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炎热的午后,热烈意气的少年笑着拉起她的手,带她一起飞奔逃课,他耳边的那颗小痣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那么放肆。
她看着少年的背影,逐渐与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重合起来。
再次相见,他还是天之骄子,而她偏偏如此狼狈。
她忽的低下头,攥紧了手。
好像……是有点难堪。
这边的谢天德已经将姚瑜扶了起来,女人依偎在他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他心中不耐,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却又不得不应付,
“款冬,快跟你伯母道歉,你在你爷爷葬礼上放肆什么?
“严总在这看着呢,有什么话等回家再说,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谢天德抬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他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道歉?”谢款冬突然扬唇一笑,嘴角笑容极浅极淡,清冷出尘。
下一秒,“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回答像是啪啪打在他脸上。
“谁想看笑话那就看吧,”
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可越是愤怒,她面上越是冷静淡定,看不出一丝情绪。
她用眼神环顾了一圈这栋老宅,四周的高墙黑瓦似乎要将人吞没其中,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老公你看!她怎么能这样!”姚瑜终于缓过神来,不放过一点机会,神色愤恨的指着谢款冬。
她就是要看谢款冬这个小贱人在众人面前被议论,名声扫地。
“你这个……!”谢天德张口还想说什么,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严听寒却突然开口,他不带感情的斜睨了一眼姚瑜,嗓音淡淡,
“谢总,今天是谢老先生的葬礼,别让人惊扰了他老人家的安息。”
谢天德冷汗都要滴下来了,面色涨红。
这位说的话他哪里敢不答应,连声点头附和,“是是,严总说的是。”
开玩笑,这位可是江城首富的儿子,是走到哪都恨不得被供起来的存在。
更别提,他最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有求于他。
严听寒:“我跟这位女士,还有一笔债要算,就先走一步,节哀。”
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他不由分说的一把揽过她的腰向门外大步走去。
严听寒动作看起来很大却没用什么力道,大号的黑伞顺势笼罩住两个人,成熟男人的气息也扑面而来。
谢款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尝试挣脱了下自己的手腕,又放弃了,便由着他跟着他走出了谢家。
“严听寒,你干什么?”
她小声反抗,盯着自己的脚尖,全然没了刚才正面硬刚的气势。
严听寒低头看她,凑近她耳边,嗤笑一声,“七年不久,你怎么把自己搞这么狼狈啊,谢,款,冬。”
最后三个字男人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谢款冬几乎就是在这句话耳音落地的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的呼吸就喷在她耳边,两人姿势亲密,氛围缠绵。
黑西装与白裙的反差感叫人浮想翩翩,却又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让人好奇地抓心挠肝。
“嘶,这什么情况?小严总跟那女的什么关系啊?”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影都傻了眼。
谢天德面色古怪,一阵青一阵白。姚瑜则是气的咬牙切齿。
一个黄毛摸了摸下巴,一脸沧桑地接话,"这你就不懂了吧,肯定又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一场爱情故事,"
“咦~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那人被雷的打了个哆嗦,
“你不知道小严总有个相恋多年的白月光吗?据说那位可是叫他在心里掂掂念念了好几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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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根本没人说其实我没你不能活
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得多~
车载音乐里放的这首歌是谢款冬上高二时,她很喜欢的歌手发的专辑里的一首歌。
不过,他不是不喜欢这种歌吗?
她还记得他当时吐槽自己怎么年纪轻轻喜欢这么伤感的歌。
“嘶”
一个迎头而来的新毛巾打断了谢款冬的思绪,她略微气恼的抬起头,
严听寒身穿白衬衫,领带不知道去了哪。
他吊儿郎当倚着车门,微微挑眉,“看我干嘛,还不赶紧擦干你身上的水,”
又欠欠地补充一句,“别把我的车子弄脏了。”
谢款冬知道他嘴欠,自顾自拿起毛巾擦起了头发。
擦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他的西装还被自己坐着呢……
“你带我去哪?”她开始尴尬的没话找话,
严听寒:……
“你现在才问有点晚了吧,”他看出了她在没话找话,思索了几秒钟,主动挑起话题,
“什么时候回国的?”
“今天。”
“为什么突然回来?”
其实严听寒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问出这句话,没想到自己已经说出了口。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谢款冬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怎么,我不能回来吗?”
她转头看向他,她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起来,
泪水只在眼眶中打转,却不落下,看起来楚楚可怜。
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的伤人。
脱口而出,“你们是不是都不想让我回来?”
尖锐的话仿佛一把刺刀狠狠的插进严听寒的心脏。
男人猛地踩下了刹车,车停了在路边。因为惯性两人身体向前探去。
他却不用缓冲一般,身体一转双手用力扣住了谢款冬的肩膀。
严听寒简直要被她的话气笑了,“谢款冬,你这人有没有点良心啊?”
“我刚刚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款冬此时已经全然没有理智可言,可以说是一点就炸,红着眼眶反唇相讥。
严听寒也被她的态度整的有点来气了,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没什么耐心。
“啧,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
“七年前你一言不发想走就走,现在想回就回,我不能问一句么?”
“我tm在你眼里算什么。”
他声音哑着,尾音发颤,“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么?”
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七年前的事,她以为不提起已经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是她忘了,他是严听寒,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毫无章法。
谢款冬眼睛猛地睁大,鼻头一酸,喉头发哽,只拼命摇头。
她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滚烫的眼泪滴在严听寒的手上,灼的他心头生疼。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复杂情绪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
难过的,委屈的,愤怒的,无可奈何的,全部都交织在一起。
仿佛她今天所有积攒下来的情绪都找到了发泄点,扑簌簌的眼泪掉个没完。
严听寒一直都知道,谢款冬是个对自我要求极高的人。
这里的自我要求指的是各方面,都要完美才行。
就算是哭,她也一定是最体面的那一种,安静的落泪。
至少,他以前从没见过她露出如此失态的样子过。
他看到她别过了脸,用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拼命咬着嘴唇,强压着哭声。
眼泪穿过手指缝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啪嗒啪嗒落下。
车内充满压抑的呜咽声,过了一会,变成了号啕大哭。
严听寒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多次抬起的手想要安慰她的手又放下。
谢款冬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好像把这几年的眼泪都攒到今天哭了。
哭着哭着就累了,然后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车早就停了。自己身上披着一个纯色毛毯,吊牌还在,应该是新买的。
严听寒就躺在旁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
男人身材高大,比谢款冬印象里的那个少年高了有半个头,缩在这个小小的座椅中躺着显得委屈巴巴。
车内没开灯,凭着外面一点昏暗的灯光,谢款冬凑近能勉强看清他的睡颜。
嗯…这人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挺乖的,和高中没什么两样。
久违的,她对他生出一点心虚和抱歉。
“哎,看够了没?”
男人刚睡醒,声音带着点磁性,懒洋洋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谢款冬对付他这种臭脾气也算是有点心得,直接无视掉他的话,
“这是哪?”谢款冬打开车窗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可能是某个高档小区的停车场。
心中的结论呼之欲出。
“除了我家还能是哪,”他仍然是那副欠欠的口吻,率先打开车门到副驾驶这边把车门打开,
“哎,谢款冬,先说好,”
“我呢,把你带回来单纯是因为你现在这幅样子出去,”他拉长了声音,顿了顿,
“肯定会影响市容市貌。”
谢款冬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竟然无法反驳他。
裙子已经皱的厉害,妆容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花的不成样子。她绝不能忍受自己这样出去见人。
他一个人自顾自的说下去,顺便还从后备箱掏出了她的行李箱,“最近江城可是在评选文明城市,”
“我这是在为城市文明建设添砖加瓦。”
谢款冬就站边上听他瞎扯,也不反驳,也不拆穿他,时不时迎合一声,
她逐渐在这种熟悉的氛围中平静了下来,不再去想那些事。
当谢款冬站在他家门前看着他开门时,她突然想起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为什么了。
本章引用歌曲《其实》——薛之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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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