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君鸿最后还是让那几个人走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就算他不让那几人走,杨崇山也会有办法,只不过江屿沉不住气,找到他求他还要跟他交换条件。他不介意逗逗江屿,给自己找点乐子。
人虽然走了,但杨君鸿手臂上的黑纱却没摘,就这样戴着坐在台下观礼。
一直等到晚上派对结束他们回了别墅杨崇山才发作,杨君鸿竟然也没想跑,被关进去的时候还扭头冲江屿做了个鬼脸,口型说了三个字。
江屿分辨,那三个字应该是“真可惜”。
可惜什么?配上杨君鸿嬉皮笑脸的表情,江屿明白过来,红着脸在心里骂了句下流。
杨崇山这回比以往都要震怒,吩咐保姆前三天连水都不许给,让杨君鸿呆在里面反省自己的错误。
隔天早上江屿站在花园前,送江海澜和杨崇山坐车去机场,他们要飞国外度蜜月。
江海澜牵了牵他的手,嘱咐他好好待在家里。
他们走了,一部分工人也放假了,整栋宅子静悄悄的。
外头太阳很晒,烈日炙烤着大地,江屿呆在房间,吹空调都觉得热,于是不由自主站起来走到窗户边。
从这里能看到杨君鸿被锁着的那间房子。
这样的天气,站在太阳底下什么都不做,不出一会儿都会大汗淋漓,杨君鸿呆在那间几乎不透风的房子里,还没水喝。
江屿不是烂好心,纯粹怕闹出人命,所以到了晚上,保姆工人都去后面小楼休息的时候,他便悄悄地走了过去。
这是江屿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房子,他在心里管这叫禁闭室。他绕着那间禁闭室转了一圈,发现果然连扇窗户都没有,他脚步很轻,最后停在门口蹲下来,耳朵靠近底下那块能活动的木板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很安静,一点声响也没有,江屿心跳有些快,心想杨君鸿该不会已经热得昏迷了吧。
他一边觉得杨君鸿咎由自取,一边担心他真要是死了那就糟了,但一想才一天,应该不至于。
他小心地掀开那块木板,另一只手伸进那黑黢黢的洞口,把准备好的一瓶矿泉水递进去,谁知手刚伸进去他的手腕就被人握住了,登时心跳变得剧烈。
几乎同时,里面传来一声“谁”。
那声音粗粝嘶哑,好像嗓子被沙石磨过似的,江屿吓了一跳,定了定心之后小声说:“是我。”
听到他的回答,里面的人安静下来,但是握着他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力道很大,体温也很热。
江屿挣了一下没挣开,干脆放弃了,说道:“你渴吗,我给你拿了瓶水。”
杨君鸿没说话,但江屿感到他手里的那瓶水被抽走了,紧接着他听到了瓶盖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杨君鸿在喝水,他喝得很急,大口地吞咽着,江屿都能想象他仰起头露出脖子,喉结不停滚动的画面。
杨君鸿喝水的时候还是没有松开江屿,手指牢牢扣住他的手腕,江屿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蹲在门口,心里不着边际地想,杨君鸿单手是怎么拧开瓶盖的。
杨君鸿用了不到十秒就喝光一瓶水,江屿听到他啧了一声,有些嫌弃地说:“怎么不是冰的。”
江屿认真地翻了个白眼。
他又使劲往回抽手,这次杨君鸿松开了他,让他把手抽了出去。
水送到,江屿也该走了。他站起来,在原地没有动,而是抬手拨了一下门上的锁链。
其实就是一条铁链子,在门上绕了两圈,两头用一把锁锁住。那锁也就是一把普通的锁,看起来不复杂。
杨君鸿大概听到动静,问:“你干什么?”
那块活动的木板又合上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江屿又蹲下,把木板掀开一些,对着里面叫了一声杨君鸿的名字。
“杨君鸿。”
杨君鸿没说话。
江屿于是又喊他一声。
杨君鸿这才出声:“什么事?”瓮声瓮气,显然不耐烦。
江屿想了想,勾着头凑近那块木板小声说:“你以后别搞事了行吗,他们已经结婚了,你改变不了什么的,不如接受现实。”
杨君鸿立刻发出一声嗤笑。
江屿并没有生气,心平气和地继续说:“如果你同意,我就把你放出来。”
这回杨君鸿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轻蔑地问:“你有这个胆子吗?”
在这栋宅子里,没有人敢违抗杨崇山,杨崇山是绝对的主宰。杨崇山说不许给杨君鸿喝水,连一向对杨君鸿最好的张姐都不敢给他送水喝,杨君鸿不信在杨崇山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江屿能有这个胆子。
江屿说:“我有没有胆子是我的事,答不答应是你的事。”
“不可能。”杨君鸿几乎立刻说,“我顶多被关几天,答应你这么大一个条件,我亏了。”
江屿本以为胜券在握,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他思考了一整天,杨君鸿被关在里面,不死也得脱层皮,如果他能把杨君鸿放出来,卖他一个人情,让他以后都不要再惹事让江海澜难堪,那不是正好吗。
至于杨崇山,江屿的确有些害怕,但他来了杨家以后一直表现得乖巧听话,所以杨崇山对他也和颜悦色。他想就算他把杨君鸿放出来,有江海澜说情,杨崇山应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江屿盘算得挺好,没想到杨君鸿一口拒绝,心态变得有些急躁,不由自主就被杨君鸿牵住思路,“你还想怎么样?”
杨君鸿不紧不慢地反问:“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要怎么样?”
江屿一下子噎住了。
杨君鸿嗓音幽幽的,继续说:“你答应我的事不能变,那我可以考虑以后不给你姑姑找麻烦,否则免谈。”
江屿有些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
他想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下流。
杨君鸿很短促地笑了一下,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江屿又有点担心,问他:“喂,你没事吧。”
里头的人沉默,好一会儿,杨君鸿才用沙哑的嗓音回答他一个字:“嗯。”
门里门外同时都沉默下来,江屿感到有点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听杨君鸿突然又对他说:“别费力气了,你的事我不会跟你姑姑说,但我也不可能跟她和平相处,她既然能当小三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江屿立刻反驳,“她不是!”
杨君鸿说:“她是不是你我心里都清楚。”
江屿咬紧了嘴唇。
杨君鸿之后就不再说话了,洞口里传来钢丝床被挤压的声响,他猜杨君鸿应该是躺到床上去了。
江屿突然间涌起一股冲动,他冲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喊道:“你以后如果有气就撒在我身上行吗,算我求你了。”
杨君鸿久久没有回应,江屿甚至以为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就听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姑姑对你这么重要吗?”
江屿说:“是,她对我很重要。”
杨君鸿又问:“为了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嗯。”江屿毫不犹豫。
杨君鸿突然间呵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妈。”
“你瞎说什么?她是我姑姑!我跟她感情很深。”江屿说,“你这种人不会懂的。”后半句是小声说的。
但杨君鸿还是听到了,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江屿说:“只要你不再搞事,你提的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
江屿知道自己冲动了,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江海澜再受委屈,他想起在之后的婚礼上,江海澜端着酒杯微笑着和每个来宾碰杯,似乎杨君鸿搞出来的事对她毫无影响,但等宴席结束之后,江屿无意间发现她的手心里有指甲掐出来的三道深深的痕迹,几乎陷进肉里。
他难以相信那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何况在内心深处江屿知道杨君鸿或许是对的,或许江海澜真的是插足了别人的婚姻。
他对杨君鸿有一种道德上的亏欠,这也就是为什么杨君鸿搞出这么多事,江屿也很难真正怨恨他。
江屿等了很久,久到他蹲在地上腿都麻了,才听到杨君鸿说:“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杨君鸿说,“任何事情。”
江屿说:“是我说的,任何事情。”
杨君鸿又哼了一声,江屿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江屿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先弯腰揉了揉发酸的大腿,紧接着就拿起那把锁研究起来。怕杨君鸿着急,他还说了一句:“你等我研究一下。”
杨君鸿没说话。
周围光线昏暗,只有花园里的灯散发幽幽黄光,江屿拿出手机打光照那锁眼,然后在网上找了个开锁的教学视频,现场学起来。
杨君鸿问:“闹了半天你不会开锁?”
江屿不理他,忽然想到什么问他说:“你知道钥匙在哪儿吗?”
杨君鸿没好气,“我知道钥匙在哪儿还用得着你?”
江屿闭上嘴,好在他事先有准备,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曲别针,按照视频里的方法先把别针弄成一条直的铁丝,接着再弯折成钥匙的大致形状,插进锁孔里使劲儿地晃。
虽然是晚上,但天气依旧炎热,不一会儿他就满头是汗,杨君鸿这会儿反而不着急了,还有心思聊天,躺在床上问:“你叫江屿?”
江屿嗯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
杨君鸿又问:“哪个字,下雨的雨?”
江屿说:“岛屿的屿。”
杨君鸿语气里透出困惑,“岛屿的屿?”
江屿继续:“嗯。”
“谁起名用这个字?”
江屿把那别针往锁芯里面捅,手上使着劲儿,细细的铁丝勒得手指疼,偏偏杨君鸿还老跟他说话让他分神。
他想杨君鸿肯定是个学渣,跟他同桌似的,每次他解数理大题的时候都会来跟他说话。
当然后来江屿被现实打脸了,杨君鸿读的大学就在他隔壁,国内的top2,知道的时候他当场傻眼,而杨君鸿就在旁边,用一种嚣张又挑衅的眼神看他。
江屿没说话,他想我名字是哪个字关你什么事,你名字里还有只鸟呢,你这个鸟人。
江屿用了很大力气也没能把锁打开,铁丝已经弯得不能继续用了,他便回别墅里去再找一个。
杨君鸿听到外面那捣鼓锁眼的悉悉索索的动静停了,他从床上翻身下来,耳朵贴近门边,听到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站在黑暗中无声地勾了勾嘴唇,也不知道在笑谁,这间房子很黑,伸手不见五指,靠墙摆了一张钢丝床,除此之外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他此时站在地上小腿肚都贴着床沿。
杨君鸿翻身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又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他又睁开眼,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停在门外,很快,门下面的那块木板被人从外面掀起来,借着透进来的稀薄光亮,杨君鸿看到一只纤细的手臂伸进来,手里拿着一瓶水,摸索着搁在地上,然后对他说:“给你。”
紧接着又加一句:“冰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语气里满是不情不愿,杨君鸿却不知为何笑了一下。
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拿起那瓶冰水喝了一口,听到那悉悉索索跟小耗子似的动静又响了起来。
喝完一瓶冰水,杨君鸿又回床上,双手枕在头下面,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外传来“咯哒”一声轻响,江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欢呼起来:“开了开了开了!”
杨君鸿听到他把铁链扔在地上,然后打开门。
门开了,江屿就站在外面,高兴得仿佛被放出来的人是他自己,手指都磨出了水泡,眼睛里却闪烁着光彩。
杨君鸿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觉得心脏有些异样,有些不舒服,叫他本能地抗拒,所以嘴上故意说道:“费这么大劲儿把我放出来,就这么想让我干你?”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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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