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都城连绵不绝的冰凉夜雨敲打着酒店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蜿蜒而下的水痕。二十三岁的邢墨雨独自站在窗前,一言不发地望着雨帘后那片不甚清晰的闹市灯火。
他的手中无意识地转着一只打火机,像是学生时代解不出题时不住转笔一样。只是这次的题目不再是他能三两下就轻松破解的理科问题,而是一道七年来始终横亘在他世界中的难题,考的科目也不是数学物理或是化学生物,而是谭澈。
二十三岁的邢墨雨是鸿都大学化学学院的学生,因为进校时候走的途径是化学强基,所以在绝大多数同龄人都在为下一阶段挑灯夜战的时候,他凭借强基计划八年直博的待遇免去了考研。鸿大化院的老师很赏识他,前不久还让他参加了一个全是硕士博士的项目组。前几天他们做的项目圆满收官,组员一拍即合决定今晚来这家酒吧庆祝。不想他一群师兄师姐喝得太欢全部醉倒,丝毫没有传说中的名校学生“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学霸架子。全场唯一清醒的邢墨雨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地把他们塞进出租车里,交代师傅送回鸿大。他刚打算再叫辆车送自己走,就差点被一辆从后门方向飞速驶出的黑色豪车撞倒。
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的邢墨雨无视了车里阔少令人烦躁的骂声,因为此时的他不知怎么感到一阵心慌,不知怎么很想回过头走向酒吧后门。他的第六感一向出奇地准,于是他打着手里那把大黑伞,踏着积水一步步走了过去。
结果一走到好,一走就在那里捡到了躺在雨里自寻短见的初恋白月光。
谭澈刚洗完热水澡离开浴室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孤独而安静的背影,一身黑衣像是要融化在窗外急风骤雨的夜色中。视线集中的那一刻谭澈不由一愣,因为那个曾经连体育课都不参与班级活动的单薄书呆子好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他的头发刚用毛巾简单擦拭过,因此看上去有些凌乱;T恤上的一些部位还却留有方才强行带走自己时沾上的雨水,这雨水将深黑色的布料紧紧粘在他的躯干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邢墨雨依旧沉默地站在落地窗前,沉默到若不是那只打火机还在动,谭澈都快要以为这是房间里放置的一尊蜡像。直到自己鼓起勇气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邢墨雨涣散的瞳孔才勉强聚了焦,抬手一按身边开关合上窗帘,随后转过身,以一个完完全全主导者的姿态面向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浴袍的长发小少爷。
他站在房间灯光照不亮的暗处,身后是一片深蓝近黑的帘幕,与背着浴室暖光出来的谭澈安静地对望。不知怎么,看到邢墨雨褪去青涩更加锋锐的五官后,谭澈突然又像高一某天在A班门口听到那句“没有喜欢的人”后一样,整个人愣住了。
很久以前的谭澈觉得,自己在邢墨雨面前是最放松的。这个傻乎乎不成熟的好学生会把他的一切念叨照单全收,做他最好的倾听者与抚慰者。可在被覃李无情抛弃后再次遇到邢墨雨的今天,谭澈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再也无法用那样浑不在意的姿态面对他了。
邢墨雨丝毫没有要率先开口的意思,只是用那让谭澈看不懂的暗沉眼神看着他。谭澈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了几下,花了很大勇气才没有慌神逃避,说了一句最不理想却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开场白的话:“你……过得好吗?”
此话一出,那人紧绷的嘴角微微颤了颤,像是想扯出一个自嘲的苦笑。他静静看着谭澈,要把他这么多年来的所有经历和变化尽收眼底。
谭澈依然很白,却早已不是年少时朝气蓬勃鲜活可爱的白,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他的皮肤也不再有高中初遇时那么好,痘痕痘印侵蚀着他精致漂亮的五官,让他成了一件有瑕疵的艺术品。邢墨雨当年最爱的就是他一头半长不长的黑发和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可现在,那头黑发留长后呈现出不健康的枯相,那双眼睛也失去了曾经的活力,蒙上一层颓丧的死气。
他变了,他也变了,他们都变了。
默默看了很久,邢墨雨终于放下那只打火机,抬步朝着谭澈走去。他好像不大适应其实并不明亮的房间灯光,走到光下后忍不住眯了眯眼。缓步到了与谭澈近在咫尺的地方后,他垂眼看向矮自己半个头的人,不作回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高考去了哪?”
谭澈抬起头,与邢墨雨那双似黑洞又似沼泽的眼瞳对视。
对了,他们最后那次纠缠没能撑到高考出分。自己知道邢墨雨在鸿大是因为锦阳一中大肆宣扬了本校几个考上鸿大华庆的学生的成绩,而邢墨雨自然没有必要也没有途径知道他的去处。
只看一眼,谭澈就被邢墨雨的眼神震住了。他慌忙移开视线,答道:“鸿外。”
“没去华财?”邢墨雨有些意外。他以前特地查过谭澈最喜欢的华国财大的文科录取分数,以谭澈平常在校中上档的成绩是可以稳上的。
“高考没考好,低两分去了第二志愿。”谭澈低头不敢看邢墨雨的脸,想把视线放到其他地方,却发现步步逼近的邢墨雨已经将他控到了墙角,他的视线范围里只有那人浸水黑衣下起伏的胸腹肌肉和英俊却又阴鸷的脸。小少爷抑制不住紧张的情绪,汗水忍不住从额角落下,混着一颗水珠一起滑入他锁骨下的浴袍内,被对面那人尽收眼底。
“鸿外,很适合你。”邢墨雨的声音压得很低,让谭澈不由感觉头皮发麻。见谭澈鬓角发丝上还有水滴想要顺着他的脖颈滑下,邢墨雨伸出了手。
他的手常年在实验室和各种各样的精密仪器打交道,此时抚上自己苦苦奢求了七年的人,像是在触碰一只易碎的试管,然后亲手擦去洗涤后残留的水珠——不合规定,不合常理,甚至可能不合对方的意愿,只是突然看到透明试管壁上一个个晶莹剔透却不和谐的浑圆小球,自己想做,便突然做了。
“邢墨雨……”那双手摸上来的瞬间,谭澈浑身上下忍不住触电般抖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逃,心里另一道不知从何而来声音却告诉他,不要躲,留下来。
不知怎么,他明明不喜欢这个人,却也好像并没有那么想走。
愣神间,邢墨雨已经擦尽他鬓角残留的水痕,将手缓慢移到了他脑后。随后黑色身影在他眼中越放越大,谭澈感受到自己的后背撞上了酒店房间洁白而坚硬的墙壁。很久不见生机的桃花眼有一瞬重新亮起了一点星火,却又很快被猝不及防的震惊所取代——那个偏执的侵/略/者,低头封上了他的唇。
刹那间,谭澈的大脑归于空白。
邢墨雨略微干燥的双唇摩挲着他的唇瓣,只是浅层次的亲昵,却让谭澈感觉一阵难以抑制的酥麻沿着尾椎骨一路爬上他的脊椎,随后传遍全身。邢墨雨霸道的气息裹挟着酒精气味侵占着他的每一寸感觉,让他的身/体忍不住轻颤起来。随后那人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脸颊,捧住他的脸轻轻抚摸,强势粗暴间又隐隐约约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唔……”小少爷心中警铃大作,感觉自己马上又要陷进去,伸出手想推开邢墨雨。不想四年过去,这人的力气今非昔比,谭澈一动作,不仅没能让他动弹半分,反而把自己送进了另一个圈套。
他的两只手,摸上了邢墨雨的胸/肌。力气不够的勉强抗拒像极了欲迎还拒,双手不适宜的位置又像极了故意为之。
谭澈清楚自己的喜好,只是高中时的邢墨雨一直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书虫,因此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最喜欢的结实肌肉会出现在曾经单薄少年的身上。感受到手中物件的触感,谭澈瞬间觉得自己两颊翻上一层热浪。对面的侵/略/者发觉到他的异样,干脆得寸进尺,在唇瓣相依的间隙里低声问了一句:“现在,喜欢了吗?”
谭澈常年混迹酒吧这类不大正经的场合,但当亲密之事真正降临到自己头上时,反而会像个纯情少男一样束手束脚。他双唇微张想说些什么,不想却被对方趁虚而入,直接撬开了齿关。
邢墨雨比他更像个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用自己的身体将猎物紧紧压在墙上,一条腿径直进攻到他两腿之间,伴随着唇齿间不留余地的残忍掠夺,一点点让他彻底沉沦。这人一边贪心地夺取着自己口腔里每一分子的氧气,一边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描摹自己脸颊的轮廓。破坏欲与爱护欲像两条绳索,分别束住他的两半边身体狠狠拖拽,像是要把他的灵魂活活撕成两半。
在不间断的进攻下,谭澈感觉自己的呼吸愈发急促。对方的喘息声却是愈发沉重,像音乐厅里音调最低的鼓点,一下一下切切实实地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感觉自己在发烫,连带着与他紧紧相贴的另一人的躯体,烫到好像马上就要烧起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好像真的对邢墨雨的吻起反应了。
邢墨雨的生日大概设定在2005年9月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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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