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医师来了就知道了。”晋王一甩袖子,淳于氏刚想扑上来就惊地退后两步。
“臣拜见王上。”秦医师跪倒在地。
“你过来瞧瞧这是什么药,”
“是。”
……
秦医师跪在地上,微微扫了一眼,这场景一看就是大事,若说错了什么,大约是要掉脑袋的。
“回禀王上,这乃是瘦马药。”秦医师低着头,“此药不同于毒药,而是让人身体虚弱致死,少量服用此药者,会变瘦些,类似于民间流行的瘦马相,但过多食用就会让人虚弱乃至瘫痪。”
“且从颜色和气味上瞧,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了。”
淳于氏抖个不停,听到后面那几句,脸色苍白如纸,突然叫起来:“不是的,她们……她们陷害我!我没有做过这件事!”
晋王一甩宽袖,扬起一抹森笑。他是没想到啊,后宫争宠乃是常事,可阴险歹毒要害他的子嗣还被当众戳破的还是头一回,可想而知从前底下都做过多少腌臢事,说不定还有多少王嗣都悄无声息的没了!
“淳于氏,性情歹毒卑劣,用心狠辣,谋害王嗣,手段卑鄙,后宫出此大害乃是**,褫夺夫人之位贬为庶民,打入地牢,念其父衷心为朝堂,赐毒酒,留个全尸。”
门口的侍卫跑过来架起已经抖个不停的淳于氏拖下去,淳于氏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蹬着腿面色狰狞:“不是啊!王上!饶了妾吧!妾求你了王上!”
樱趴在柔软的棉枕上,嘴角扬起笑意,拨了拨帘穗,轻声道:“不够。”
果然听见晋王又道:“安鹿氏,畏惧奸人,你可知罪?”
安鹿氏拜倒在地上,痛心疾首:“妾知罪,如今才说出真相,置小王子于不顾,妾罪该万死!请王上一并责罚!”
晋王黑沉沉的目光压在她身上,半晌开口:“安鹿氏置王嗣安危不顾,欺上瞒下……降为侍才,搬去冷宫再不得出,但……最后揪出害马,得赏,其女行五,慧颖聪敏,封慧情公主,就这样吧。”
安鹿氏呜咽一声:“谢王上。”
“长信,你……”晋王看向长信,又说不出了。
长信直直地跪在地上,眼神未动:“王上,此事不关王后,王后知晓此事也不过两年,经历尚浅,不知如何行事,婢子的教养姑姑曾教过婢子要一心为了王后,婢子做这些替王后分忧。”
“王上,”樱苍白着脸,从内室出来,一双含泪的眸子似抬未抬,盈盈跪下去,悠然的白缎裹在娇躯上,清瘦可惜。“长信一心为妾,妾来晋国方才不过三年,许多事妾不知如何同王上说起,后宫那些姐姐资历比妾深,妾又不是晋国女儿家,一直独来独往无人相知,只能暗下帮助何良娣,这终归是戳破了,妾请王上罚,只求王上饶了长信,她与妾形同姐妹,妾不忍她一心为我却因我而伤。”
说罢,两行清泪落下,不知从哪个窗口吹来一阵风,吹起她肩头青丝,衬得眼眶微红无比柔美,白衣翩翩只剩无辜怜爱。
不得不说,这美人计在什么场合都能有些用,晋王瞧见了那蒲柳身姿竟然有了念想,可她提醒了,她终归是陈国王姬,不可有孕,又不好直接给她喝避子汤药,所以他一直没有碰她,却明面上给了她无尽宠爱。
“王后,你方才受了惊,快起来吧,你不同于安鹿氏,知情后一直帮着何良娣和小王子,也难为你初来乍到不熟悉宫内情况,但,也该罚,”晋王知道宫里面成群结队抱团生存的后妃比比皆是,他也是一直清楚樱确然从未和任何后妃有来往,但出了这样的事他也得给前朝一个交代,毕竟后宫和前朝是连着的。
“有功有过,那就罚月银三月,禁足一月,长信就跪上两个时辰吧,以儆效尤。”
“妾领罚。”樱搭着晋王递过来的手站起来,擦了擦眼泪。
边上单膝跪着的楼戾看过来,瞄了一眼樱和晋王搭着的手,又低下头。
此事算是了了,长信在晋王宫门口跪了一个时辰,才慢慢扶着墙站起来。长信一个人走回宫里,进了寝殿门后,樱皱着眉挥手,其他侍女都下去了。
“跪这么久,这得青紫了,要好好养着,快坐下,”樱搬来凳子,长信坐下。
樱亲自蹲下,掀开长信腿上的衣服,长信拉住樱,却被拍掉。
“都这样了还分什么主仆,我提前备好了冰袋。”樱拿了冰袋敷在两腿上,长信接过来。
樱站起身,呼出一口气,点上香:“这一计让晋王厌恶淳于家,她那儿子常年在军中,有夺嫡之嫌,这次也算是投了晋王意思,他闹大伤害子嗣这件事就是要拔掉淳于家,让那个儿子没有外戚帮扶,可我们并不了解那个王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听到母亲出事的消息也要回来了。”
长信沉思:“殿下是说,晋王早就想拔掉淳于家了?”
“淳于家兵权重,是晋国第一兵家,这样的位置,家里还有个后宫得宠的女儿,一个军中声望极高的外孙,谁见了都嫉妒得牙痒痒吧。”樱看着屋内香火,“一块肥肉,想吞掉,就只能先从最近的开始咬。”
只可惜,着了晋王心意,竟然轻而易举地推倒了淳于氏,有些不爽。樱执着小扇,坐在长信身边,对着她的膝盖轻轻摇着。
“疼得可好些?”樱被禁足,长信一人跪着,还是生了几分怨气,“这跪,将来我定叫他还回来。”
长信笑了,看着还比自己好小几岁的王姬,心里酸:“好多了,多谢殿下的冰袋。”
“你我一体,不必言谢。”
今日运菜的老夫迟迟地拉着菜车出了宫门,那太监瞧见了多了句嘴:“今儿怎么出来的这么迟?”
老夫笑着递上一锭银子:“今天宫里这是有事发生啊,我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位贵人,身边跟着不少侍卫,又怕冲撞了,只能等人浩浩荡荡走了才慢慢出来。孝敬您的,哈哈。”
“不该看的少看,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多问一句小心你的脑袋落地!”那太监拿了银子,扫了一眼菜车挥手让他走。
“是,是,我这就走,不打听。”老夫赶紧拉着车出来,慢慢到了街市上巷子里,有一辆马车远远停在那。
“夫人,夫人安全了,可以出来了。”老夫四处张望了望,对着菜车道。
一个盖子被掀开,就瞧见安鹿氏传这一身麻衣,头上撒满了有些发黄了的菜,从菜框里跨出来。
“老爷子,您的大恩大德我记在心中了,这些您收下,我要离开了再不回来,只能拿这些当作谢礼了。”安鹿氏从包袱里取出一片金叶子和几锭银子塞给老夫,眼里含了泪。
“诶诶诶,夫人客气了,夫人快走吧,别回头了。”
安鹿氏看了一眼那红墙红墙黑瓦的宫殿,眼前浮现了她那聪明可爱的慧情小公主的笑脸,泪如雨下,可她不想被束在里面争斗一辈子,于是她找上了樱王后,王后答应她若此事做成她可以离开,她的女儿王后也愿意照佛。
安鹿氏擦了擦眼泪,转头朝着马车跑去,马车帘子被掀开,一张温润的脸露出来,眼里的担忧在看见安鹿氏后瞬间变成了欢心,从车里出来接住了安鹿氏。
“洇儿!”
“绪郎!”安鹿氏借着他的膀臂上了马车,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他等她多年,如今终于不负爱意。
“走吧,再不用回来了。”这辆小小的马车驶出了这座悠远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