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嘉忽然发现,自己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柴奉征本来已见慌乱之色,此时更是双目迷离,慌不择路的抓过她的双手,也不顾两人就在四周无掩的亭子里,便要扒拉自己的衣服。
把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系着铃铛的脖子上,然后刻意的挺胸收腹,用她右手的指尖划过自己肌理分明的胸腹。脸上已是布满潮红,眼中怔怔出神,薄唇紧紧抿着,混浊的鼻息一下一下的呼在她的小臂上。
--就像此前每次一样,用自己还能讨她喜欢的区区身子,来留住似乎已经离他越来越远的她。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亭子中心处响起,却不是来自柴奉征颈间的项圈。
不知是否亭子里的气氛过于压抑,晚晚喵呜着跑了出去。
萧元嘉正要站起追牠,却被柴奉征一把拉住。
他一脸悲戚,哑声哀求:“主人,不要走。”
“小狗难道真的比不过小猫吗?”
萧元嘉的视线一直跟着乱蹿的小黑猫,直到牠跑进了厢房里才稍稍放心,转头看向脚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死命不放的柴奉征。
男子衣衫不整,脸色在情潮和恐惧之间红白交错,像一只破败的布偶娃娃。
也和十年前那个无助地拉住她衣角的小小少年如出一辙。
她第一次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柴奉征,我们不该是这样的。”
那我们应该是怎样的?他用眼神无声地叫嚣着。难道我就活该被你一次又一次的放弃?
萧元嘉看见他脸上表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该是占有与放弃。也不该是算计与隐瞒,不是你学会了做什么会得到我的注目、我的原谅便可以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下去--不该是这样的。”
柴奉征的心沈了下去。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嘴里迷糊不清的呢喃:“主人……求你,不要走。”
“大将军没有放弃主人,长公主和二姑娘也没有。甚至--陈世子也没有。”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
“人人都可以放弃我……我只有主人一个人了。”
萧元嘉蹲了下来,两人现在是面对着面的状态。高大的男子却跪直身子凑上前去,像孩子一般低头埋在她的颈窝。
然后她感觉到颈窝处一片濡湿。搁在那里的头颅随着身躯抽搐着--他似乎在哭?
萧元嘉一怔,有些手足无措。
无论在她面前有多卑微,柴奉征都不会在她面前淌下眼泪。就算是如今在哭,他也像鸵鸟一般把自己流着泪的眼睛埋在她的颈窝,彷佛这样主人看不见他最为软弱最为丑陋的样子,他便不会越过自己的底线。
这一哭,似乎把她长年冷硬的心也哭软了。就像他曾经用自己的体温,捂暖了她层层冰封着的一颗心。
萧元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顶,然后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仰颈,和自己面对面的对视。
抬起来的脸上双目通红,还有水珠滚下脸颊。他想把头重新埋下去,她却把他的下巴抓着不让动,甚至把精致的下巴掐出了微红的指印。
跟他好好说话,他反而是油盐不进。如此,她便只能--
沈下脸来,冷声说道:“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柴奉征的下巴还掐在她的手里,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嘴里咕哝着:“阿璞听话。”
“阿璞最听主人的话了。”
她嘉奖似的用手背轻拍他的脸庞。“你的那些小心思,不许再瞒着我。也别想再借别人的口对我说那些你想说的话。”
“就算是哭,你也只能在我面前,抬起头来哭。”
柴奉征点头如捣蒜,水汪汪的眼中点点希望有如星火燎原。他语无伦次的重复着:“我听话。”
“阿璞乖。”萧元嘉低低一笑,珍而重之地捧起他的脸,凑过去舔舐他脸颊上的泪珠。
然后她撬开他紧抿的唇瓣,吮着他颤抖的舌尖,把微咸的泪水渡进他的口中。渡过泪水之后,还不断的用自己的软滑舌尖深入腹地,掠夺他口中所剩无几的空气。
他喜欢在她手下濒临窒息的感觉,本来红白相间的脸色只剩情动的潮红,一边还在呜咽一边禁不住的扭动身子,直往她的手上蹭,脖子上的铃铛乱糟糟的一顿乱响。
萧元嘉终于施恩似的放开他时,柴奉征已是双眼失神、气息混浊,嘴上还在贪求无餍的追逐连着银丝的唇角,顾不得自己还在大口大口的扯着气。唯恐那张嘴再度启唇,说出什么放弃他的话;只愿它继续掠夺,以证明自己在主人眼中的价值。
他听不得她说什么不该这样,应该那样;可是主人要他听话,他便乖乖任她予取予夺。
她一个吻便能叫他丢盔弃甲、臣服为奴。
相较柴奉征的迷离紊乱,萧元嘉目光专注的凝视着他,彷佛洞悉一切。事实上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可对,甚至这一沉沦下去,会否越走越错。
但是她愿意再试一试。
自三年后的再遇以来,她已经尝试了太多这三年来想也不敢想的东西:重新习武、参与冬狩、擂台比试赢得旧敌尊敬,还将会成为京城女子书院的女夫子。
甚至只是简简单单的,踏出府门一步。
就为了这些,萧元嘉到底也是不想放弃这位她曾经真心实意地喜欢过的小奴隶。尤其是在知道了他十年前经历过的一切之后。
只要他还肯听她的话。
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一般,柴奉征凑到她的面前再次作出索吻的动作,却乖乖的等着她的准许而不敢碰她一下,任由自己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唇上。
“对不起。”他轻轻呢喃:“阿璞以后都乖乖听话。”
萧元嘉轻笑,他这句对不起是真心悔过还是为了挽留她而说,她还真不好说。至于以后……她从不信、也从不想什么以后的事。
毕竟,那样的话,她早就已经听过了。
×
萧大将军领军北伐的前一夜,萧元嘉和萧璞温存至半夜,便要起身到军营报到。
少年一手支颐,散落的长发轻轻扫过她的胸前,明澈如镜的大眼睛里一片天真。他很清楚自己的哪副模样,对主人来说最是惑人。
“可以不走吗?”嗓音还带着一丝情动的沙哑,他语带撒娇的唤道:“……姐姐?”
萧元嘉宠溺的笑笑,摸摸他的头:“阿璞不想姐姐去建功立业么?”
萧璞蹭着她的手,像一只被顺毛的大型犬般,双眼已经一副餍足的弯成了月牙儿。听见她的问话,他迟疑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做出一副无知的模样:“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怕姐姐身陷险境。”
“我就是这无眼的刀剑。”萧元嘉不再看他,动作利落的起身穿衣。“从我离开京城来到江陵的那时起,我一直等的便是一个像父亲当年那样扬名立万、为我大陈吐气扬眉的机会。”
“这是我想做的事,也是我身为萧家女郎和大陈武将的责任。”
萧璞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服侍她穿上内外衣物、披上战甲,看着月光打在她因自信而泰然的侧脸上,散发着近乎圣洁的光芒。
他状若不经意的问:“那我可不可以跟着姐姐同往?”
萧元嘉的脸沈了下去。“你要不听话么?”
萧大将军当年并不反对她收留这个小奴隶,但也明令禁止北方来的周人进入军营。所以萧璞就算在没有战事的时候都是困在府中方寸之地,如今战火再起,萧元嘉早就和他说好,要他乖乖待在江陵萧府等她凯旋归来。
萧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提出这个请求。也许他只是一刻也不想和主人分开,又也许他太过了解他那城府甚深的长兄,就算萧家父女战绩彪炳,心下也总是惴惴不安。
他心中有鬼,脸上呈现慌乱之色,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拼命摇头:“阿璞听话。”
“我会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姐姐。”
“以后都会乖乖听话。”
×
萧元嘉气笑,他当年的确没有逆她的意,可是他哪里乖乖听话了?她随父远征的本来就是他的皇兄,他却从没打算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
原来这“以后”两字,本来就是信口胡诌,都信不过的。
想到这里,她没有给他想要的吻,反而拉下他项上颈圈,惩罚性的一口咬在外露的喉结上。
柴奉征条件反射的想要向后一缩,却骤然想起他承诺过要乖乖听话,便反而把脆弱的脖子往前一送,低沉的喘息在主人的牙齿摩挲自己的皮肉时一下泄出。
萧元嘉感受到唇齿之下的脉搏跳动,那是独独属于眼前这人的蓬勃的生命力。
波谲云诡的北周宫廷之中,没有一人真心想要他活着;父亲的疼爱都是假的,继母和继兄多年来虎视眈眈,就连一直互相扶持的亲生兄长也在一念之间见死不救。他就只是凭着一股不甘,忍受人贩子的非人虐待,历尽千辛万苦跨越敌国边境,终于见到无边黑夜的第一丝亮光。
因为她想要他活着,所以打那以后的十年里,本来虽生犹死的阴暗少年,活成了朝气勃勃的如玉郎君。如今他又将自己这十年来艰苦求得的生机置于她的齿下,任由她的小虎牙陷于皮肉之中,留下独独属于主人的印记。
“主人……”他隐忍着齿缝之间的低吟,水光粼粼的双目彷佛在问她这是为了什么。
萧元嘉抬头,眼角被微动的情潮染红,却是冷静的问:“为什么从来都不对我坦白你的身份?”
“因为那些过往、那些身份,我通通不想要。”柴奉征定定的看着她,低声说:“我情愿自己永远都只是主人的萧璞。”
萧元嘉轻轻摩挲自己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印痕,彷佛在安抚躁动不安的小兽一般。
“你情愿什么,这不重要。”
“你若是真的听话,便把自己交到我的手上。不只是你的身体、你的生命,还有你全心全意的信任。”
“不必自我否定,也不要再胡思乱想--没有什么是我不该知道的,因为你心中所想,我都统统知道。”
柴奉征知道,萧元嘉这是说中了他的死穴。无论他的姿态多么卑微顺从,心底的自卑敏感和自我否定都让他不敢真正对她敞开全部的自我,反而自以为是的使着一些他以为能讨她欢心的小手段。
他陷入沉默,思索良久,方才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轻轻的一个嗯字,听在她的耳中却比诸多花言巧语都要动听。
“乖。”她重新为他戴上项圈,终于施予他渴求已久的亲吻。
冬至本是一年之中日昼最短而夜晚最长的日子。这一夜也好像过得比以往任何一个冬至之夜都要慢,两人由屋外闹到屋内,又由屋内闹到屋外,小黑猫忍无可忍,终于跑到了隔壁萧瑾瑜的院子去。
幸而,黑夜再长,天光终亮。
萧.心理治疗师.元嘉:……心软坏事
晚.我真的不吃狗粮.晚: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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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