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擅闯民宅确实不是因为他,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周大娘惊疑不定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扫了个来回:“小萝啊,这人……谁啊?”
云萝挤出个灿烂笑容:“大娘不认识啦?这不就是那个小黑吗?你还跟我说过,他小的时候啊,你还抱过他呢!”
说着就毫不客气揪起那人耳朵,边疾忙走边怒目道:“跑来这里做什么?又闯祸了是不是!”
此人,正是本应该好好呆在山上的褚同舟。
褚同舟安安静静被她揪着耳朵提到后巷无人深处,看着云萝瞪起双圆溜溜的杏眼对他咬牙切齿道:“你下山干嘛!顶着一身伤就乱走,知不知道有人在找你啊?那些人看着就来者不善你不要命啦!”
褚同舟背着包袱理直气壮委屈道:“我要趁机下山溜走的啊。”
“……”云萝被这句话噎得喉间一梗差点顺不来气给自己憋死,“你这样让我怎么回话?不会给我个台阶让我装傻一下吗?”
褚同舟挠挠头,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呆愣愣的:“哦。我只是在山上憋久了想下山看看而已。”
云萝:“那你下山就下山,干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傻愣愣地杵在我旁边?”
褚同舟:“我不识路啊,我就只认识你,所以刚刚想找你问一下走出这村的路。”
云萝突然觉得自己胸口攒有三天未消化的积食气,差点捶胸顿足:“你、你神经病啊!”
褚同舟疑惑追问:“什么?什么病?”
云萝想掐人中,突闻巷外沉重的脚步声顿起,脸色一变,直接伸手猛地推了褚同舟一把,把他推到地上去。
褚同舟惊慌抬头,眼露惊恐,还未出声,就见云萝从竹篓里掏出个粗竹板,“啪!”的一下就用力招呼到他身上:“臭不要脸的东西!”
别问为什么篓里会有竹板,要问就是云萝每次都背着它出门揍人。那一下力度极大,似乎拿出了十成的功力出来,把褚同舟右侧肩膀给抽麻了,痛得闷哼出声。
巷子里走来那几个面色不善的彪汉。
那些彪汉恶狠着眼看向他们,腰束带垂着把封入鞘的刀剑,沉着脚步慢慢走着。
云萝当没看见,又是一甩竹板:“我就出个门的功夫,你转头就能跟那下贱货上床滚床单了是吧?!”
褚同舟:“!!!”
这什么话,补药乱讲!
他正想着要不要出声挽回一下自己奇怪的清白,云萝便又是一棍皮板炒肉:“一个说不出好话的死哑巴,下身那三寸烂肉没跟嘴巴一样消停就不行是吧!”
都这么说了,褚同舟哪敢在外人面前拂了她的面子张嘴说话,当即闭紧嘴巴装哑巴了,只能老实吃黄连挨这顿莫名其妙的打。
“——看老娘今天不把你那烂货砸个稀巴烂!”
阴影袭来,褚同舟惊恐地发现眼前母夜叉一般的少女站得伟岸高大,提着竹板就要砸来,但是那竹板是要对着哪里打哇!
他赶紧扑身向前,一把抱住云萝大腿,竹板猛砸在他背上,火辣辣的犹如剥皮生烤,痛得褚同舟闷声直哭,哭声闷在麻布下听不真切,只依稀听到“嘤嘤”几声,好不哀切。
彪汉们沉默。
得亏褚同舟此次出行穿得那是里三层外三层,看样子像是把云萝这几天准备给他的衣服全给套身上了,这时候竹板抽下去,提上来,还能见最外层被打烂的衣布条随板而起,又落下,零零散散,好不可怜。
那被打得不断缩起身子的哑巴男子止不住抱着自家娘子的大腿闷声痛哭,给那麻衣裙布都给哭湿了。
云萝猛踹:“给老娘起开!这肮脏身还有脸来贴我!看我不打死你!”
这时彪汉已经走近,云萝赤红着脸,像是才注意到他们,扭头放下板,凶狠凌厉地盯着他们,如刀般的视线随着他们的走势而动。
一时之间,巷子里安安静静,除了那男子哭泣示弱的闷声。
彪汉们可能不太相信那个手起刀落杀人如麻的定北大将军会这么窝囊废物地被个弱娘们逼到巷子里打,于是只随意瞥了一眼那个懦弱蜷缩的惧内男子,就继续往前走了。
走没多远,又听到竹笋炒肉声的肉疼声,彪汉们无形之中走快了一丝丝。
膘肉大汉步着路子拐弯,消失在云萝视野里,她余光瞄得使劲,眼珠子都快斜到左侧耳朵去了,酸涩生疼得很,闭眼缓了缓就立即拉了一把还在假哭的褚同舟,压低声音道:“起来,快走。”
褚同舟抓着她裙布掩面,扭头看了看,真不见了,当即站起身子,八尺男儿就这么水灵灵地竖直了。
云萝把竹板扔回篓里。她对自己使出的力气很有自知之明,雷声大雨点小,对于久经沙场的少年将军来说可能不值一提。
整理了一下衣衫,轻拍掉尘土,褚同舟把包袱重新挂载自己身上,就见手腕处搭上一只白皙的手,他一愣,看着云萝拽自己,催促道:“快走,没时间耍嘴皮。”
褚同舟顺势做一个趔趄:“去哪?”
云萝奇道:“回山上去呀!”
“回不去了。”褚同舟没有甩开她的手,任她拽着,但自岿然不动,“这村里寻不到我,他们就会上山去搜,很快就能搜到你那土房子的——你干脆跟我一道走吧。”
云萝一愣。
眼前少女杏眼圆睁,鬓发微晃,背着个大竹篓,整个人都显得单薄纤弱了几分,一改往日的尖牙利嘴泼辣刁钻,只轻声道:“啊?”
她似是不敢置信:“你想让我抛下自己的家,跟一个没认识几天的陌生男子远走高飞?”
褚同舟无语:“你也能回啊,你回去,被他们找上门来,门一打开,哎呀这不是那天那个泼妇,那个打自己夫君的泼妇!诶对啊那他夫君呢?哎呀,找不着了,村子里也找不着了,人间蒸发了!”
完蛋。
云萝冲出小巷,一心往山上赶,褚同舟绕了好大一圈,避开村内人烟气,抄小道追上云萝,急道:“我都跟你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去送死干什么!你那地方是呆不得了,连你连我!”
“别烦我!”
云萝压低声音怒道:“那不是你的家,你自然是无所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救你,怪我当时迷了心瞎了眼一心扎进钱眼里!”
青衣少女一刻不停往山上赶,麻衣大褂的高挑少年在身后跟,手一伸就揽住少女的腰给拉过来:“此刻就不要再念着什么思家之情了,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况且我看你也是独居与此,一身无牵无挂,干嘛不直接跟我一道走!”
“谁说我无牵无挂!”
本背在她身后的竹篓子早被褚同舟抢了去,云萝不断挣脱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有力的手臂,开始后悔自己给他疗伤得那么尽心尽力,不然他定恢复不了那么快。
“你若不答应,我就直接把你敲晕了扛走……”
“我跟你走就是了!”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褚同舟一愣。
云萝双手用力掰扯他青筋虬结的臂肉,回过头去,红着眼角看他:“但我必须回去拿些东西!”
看着那人含泪的眼眸,脆弱又倔强的模样,褚同舟一时有些不习惯,他以为这人永远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顿时愣怔了好长一段时间。
云萝趁此逃脱,提起青裙往山上跑去。日中骄阳,斑驳光影在这抹青翠身上晃荡,少女背影如若林中青鹿,乘风轻盈而去。
山下村住户不多。
他们会搜查得很快。
留给云萝的时间不多。
她一把推开院门,合拢,转身就往药房而去。房里有整面墙的抽柜,她迅速拉开底下倒三层的某屉,里头一本边角翻页、封纸发黄的纸集,上面写有《对症下药》四个草字。
师傅留下来的,绝不能丢。
云萝最先把它放在包袱布里,随后就是抽些药材,全是褚同舟日后要用的一些配方,包括全部的柏根,虽然也就稀稀两两没几枝,但云萝最是宝贝它,又用个小布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其他的,云萝全没拿了,考虑路途未知,可能此刻包袱轻点会更利于逃命。
云萝走前,回头望了一眼,里头房屋依旧,房梁下茶具里还有未喝完的茶水,米缸里盛有未吃完的粟米,榻上铺有未叠齐整的床具。她今早醒来时,可不知道是呆在这的最后一天。
院门打开,云萝也掩了个棉布面,斜挎着包囊对褚同舟平静道:“我好了,走吧。”
忒快了吧,这收拾行囊的速度,感觉非常熟练啊,知道啥最该带啥可以不带。
是做过很多遍吗?
褚同舟朝她那扁扁的包囊投去疑惑又好奇的目光。
云萝当没看见,从他肩上摘下竹篓,放置在院门内,将里头那五个包子拿起,带上竹门,道:“走吧别磨蹭了。”
此刻的少女一改方才红眼泛泪的委屈模样,又恢复了之前韧得像根竹似的从容,按老路子走下山去。
褚同舟看她就这么干脆利落,疾忙握住她胳膊:“别原路下山,咱们走另一条路,远离山下村。”
云萝没废话。
这荒山,其实云萝很熟悉,毕竟为了挖药材,几乎把山上各地都走遍了。
她领着褚同舟走另一条下山路,饿了就吃个包子充饥,只给褚同舟留了俩,很快就出了山。
哪知刚到山脚,褚同舟就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道:“慢着,有人。”
云萝刚好在吃包子,闻言停止了咀嚼,朝他瞥了一眼无声询问。
褚同舟警惕道:“跟那些人一伙的,已经把山包围了,三三俩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