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源 第30章 自省

已经进入最炎热的八月，街上像下火一样，热得根本没人爱出门，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影，大部分人都在室内吹空调。

“问了一圈也就你有时间。”黄穆潇拿着两个冰淇淋，递给罗廷凛草莓味的，还不忘示意他快点吃，省得一会儿化了。

“不是只有我有时间，是只有我愿意动弹。”罗廷凛纠正道，“就这天气不吹空调真的会死人的，要不然卫锐宁怎么都不爱出来。”

黄穆潇不服气道：“反正你已经来了，也不能走。”

被黄穆潇拉来纯属意外，罗廷凛这周有个设计稿要做，原本是打算在家闷着的；结果一大早收到对方的消息，没几句便被击垮了防线。

做什么稿啊？休息日不能加班！

商场里还是有不少人，环境略显嘈杂，罗廷凛一边吃冰淇淋一边跟着黄穆潇逛来逛去，看起来就是毫无目的的打转。

“感觉找你来还是不太对。”黄穆潇突然转身琢磨着说，“我是要给我妹妹买衣服，那应该找个女生来，咱们两个男的……也挑不出个什么。”

那你不早说？罗廷凛在内心吐槽，你都知道是给妹妹买衣服还找我做参考？

黄穆潇一定是疯了，罗廷凛点点头，仿佛这是个已经敲定的事实，天太热了，冲昏人的头脑。

“怎么？瞧不起男人的审美？”罗廷凛说道，“不过你还有妹妹啊，从来没听说过。”

“有啊，就是年龄差有点大，差8岁呢，今年才16，还在上学。”

“嗬，那可确实……”

罗廷凛是独生子女，从未体会过有兄弟姐妹的感觉。

因此他也很少送礼，最多是朋友间意思意思，多数情况下，就连朋友都不会在意那点东西，他就更没什么机会了。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妈生日倒是快到了。”罗廷凛说完打开手机日历看了看，“8月12日，那不就是下周？”

“八月十二？”黄穆潇听后很意外，“那天也是我的生日啊。”

“真的？”罗廷凛也很意外，“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生日，以前都没听说过。”

“以前都是和卫锐宁过的。”黄穆潇解释说，“次数多了有点没意思，哎，要不这次把大家都叫来一起好了！”

黄穆潇也是个爱热闹的人，但他和罗廷凛不一样，他喜欢的是仅限于熟人之间的热闹。

罗廷凛一听，赶忙问道：“你这个大家都包括谁？”

“呃……”黄穆潇一下子答不上来了。

毕竟论情谊，祁泽煊、罗廷凛、陆风衍和段向燃是必然要来的，只不过这四个人现在的关系有点微妙，不太适宜出现在同一场合。

不过段向燃回交港去了，估计也来不了，但倘若他不在，其余三人就更微妙了。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都想叫来咯。”罗廷凛心下了然，“唉，不过说实话，我们的恩怨和你没什么关系，对你来说都是好朋友，所以你想都叫来也是正常。”

“那你会介意吗？”黄穆潇小心翼翼地问。

罗廷凛笑了：“我要是介意还会那么说吗？实在不行就都当成空气呗。”

“我现在只怕，祁泽煊不太能接受……”

黄穆潇听到这里，也陷入了沉默。

他不太清楚祁泽煊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听卫锐宁的描述，祁泽煊应该并不是太好。

所以如果贸然组局，会不会冒犯到对方？黄穆潇不由得有些担心。

但他还是感叹说：“你现在是真的很在意他。”

“算了，先不想这个了，我也得给我妈买点东西回去。”罗廷凛拍拍他的肩说道。

罗母乔盼珊平常是个比较低调的人，不经常打扮的光鲜亮丽，穿衣都以舒适为主。罗廷凛看着一家又一家的店铺，一时间也犯了难。

送点什么好呢？

他突然想起毕业之后，自己已经很久都没回过家了，上次回去还是在前年的暑假。

那时候他脑子里只有陆风衍，就连和家人联络都是只在手机上发消息，电话也没打过几个，罗廷凛猛地意识到，他是不是有点太没良心了？

恰好黄穆潇说想去趟厕所，罗廷凛就在外面等他，期间他点开通讯录，还是拨出了熟悉的号码。

“怎么？出事了来找妈哭诉了？”

乔盼珊刚一接电话就是炸裂的一句。

“……什么哭诉啊，我才没事。”罗廷凛有些无语，看来乔盼珊心情还不错，还能跟他开上玩笑。

“那怎么闲的没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就想打而已，不行吗？”

“哟，这可不像大少爷的风格。”乔盼珊似乎是在嗑瓜子，电话里每隔一阵就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你自己想想你是愿意主动打电话的人吗？还说没出事。”

罗廷凛又气又无奈：“我真没事！这不你生日快到了吗，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生日？”乔盼珊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将手机拿远去查看日历，“还真是快到了，我都不记得。”

“想要的……哎，老妈我最近沉迷登山，不如你就给我买个墨镜吧！”

罗廷凛一愣：“登……登山？”

“妈！那可是很危险的，你……”不等他说完，乔盼珊又打断他，“我又不登高的山，你老妈我惜命，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罗廷凛不想正面应答，他沉默片刻，又问：“……爸呢？”

“出去打球了吧。”

他这对父母，实在是有些好动了，罗廷凛心想，怪不得自己也坐不住，原来都是遗传。

既然是母亲的愿望，罗廷凛也只能满足，毕竟电话是他自己打来的，问也是他自己问的，再拒绝的话也不成样子。

“行吧，我知道了，到时候买完发快递给你。”罗廷凛说，“不管怎么样，还是注意安全……”

“知道知道。”乔盼珊显然是不愿意听他唠叨。

“哎对了，你明年过年回不回来？”乔盼珊突然问道，“好几年都没见着你这个臭小子了，一点都不知道着家。”

罗廷凛想了想：“应该会回去的。”

从前他总是喜欢留在陆风衍身边，陆风衍不走他也不走，甚至有一次他还是去陆风衍家里过的年！

一想到这儿，罗廷凛顿时恨不得扒掉自己一层皮，他那时候怎么那么不要脸啊，大过年的还像个跟屁虫一样跑去别人家！

简直……简直是个狗皮膏药！

“行，那我和你爸可就等着你回来了啊。”乔盼珊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做饭了。”

“好，拜拜。”

挂断电话，黄穆潇正好也出来了。

他几乎是一眼就发现罗廷凛有些低落，便问道：“怎么了？刚才谁踩你了？”

“不是。”罗廷凛回答，“就是有时候挺佩服我自己的。”

“比如？”

“一上头了就什么都不顾，一定要那么做，就连异样的目光也能抛之脑后。”

对祁泽煊这样，对父母也这样，甚至对陆风衍也是。

黄穆潇盯着他看，似乎是在辨别他话里的真诚度，末了他点点头：“嗯，是这个样子没错。”

“而且要我评价，你有时候还有点疯狂，和双标。”

“……啊？”

黄穆潇解释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们放假出去玩，有我们俩、锐宁还有陆风衍。当时本来打算去野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结果陆风衍和锐宁铺餐垫的时候没弄好，带的吃的全翻了。”

罗廷凛仔细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件事没错，因为计划完全泡汤这种打击没法轻易从他脑中剔除。

“我知道你是计划被打乱就会心烦的人，当然能理解你生气，但是那次明明是陆风衍那边没固定好，你却只怪锐宁，说实话，我当时都有点生气了。”

悠久的回忆被再度提起，两人都有些恍若隔世。

“那时候我就在想，退一万步讲也是锐宁和陆风衍两个人的错，你凭什么只赖锐宁呢？就因为你喜欢陆风衍所以就要维护他吗？那我也喜欢锐宁，我是不是也该出言反驳你？”

黄穆潇顿了顿，释怀地笑起来：“不过我还是没那么做，本来大家就是追求快乐才出门的，好好的规划被搞砸了，你不开心是正常，没必要再多生事端。”

罗廷凛听得又惊又愣。

他当年还干过这种事？实在太不讲道理了！他怎么能做得出来？而且从未意识到？

现在想来，他心下还是愧疚的，于是低声道：“不好意思啊……我不该那样。”

“都过去了，要是真的怪你，早就该和你断联。”黄穆潇摆摆手，并不介意，“但我提起这个只是想说，你确实有的时候不太在意他人的眼光和感受，偶尔也把目光脱离自己一下吧。”

“不然别人会受伤，你也会落下不好的评价。”

罗廷凛点点头，这话他是认同的。

他从小脾气就不太好，据说幼儿园还有个外号叫小霸王，最喜欢玩国王和臣子的游戏，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

小学时只要有不满他就会发脾气，后来长大了能好一些，但还是会习惯性地恼火，能忍过去就算了，忍不住了就又变成爆发。

也是因为这样，他和学生时代的朋友几乎都只能在一起上学的那几年联系，毕业了一分开就没什么交集了，他不会主动找别人，别人也忌惮他的个性，很少联系他。

再后来罗廷凛变得成熟了些，不会轻易乱发脾气了，但习惯这种东西刻在骨子里，不是那么容易磨平的；所以一旦突破了名为理智的底线，他就又会回到那种不顾一切的状态中去。

这种行为是不好的，罗廷凛深知这点，这些年他也有在下意识去改善，只是力度不大，成果虽有，却不太显著。

“哎哟，这么半天了还没干正事！”黄穆潇看他有点沉浸在自责中，一拍脑袋道，“快点挑完去吃饭吧，我肚子都饿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家店就进去逛逛，半个小时过去终于让黄穆潇挑着件满意的。

“……你妹知道你喜欢男的吗？”罗廷凛突然问。

“知道啊，她自己还看小说呢。”黄穆潇说，“但是她一直很不满我是下面那个，老说我没出息。”

罗廷凛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黄穆潇却只是诧异又无语地看着他：“笑什么，你还不是和我一样。”

罗廷凛顿时收住了笑意。

“谁跟你说我和你一样了！”

“你看，又开始气急败坏了吧？”黄穆潇笑得十分欠揍，“这还用别人告诉吗？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

“黄穆潇……”罗廷凛气得牙根犯痒，“你真是跟卫锐宁待时间长了，嘴上也开始伶牙俐齿了是吧。”

黄穆潇不甚在意，哼着小曲先走了。

之后的几小时，罗廷凛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区区“下面那个”四个字，竟让他有点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