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郁故槿是个作风老派而严谨的人,守着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会一丝不苟的做日程规划,又如同苦修士般严格落实,生活井井有条,鲜少逾矩。
然而莫思岑跟她南辕北辙,哪怕在俩人如胶似漆的那段时间,郁故槿也很难说两个人完全同步。
莫斯岑极具艺术家浪漫气质,她有着极为清晰深刻的远大抱负,却很少做精细规划,享受临时起意般的惊喜感,以及喧哗、热烈和不计代价的鲜活。
也因此,当郁故槿在酒吧看见莫思岑推门而入的霎那,微微一怔。
她昨晚邀请过莫思岑一同过来,但被那人毫不迟疑的推拒了,说自己今天有别的安排。
……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难道是单纯的不愿跟自己一起……
哪怕仅仅只是设想一下那种境况,郁故槿都感觉如有实质的窒息。她强迫自己不能胡思乱想,定了定神,抬起头望着莫思岑,低声说:“你怎么来了?”
莫思岑穿了件初春薄皮夹克,内搭暗红polo衫,酒吧斑斓的暗光打在她的衣襟上,像是一条波光粼粼又惹人沉溺的长河。
莫思岑悠然地站在河的对面,朝她伸出一只手:“我不能来吗?”
郁故槿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主动探身牵住了莫思岑的手。
她到底还是个内敛又低调,其实最开始俩人在大庭广众下牵手的时候,喜悦里还参杂了微妙的难以为情,但后来被强迫牵的次数多了,常听莫思岑说她朋友的情侣如何如何,也发现旁人注视地目光里似乎也没有恶意,胆子才渐渐大了起来。
可能是莫思岑不喜欢运动的缘故,她的手指向来纤细冰凉,纹路也不深刻,食指的骨节处有画笔磨砺出的厚茧。郁故槿每次替她暖手的时候都会静静摩梭许久,心疼不已,默不作声地在发了工资后给她买最好的画笔和护手霜。
莫思岑往前走了两步,笑着把一只脚踩上郁故槿座的高脚凳横栏上,强势而出其不意地左右摇晃了两下。
郁故槿对莫思岑没有防备,又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晃得快要摔倒出去,本能撒开手想要扶住旁边的木质栏杆,却被莫思岑半路伸开手臂一拦,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郁故槿惊魂未定,下意识抬头去看莫思岑,却发现在酒吧幽暗的微光里,对方目光揶揄又认真地望着自己。
莫思岑眼睛生的很凌厉,睫毛纤长而根根分明,眼皮单薄狭长,平时不笑的时候有种锋芒出鞘的刻薄,但当她微垂着眸光漫不经心地落在某人身上、映衬着点点光亮的时候,则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感觉到性感。
在四目相视的短暂数秒里,气氛暧昧而缠绵,郁故槿如同沉溺在那深邃浩瀚如星辰般的注视里,连害羞的避闪都忘了,就保持着那种姿态仰视着入迷般看了许久。
“……我……”郁故槿张了张嘴,却发现在那种注视下说不出来任何诘问的话。
半晌只能微微抿了抿唇,刨白道:“不是不让来,你想来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来。”
“我也没有想到。”
莫思岑边说着边俯下身,俩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郁故槿还以为她一时兴起要在大庭广众下亲自己,下意识抬了半个手掌想要去拦莫思岑的嘴唇,却不料莫思岑剑走偏锋,歪着脑袋在她耳尖上轻轻吻了一下——
“——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520天。”莫思岑温热的气息浸润在耳垂:“如果不和女朋友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声音和缓、诱惑、带着意乱情迷的饶有兴致,仿佛一出口就融入进酒吧缓缓流淌的空气里,温柔地没过这小小地一寸天地。
郁故槿耳垂不禁碰,仅仅是浅尝辄止般挑|逗都足以让她腰线猝然绷紧,雪白的指尖紧紧掐住莫思岑的肩膀,睫毛忍不住颤栗下垂,那几秒前还沉静疏离的神情里甚至泛起情动般的微微晕眩。
周围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暗淡,阻断周围偷偷窥探的视线。莫思岑似有所感,不着痕迹的向台上瞥了一眼,正好看见宁池从调光师地方向转过头来。
宁池站在光源的背面,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但那瘦削到微微有些脱骨的身形其实是有种肉眼可见的僵直,乍一看像是一尊冰冷而顽硬的石像,仿佛在竭力抑制什么深入骨髓的情绪。
……是什么呢?
……又或者说,宁池究竟是以什么心情让调光师调按灯光的呢?
这种问题蹦出来地那一霎那,莫思岑就感觉有些好笑,锋利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弧度。还会是什么,她不屑一顾又毫不在意地想:宁池对郁故槿究竟抱的是什么心思,郁故槿毫无察觉,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连看她的眼睛都是含着灿烂曦光的,根本藏无可藏。
莫思岑目光从身后收回来,又从半道落下去,垂眸看了郁故槿一眼。她听见郁故槿低声:“但我答应宁池要来听……”
这个时候的郁故槿虽然还被她强势的半包围着,但身子已经往后撤了几寸,与她自然的隔出一个社交距离。酒吧昏暗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扫过她浓密的睫毛,冷白的下巴以及抿紧的唇线上,整个人气质被衬得愈发清冷幽净。
那一瞬间的莫斯岑蓦然有种怪异的直觉:仿佛郁故槿离她很近,又仿佛离她很远。
莫思岑知道郁故槿性子端方内敛,外加从事教书育人的职业,她连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失态都难以容忍,更别提方才在自己引导下的意乱情迷。
莫斯岑在恋爱之初也曾无比痴迷这种反差,喜欢郁故槿的寡淡禁欲、疏离知性却偏偏仅对自己予取予求。然而时过境迁,此刻郁故槿后退半步的动作,无意是让她怒火中烧的拿最后一桶汽油。
“我知道。”莫思岑打断她。
她一手用力抬起郁故槿的下巴,逼迫郁故槿直直地跟自己对视,一手戳了戳自己的心口,音调不复刚才的温柔,甚至有种毫不掩饰的冰冷感觉:“但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宁池,郁故槿。”
“你不记得我们的纪念日就算了,现在我都主动来找你了,你连陪我都不愿意了吗?张口闭口都是宁池。”莫思岑冷漠地皱着眉头,顽劣地命令说:“我不想再我们独处的时候听你提宁池。”
郁故槿没有辩驳,只是很轻地皱了下眉:“……”
“我室友的男朋友隔三岔五都会带她去国外看画展,动辄给她买名牌化妆品和包包,会带她去各种上流宴会,结识好多行业大牛,而你连公开都不敢!”莫斯岑质问:“有时候我都忍不住去怀疑,你真的喜欢我吗郁故槿?”
可能是郁故槿完全没想过莫斯岑会有这种念头,也可能是莫思岑的指责和情绪转变实在是太怪异了,以至于郁故槿一头雾水,愣了许久。
片刻,她仿佛想到什么可能性,瞳孔明显亮了起来,那一瞬间闪烁过的神采几乎能令人如沐春风般倾倒。郁故槿用膝盖轻轻碰了碰莫思岑的膝盖,试探道:“你吃醋了?”
“我没有。”
“没有吗?”
莫思岑顿了一下,生硬重复:“没有。”
直到很多年后郁故槿才意识到莫思岑的演技是何等高超。然而当时的郁故槿到底还是有种被爱的有恃无恐,看到莫斯岑斩钉截铁的模样只认为她是欲盖弥彰,于是莞尔笑了笑,也不逼迫她承认,静静地想了几秒,弯了眉眼笑道:“好,没有。那我能主动申请一个哄女朋友开心的机会吗?”
莫思岑一怔:“……什么?”
“我没有不愿意陪你,更不是不愿意公开,我不是带你见了父母吗?只是你现在还是学生,我们的身份不适合公开。”郁故槿睫毛眨了下,眼睑在脸颊上投射出绒毛般的细小阴影:“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去比较眼睛和嘴巴哪个重要,也不会有人说我要了眼睛就不要嘴巴了。我是宁池的姐姐这无可辩驳,我不能置宁池的需求于不顾。但是思岑——”
郁故槿抬眸望着她,目光中缓缓浮现出一丝无比柔和的爱恋:“但是思岑,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宁池攥着手中的话筒,无声地闭了闭眼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感受到一阵刺痛。
那是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如毒针般精准剧烈的,以至于整个灵魂都因不合时宜的嫉妒而酸涩狰狞起来的痛苦。
为什么啊?
宁池心想:莫思岑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句话?她有那么多场合能够得到郁故槿的偏爱,为什么非要在这里?
自己只要这短短的两个小时,她并不奢求郁故槿会在自己和莫思岑之间选择自己,甚至从根本上她压根舍不得郁故槿做选择,于是花了几乎一个月的薪水给莫思岑买了画展的门票,但为什么她还是会出现在这里呢?
大概是前尘往事残留下来的痛苦记忆太深,宁池说着还来了劲,她意识已经混沌,说话连考虑一下都没有,竟觉得自己很有理一样:“你看,我都说我没那么重要,关于我的事你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郁故槿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简直辩无可辩。
她知道宁池知道前因后果,现在不过是在借题发挥,差点被宁池的胡搅蛮缠气笑,干脆不再说话,反手把宁池直播的转椅扯过来,安静地坐到她床边。
过了不知多久,等宁池的呼吸逐渐由断断续续转为绵长平静,郁故槿以为她睡着了,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宁池忽然睁开了眼。
郁故槿脚步停了一下,心虚:“…………”
“没想走。”她回过头,修长的身姿在地毯上投下绰约的影子,有些好笑地解释:“刚想起来家里还有酒精,我去拿来给你擦一擦,可能会好的快一些。”
宁池其实很难说到底相信了没有,殷切地哀求:“……那你还回来吗?”
她大概是真的迷糊了也是真的困了,就算有平日一半的清醒,宁池都不会放任自己把这种话问出口。就算一定要说,也必定经过精打细算和有的放矢的残忍谋划,断然不会轻易把拒绝的主动权交给郁故槿。
——她不像莫思岑,她其实没有那么多机会。
好在郁故槿什么都没意识到,温声安抚:“回来。”
郁故槿没在客厅停留太久,拿了酒精疾步走回来,用棉签一点一点涂到她光滑裸|露的皮肤上。
宁池深深陷在雪白的被子里,黑发松散的披在枕头上,睡衣因为皮肤灼热只扣了两粒扣子,顺着一侧肩胛滑下来,露出一小节深邃的锁骨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起初她还有些不安,不反|抗不抵触的任由郁故槿动作,眼角的余光涣散又警觉地盯着郁故槿,等过去了很久很久,终于抵抗不住困意又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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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