这还没完没了了啊!
她的指甲抓着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天空多了一块不明显的红斑。
难道……只有她自己……?
哈哈!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既然是那个时候的事,肯定要和当时的情节一模一样啊!这么巧妙的逻辑都被我推出来了,我还是聪明的嘛!谁说我智商不好的?谁说我智商不好的,站出来!
她像个疯子那样笑着,把板砖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海伦知道镜子带给人的是怎样的痛苦,姜弋的挣扎让她有些不忍,但只要她扛过去就会知道镜子的好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眼底清冷的女孩:“Daphne,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知道是你的能力导致……”
女孩竖着一根手指轻轻摆着:“我的能力不能伤人更不能杀人,怎么能说是我呢?”
“如果没有你的能力,你们应该当场发现……”
“哦,好吧。”女孩坦然地伸出手,“把这些证据提供给警方吧。”
“不,Daphne。”海伦摇摇头,“你这样做是为了the Mirror,我又怎么能够……只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心甘情愿为它做任何事?”
女孩的眼睛落在她有些干燥的唇上:“如果是其他人问我,我会反问他们难道还想有所保留吗?不过问我的人是你,对于你我想我可以说出实情,和你一样,为了父亲。”
“父亲……”海伦喃喃着,Daphne的父亲对她并不好,为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不理解我,就像林笙和姜弋不理解你一样。”女孩静谧的目光注视着她,“不过,既然我们的目标本质是相同的,不如……互相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