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远路 第1章 楔子

六月天气炎热，晚风却微凉。

时近零点，这如有若无的微风能吹动灰姑娘的水晶礼裙，却吹不散刚结束高中毕业聚会，少年们还在挥手告别的热情。

“下次再出来玩啊！下次一定喝趴你！”林昱举起手用力挥着，朝不远处的友人大喊着。

他身后站着另一个比他高半头的少年，正有气无力地搭在林昱的肩上。

林昱这么一喊，他半梦半醒间右耳差点被大嗓门震聋，委屈道：“你吼什么，耳朵都疼了。”

“陆修远，别蹬鼻子上脸。”林昱没好气地推开他，低头掏出手机发消息喊人来接自己回家，“谁让你喝那么多的，酒神？”

酒神陆修远扶了扶被拍歪的眼镜，也没说话，只是笑着，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林昱头圆发丝软，多搓两下就跟个毛球似的全部炸开，十分好玩。

陆修远爱揉，也爱看。

林昱走了半天，发现两人距离越来越远，回头一看，陆修远走得歪歪扭扭，几乎要左脚踩右脚地摔倒地上。

他翻了个白眼，又把人拉了回来用肩支着，“真服了你，幸好有我在，不然你就冻死在街上吧。”

陆修远行云流水地又挂了回去，心安理得地当起了人形挂件。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厚重的镜片此时在路灯的照射下有些反光，看不太清里面藏着的情绪，缓缓开口道：“是啊，幸好有你在。”

他声音不大，林昱却听得清楚，歪过头瞥他一眼，“怎么，突然想煽情？”

陆修远眨眨眼，嘴比脑子快，“突然想扇你。”

“……”

陆修远看着他呆愣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昱忍住直接把他甩到地上的冲动，“也就只有我，能忍你这张嘴。”

陆修远抬手揽住他另一边的肩，脑袋不动声色地往他耳边又凑近一点，轻声道：“有你就够了了。”

“这叫什么话，”林昱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前挪，笑道，“我又不能跟着你一辈子。”

闻言，陆修远忽然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为什么不可以？”

林昱被他问住，许久后才干巴巴道：“我们大学应该不是同一间，而且……”

对方嘴唇有些干裂，一张一合的有些碍眼，说的话也不中听，陆修远干脆弯下腰，凑上去堵了几秒。

……

直到陆修远再直起身，林昱也没回过神来。

没听说过这人喝醉了还咬人啊？

可当他抬眼对上陆修远的视线时，却又发现这人的脸比这六月份的太阳还要红。

“你……”

“我喜欢你。”

……

林昱还是没懂。

谁？

他也这么问出了声。

“我说，”陆修远本来也是趁着酒劲胡乱说了出来，这下也把自己吓醒了八分，只好破罐子破摔般的抓着他的肩，又重复一遍，“我喜欢你。”

“不不不不不……”林昱连连摇头加摆手。

他不是真的想问这个，他更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是女的？”

“……”

人无语到一定程度真的会笑。

陆修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镜片后瞪大的双眼明晃晃写着两个字——

有病？

问号是林昱自己结合上下文推断出来的语气符号。

“等一下等一下。”今天明明只喝了三杯橙汁，林昱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晕，“我们都是男的，是吧？”

“……”

陆修远怕自己一张嘴会呕出一口血，只好不做声，点了点头。

可看他的表情，林昱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但说错话总比亲错人要好。

“我的意思是，”林昱深吸一口气，再次对上陆修远的眼睛，“为什么？”

他语气里不夹杂任何恶意或试探，纯粹得就像他每次遇到解不出的数学题，眼巴巴地跑来求助陆修远，听完解释之后又傻愣愣地问一句为什么。

陆修远眼神柔和，心想，或许这就是那个为什么。

被六月的晚风吹了半天，他彻底酒醒了。

陆修远从来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更何况话赶话都说到这了，不如直接挑明来个痛快。

他整理完思绪，就开口道：“有一次，你放学经过操场……”

不过，长篇故事刚起了个头，后面的内容就被一声鸣笛全部淹没。

林昱循声回头，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来后露出一张更熟悉的脸。

那人冲他一招手，“林昱，走了。”

林昱冲来人点点头，“好，哥。”

又转回来向陆修远点点头，没说话，抬腿就要走。

陆修远伸手想拉他，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他抿了抿嘴，一开口小声又委屈，“我还没说完。”

“下、下次吧。”林昱站在两步远的地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说服自己似的又重复一次，“下次吧。”

没等到陆修远回话，他就直接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过了好一会，林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车还停在原地，陆修远也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可能心跳声太吵，他下意识地抬高了声音，“哥，怎么还不走？”

林景不舍地暂停消消乐，耳朵里塞满了汽车的警告提示，嫌弃地看着他，“你没系安全带。”

“……”哦。

林昱尴尬地扯出安全带，用眼角悄悄从后视镜里瞄着陆修远。

车子发动，他看着陆修远那高挑的身影开始渐渐变小，最后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