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其实这个念头完全是潜意识的反应,因为她与宁池之间的关系到现在都尚未确定。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自那天从停车场离开后,俩人就各自进入到一段忙到不可开交的工作中。
郁故槿跟队来这边赛课做了评委,宁池除了每日的惯例直播,还外加去棚里录了首原创歌曲。
这是宁池自从加入乐播以来第一次录原创歌曲,平台对此抱有极其强烈的期待,瓜熟蒂落甚至想要替她请颇有名气的作词老师,却被宁池摁住了,说词自己已经写的差不多了,只要后期编了曲再稍加打磨就可以。
瓜熟蒂落本身是不太赞同这种做法,毕竟她知道宁池不是出身学院派,并不擅长写词,然而宁池态度异常坚决,瓜熟蒂落也并不是能动摇宁池想法的人,最后只能悻悻作罢。
有天深夜北风呼啸,宿舍的窗户跟着猎猎作响,一阵急一阵缓,郁故槿在陌生的地方入眠很浅,被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于是摸出手机点进了微信,翻了会儿聊天记录。
宁池那个时候已经在棚里连轴转了好几天,经常会掐着某个时间段发来一大堆微信消息,可能是深夜可能是黎明,也不太在乎郁故槿是否回复。
这是郁故槿印象里这么多年来宁池第一次如此放肆,她以往总是小心翼翼、总是克制试探,可能是怕郁故槿嫌烦,微信超过五条未回便不敢多发,还要再加一句等你有空再回,不急。
以至于郁故槿透过屏幕错觉宁池的状态是被打了兴奋剂,明明身体因为工作已经疲惫到了极致,精神却因为某种因子的介入而异常亢奋。
她们微信聊了很多条,说今天吃了什么,说录棚这边有家很好的奶茶店,说天上的晚霞有些像你地样子,零零碎碎,无伤大雅。但关于某个暧昧不清又喧之欲出的话题,却仿佛于时光的间隙被遗忘在了停车场内,再也无人提起。
她们的关系依旧如同一场海市蜃楼,明明看得见却摸不着,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以至于那层暧昧也总是浮在半空中,哪怕看起来浮金万千,但也一直落不到地面上来。
郁故槿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这种状态到底是为什么,直到此刻她才忽然顿悟:
她们故事的开头太轻,不过依赖于郁故槿的一个“好像”,依赖几句似是而非的俏皮话,连一个能被诉诸于口的身份都尚未确定,又怎能承载的住宁池将近十年的克制而绝望暗恋?
“郁老师?”
男人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郁故槿回了神,抱歉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男人并不感觉尴尬,他甚至往前走了两步,把郁故槿圈|禁在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内,姿态当中隐约透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得意,稳稳道:“怎么会不合适呢?我有什么不符合你的求偶标准吗?我身高181.3,智商112,遗传基因良好,要是郁老师是想要房子或者车子,我还可以……”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这些。”郁故槿打断了他。
可能是男人的措辞让郁故槿感觉到冒犯,这个时候她话音里虽然教养良好的带着笑,但脸色表情却很淡,交错浓长睫毛掩映下的眸光中,隐隐有些不耐烦,停顿几秒又补充说:“并且我不是单身状态,我有动心的人。”
男人也怔了一下,足足消音好几秒,才不相信似摇了摇头哈哈哂笑,“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
他纠缠不清:“郁老师你何必编这样的借口来搪塞我?在场的谁不知道郁老师单身至今?别说跟谁谈恋爱了,就算是亲密对象都没有。再说,要是真有的话,你不妨拿个证据让我们大家都见识见识,让我们知道郁老师名花有主,也好死心不是?”
礼堂里虽然喧哗,但男人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内容又足够劲爆,一时间周围不管是唱歌的还是闹腾的憋坏的都静了下来,十几双眼睛心照不宣的偷偷朝这边瞥来,气氛尴尬且让人无语。
郁故槿就算平日里脾气再好,情绪隐藏的再过内敛,此刻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不好意思,我不负责对你的怀疑买单。”
郁故槿冷着脸看向他,一字一顿道:“并且我没有向除爱人以外任何人解释我情感状态的义务,更没有必要因为随随便便某个人的虚荣心作祟,边界感缺失,便冒着打扰我爱人正常工作的风险予你澄清。”
男人脸色一变,强颜欢笑道:“怎么叫随随便便,我追求……”
“但在我这里你从始至终谁都不是。”郁故槿打断他:“现在不是,今天不是,以后更不会是,望悉知。”
这番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字字尖锐,跟平日里郁故槿表现出来温柔内敛的风度截然相反。
男人衣冠楚楚看起是个好面子地,大庭广众下被没了脸,脸上青一片白一片,下意识发了狠死死咬紧了牙关,脸侧骨骼痉挛似的不停颤抖。
郁故槿目光从他脸上掠过,轻蔑冷淡地皱了下眉头。她没再多说什么,锁了手机正欲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看见有个人影朝这边闪了一下。
“干嘛呢在这?”白向原从身后揽住男人的肩,在肩头用力一拍,嬉皮笑脸说:“想要谈恋爱啊哥哥?怎么不考虑考虑我呢,现在不是流行年下小狼狗款式的嘛?你看我这八块腹肌,看我这精瘦的腰,我还天天洗澡没有脚臭,我很吃香的!!”
男人:“……?”
男人一脸惊恐,语无伦次:“操,你、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就不认识嘛,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还有你说你不认识我?哥哥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男人一脸懵逼,气血翻滚:“我、我良心为什么要痛?”
“你居然不痛?怎么会?是不是因为你没有良心呀?”
白向原绕着男人转圈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他半晌,最后曲着手指一弹男人脸颊,语气幽怨,如泣如诉,好像真的是个把一箩筐真心喂了狗的失意人:“昨天在我床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哦。你夸我说我是你最贴心的小宝贝,要带我去阿拉斯加领结婚证,婚礼要在环太平洋,送我两百克拉的大钻戒以及五百平的海景房,还说要让五湖四海,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见证你我二人的盛世恋爱,怎么现在就已经翻脸不认人了,哥哥的爱恋保质期都不过24小时的吗?原来哥哥这么表里如一啊,我还只以为哥哥那里短呢……”
周围短暂的静了一秒,虽然都知道白向原这是在逢场作戏,但搁不住看戏的热情,一个个的炸了锅似的开始拍桌子起哄,整个礼堂沸反盈天。
男人几乎快气炸了,脸涨成了猪肝色,狼狈地盯着白向原:寻思这是从哪冒出来的绝种傻|逼。
他敢跟郁故槿面对面纠缠,是吃准了郁故槿是个体面有分寸的人,从小富裕清闲的养到大,这种人不会也没有什么下三滥的招术。
但面前这个小白脸的可不一定,盘条靓顺地得瑟跟个花孔雀似的,搭眼一看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主。
男人到底还有些理智,没再做更过分的事。
他一边灰溜溜地往后退,一边外强中干吼道:“你、你、我什么时候跟你……你莫要血口喷人,注意师风师德,小心我告你诽谤……”
白向原“呵”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恢复到正常语气低声嘲讽道:“就你也配在这提师德?你哪来的自信?裸奔发情骚|扰女性的时候脑子是丢给类人猿了?我不是平等的歧视在场的各位啊,这人能四肢健全的走出这扇门只能说明各位素质还都有待降低。”
众人不约而同皱了下眉,彼此面面相觑:“……”
那面部表情其实很好解读:我怎么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啊!你也这么觉得?
就在这时,礼堂幽暗的灯光忽然明了一瞬,光柱不偏不倚打在男人侧脸上,他后退离开的身影猛地顿住了,伸手慌乱的去挡光,太阳穴上的青筋狠狠抽搐几下,像是被人隔空扇了个巴掌,难堪又滑稽。
郁故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目光里罕见的充满了厌恶和疏离的情绪,又参杂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上不下的急促,转身向反方向的另一扇门走去。
跟白向原擦肩而过的时候,郁故槿停了一下,说:“多谢。”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雪,不过雪势不大,星星点点的往下落。街边的路灯大概年代久远,亮了几盏,灭了几盏,明明灭灭的没有连成一条线。在灯光交接处,橙黄色的光圈投射出锦缎一样的雪絮飘在空中。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郁故槿用手抹了下屏幕上的雪沫,又等指腹上微潮的湿气散开,才摁着指纹解锁进了微信,看见顶置的聊天框里出现一个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