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欲州离得远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学姐,能给我一支烟吗?”
顾宁窈在给沈远牫打电话的时候,就从他嘴里的话里记起了当年的事,记得那时候的柳欲州不会抽烟,还给她买了个粉色打火机。
顾宁窈只当他是好奇烟的味道,“不会抽就不要抽,这东西没什么好的。”
柳欲州却反问一句:“既然不好,那你怎么还抽?”
我抽不抽关你什么事。
顾宁窈把烟盒丢到他怀里,吓唬他:“抽吧,抽一根烟少活十一分钟。”
柳欲州可不怕这些,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正好,和学姐一起死,做对亡命鸳鸯。”
他从烟盒里捏出一支,夹在指间。
顾宁窈被他一句一个学姐搞得有些腻歪,“别叫学姐。”
柳欲州叼起烟,微眯了眯眼,话语含糊:“那叫什么?”
顾宁窈:“随你,叫我名字就行。”
柳欲州得寸进尺,凑到她面前,“顾宁窈,可以帮我点火吗?我没有打火机。”
他看着顾宁窈没有动作,又添了句:“看在我叫你名字的份儿上。”
怎么连这都能被他当筹码。
顾宁窈这下是清楚了。
柳欲州这人是明白那样叫着对于她来说是种折磨的,他就是故意的。
顾宁窈向后躲避,伸出一根手指撑着他的额头,“你再近一点,就要贴在我身上了。”
然后她扬扬下巴,点了下烟盒的方向,“烟盒里不有打火机吗,自己点,别搞我。”
柳欲州再次叫她:“学姐,我也…..”
顾宁窈:“打火机给我!”
她为他点了火,饶有兴趣地等着看他被呛,却发现他动作熟练,朦胧的烟隐了大半张脸。
“你会抽烟?”顾宁窈显得有些意外,问了句:“什么时候学的?”
换了别人估计会以为她这句话是在关心自己,但柳欲州知道,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就像路上碰见只蚂蚁随口说一句:呦,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柳欲州毫不心虚地撒了个谎,“高三学的,那阵子压力大,没处释放。”
顾宁窈哂笑一声:“高三?成年了吗?”
像是在操心弟弟青春的贴心姐姐。
柳欲州莫名笑出声,“成年了,高三的时候我十九岁,今年我二十了。”
“我成年了。”他又重复一遍。
成年了?
特意强调这句话,这是暗示什么呢。
这学弟可真够有意思的。
明目张胆又暗藏贼心。
顾宁窈突然也凑近了些,拿下柳欲州嘴里的燃了大半的烟,另一只手贴上他的头发。
视线游离,从眼..到鼻..再到唇。
二人鼻息交织,烟气在二人之间蔓延,模糊彼此。
柳欲州慢慢贴近。
她“噗嗤”一笑,移开眼,“学弟,你还是没学会成年人该有的克制隐忍。”
她明明不喜欢被叫作学姐,却还主动喊了声学弟,带了些讽刺意味。
柳欲州直接认下:“是,还要有人来教。”这人教他的人最应该是谁,大家都清楚。
他们心照不宣。
柳欲州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沾上了烟?”
柳欲州想着法子去探她的消息。
又或是在找入口进入她的世界。
这话让顾宁窈思绪飘得远了些。
顾宁窈的高中生活并不算快乐,甚至可以说是盛着一半痛苦。
高三那年,她回到H市专心备考,每天通宵到凌晨两三点钟,不规律的作息让她的身体有些负荷运转。
而她父亲就是在那年生了场大病,常在床褥,人差点儿没救回来。
在父亲病情好转,勉强能照顾自己时,母亲离世。
父亲过于悲伤,再次倒下,但因着顾宁窈临近高考,便尽力瞒着自己的情况。
可顾宁窈不是个瞎子,顾父苍白的脸色,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她都记得。
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空荡又寂寞,她被摧残得不像是在活着。
那年的春节,顾宁窈是趴在桌子上的作业堆里睡着的,桌子腿旁的烟灰缸里都是沾着灰的烟蒂。
她就是在那时候染上的烟瘾,后来也没再想过戒掉。
回过神,顾宁窈抿抿唇,掐掉手里的烟,“现在压力不大的话,就戒掉吧。”
算作是她突然出现的好心。
也不待柳欲州开口,她就站起身,穿上外套,转身出了包间,路过沈远牫身边时,还记得顺手拍拍他的后脑勺,“天亮了。”然后打车回家。
之后,顾宁窈便开始漠视柳欲州,不再理会他的故意偶遇。
赵芷荷也发现了,她的小顾好像总是能碰见一个非让引人注目的大帅哥,但是小顾同学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小顾呀,我看他长得好帅呀,一点儿也不比沈远牫差,你怎么不考虑考虑他。”
说完,她又猜测:“你不会喜欢沈远牫吧!?难道你之前说的他只是你弟弟都是假的!!”
赵芷荷面露悲伤,拿着纸假装擦泪,余光还在投瞥顾宁窈的表情,想抓到点儿有用的信息。
顾宁窈懒散地靠在床上,鼻梁上架着副没度数的半框眼镜,视线落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她淡淡开口:“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赵芷荷百思不得其解,“小顾同学呀,咱们都大三了,再不谈恋爱,到社会上去的时候,你遇到的男人可就都是心里藏着的人的了!”
说完,她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愁眉苦脸的,“话说回来,我也该抓紧谈个恋爱了,我可不想以后当个小替身。”
“小顾同学!理理我啊!!”赵芷荷抓狂的拿起一个抱枕扔到顾宁窈身旁。
顾宁窈摁下键盘,关闭一份有关动物传染疾病研究的报告,拿下眼镜,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行,想谈就谈,被欺负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赵芷荷显然对这个回应极其不满意,窜到她的身旁,“顾宁窈,你呢!你呢!你的恋爱导向呢!”
顾宁窈把她推的远一些,“我着什么急,你还怕我会成为替身?”
赵芷荷:“那倒是没有,谁会拿你当替身,就你那性格,你把别人当替身还差不多…..诶!顾宁窈你是不是有个特别深爱的前任,分开后你就郁郁寡欢,一直想要找个特别像他的替身,来把替身爱。”
她脑补出了一部狗血剧,还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那你说你那个前任要是发现了你有替身的话,会不会对你的深情有更深层次的理解,然后找你复合呀,那你说我到时候是帮那个小替身,还是帮你的白月光前任呢?毕竟小替身也挺可怜的。”
赵芷荷手舞足蹈的,一会儿忧愁,一会儿兴奋,“哎呀!顾宁窈你快说啊!我帮谁啊!”
顾宁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灭了她的戏瘾,“我没前任。”
赵芷荷立马表示理解,拍拍胸脯,“我懂我懂,只要没结婚,就是亲过嘴的好朋友。”
顾宁窈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我压根儿就没谈过。”
赵芷荷微微张大嘴,歪歪脑袋,“啊?”
“不是吧顾宁窈,你....没谈过恋爱?”
赵芷荷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顾宁窈天天面对那么多追求者还不为所动,即使身边的小伙伴们都开始散发恋爱的酸臭味,顾宁窈仍然对爱情没有幻想。
而且顾宁窈那样子可不像是个天生就清心寡欲的仙人,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也就是她谈过更好的。
顾宁窈看出她的想法,淡淡说了句:“我爸以前带我去算过命,那人说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正桃花,也只有一次机会,错了的话,这辈子的所有道业都会颓下来。”
赵芷荷感到奇怪,“你还会信这些?”
顾宁窈轻描淡写,“本来就当个笑话,但是有一年我妈去世,我爸差点儿也跟着过去,我走投无路就去了寺庙,里面的和尚说心诚则灵,我跪了七天,我爸现在活蹦乱跳的,然后就信了。”
她下床,去抽屉里拆了盒烟,又想起来赵芷荷在这,就随手扔在了床上。
赵芷荷有些心疼她,走过去一把抱住她,还拍拍她的后背,“哎呦喂,我的小顾啊!没事没事,以后你赵姐姐疼你!”
但她只有165,而顾宁窈有173,身高差出去一大截,所以现在比起她安慰顾宁窈,倒是更像小孩故作坚强地求安慰。
顾宁窈知道赵芷荷心里软,已经避重就轻地说,现在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回寝室之后说不定又要半夜自己偷偷抹眼泪。
“真心疼我的话,就去给我做碗热乎的饭。”
只有给赵芷荷找点事情做,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些,这算是让赵芷荷恢复好心情的方法。
果然,赵芷荷立马就跑进厨房,“放心,一切交给小赵!”
顾宁窈刚缓口气,看着她从冰箱里拿出菜,却听她说:“顾宁窈啊.....你也不用这么为难我吧。”
顾宁窈这才想起来,她冰箱里只有各种牌子的酒,哪来的什么东西给她做饭用。
“....走吧,去夜市。”
———
入了秋,五点钟的天已经透着点儿灰,路灯陆续亮起,引着街上的行人。
夜市里面飘着香气,人满为患。
顾宁窈和赵芷荷站在一家烤串摊前,赵芷荷一一报着要的东西:“五个羊肉串,两个大虾,十个里脊肉,二十个....”
她还要接着点,就被顾宁窈捂住了嘴,提醒了一句:“你不吃别的了?”
“哦哦,对,那老板,我们就要这些。”
二人站在摊前刚付完钱,顾宁窈就感觉鼻尖上有一瞬的凉感,而后感觉变得越来越明显,直到她低头看了眼地面,发现——下雨了。
夜市里都是摊位,没有真正的餐馆用来躲雨。
“老板,我们一会儿来取。”顾宁窈告诉了老板一声,然后拉着赵芷荷沿着路去找了对面的停车库。
雨越来越大,雨滴拍在身上并不舒服,全身都湿透,衣服贴着身体。
进了车库,却遇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柳欲州。
赵芷荷一眼就看见他了,但是想起来顾宁窈说的算命的事,也不敢随便撮合两个人,打算先暗中观察观察。
顾宁窈没看见他,她还站在车库门口的最外处,将外套里的水都挤压出去。
但等她向里面多走几步,就看见了柳欲州盯着自己。
顾宁窈移开眼,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擦身而过。
但那一瞬,她手上的一枚戒指掉落,摔在地上,与路面相撞带着清脆的响。
她俯身去捡。
“顾宁窈,你的戒指。”柳欲州更快一步捡起,用指尖勾着送到她面前。
他穿着一身迷彩军训服,头发也有些湿,还有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落在脸上,消失在眉尾。
因为今天天气太热,军训被推迟一个月,现在,柳欲州的军训还没有结束。
顾宁窈去拿,却被他躲过,“我帮你带。”
她知道跟这人比耐心输的只会是自己,便伸出右手。
柳欲州抓住她的手,低垂着眼,慢慢为她戴上戒指。
他戴在了无名指上。
顾宁窈在发现时想要挣脱,却比不过他的力气,便那样看着他戴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不置一词。
这学弟。
执拗,硬气。
赵芷荷在旁边围观,有些激动,捂着嘴,压低声音:“我靠,这兄弟猛啊,直奔婚姻殿堂。”
这时传来一道男声:“他们看着真的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