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招楼里,坐在床边的红衣男子裹了裹身上的外袍,抖了一下,悠悠地呢喃了一句:“这天怎么这么冷……”
旁边的随从阿易深吸一口气,要不是这位大爷是他的主人,他手已经掐上去了。
“王子,王姬要是知道你擅自离宫,你就完了。”
暮不由又抖了一下,他那位王姊可是个狠人,能拿着剑指着老陈王鼻子的狠人。“她怎么可能舍得杀我,我是她弟弟。”说完一阵心虚,她连老陈王都敢甩脸色,更何况他这个总是惹她厌烦的跟屁虫弟弟。
阿易翻了个白眼,他真是服了。
“那王位怎么办?王姬吩咐过,王位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大王子身后外戚干政,二王子贪婪吝啬,宫里还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五公主,老陈王还想掌权,王姬现在又回不去,我的祖宗,你什么时候回去?王姬要杀了我了。”阿易真的愁白了头,从溜出宫的那天起就没睡好觉,天天想着怎么保住脑袋还要保住这个懒散王子的脑袋。
“先让他们争,郑家靠着一个没什么手段的大王子,烂泥扶不上墙,老二本来就毒,小时候就经常把大王子骗得团团转还对他感恩戴德,哪会那么容易败北。更何况不是还有老东西吗?三个人一台戏,争得差不多了,王姊大概也就要回去了吧。”暮信誓旦旦。
“但愿吧。”阿易回了一句,但愿能保住脑袋。
这个秋季来的慢,却很突然,好像不过一夜树叶便泛了黄落了一地,又有逐渐入冬之势。到这般季节,秋狩便在准备了。
往年秋狩只有官家男人们进围场,女人们只能穿点轻便的服饰在外围转悠聊聊闲话,心里早有怨言。江山是祖辈父辈骑马弯弓打下来的,群雄纷争,在乱世中定乾坤的局势让男儿女儿都学会了拳脚功夫,骑马射箭样样都行,这就是乱世造英雄。
“巾帼不让须眉,我们也可以骑马射箭,往年只能待在场外,一点趣味都没有。”
“是啊,我们也是马背上下来的的后辈,先人也教了不少马术,臣妇自认不比男儿差。”平阳侯夫人爽快大方,性子直,也不怕得罪人,她的夫君的祖辈是功勋,陪着先帝闯荡多年,夫君平阳侯又是军中的威望所在,威赫大将军之名无人不赞。她的父辈又是京城禁军之首,是长枪教头,又射的一手好箭。
“王后,这次秋狩不知可不可以也让我们女眷进入内围,让世人见识见识,便是女儿家也不让男儿身!”
樱坐在高位上,难得端正坐着。闻此语,点了点头:“予也有此意,正想与你们说说,也好,待予见到王上,定会说一说的。”樱笑了笑,没过多久,宴会便散了。
樱走出沁芳园,慢悠悠地赏着宫内花园里已经开了一半的菊花,明黄的一簇一簇一团一团的。
“王后留步!”
樱停下步子,转身见到了柳夫人。柳夫人是柳丞的发妻,和善温柔,两人很恩爱,柳丞也从未有过沾花惹草的名声,两人膝下只有个女儿名唤柳浔烟,也是个美人。樱初嫁来晋国时,第一次由长辈梳发便是柳夫人代劳的,樱对柳夫人比对旁人要好些,大约有一种母亲的感觉吧。
“柳夫人,”樱笑了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臣妇见过王后。”柳夫人领着女儿站定,缓了缓气,好像不知从何说起。
“柳夫人但说无妨。”
柳夫人捏了捏帕子,试探道:“王后可知……陛下要为楼大人指婚的事?”
樱愣住了,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无力:“予还并未听王上提起过。柳夫人问此作何?”
柳夫人长叹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柳浔烟低了低头,脸上一片红润,明显是娇羞。“臣妇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偏偏欢喜楼指挥使,自十二岁那年见了楼大人第一面之后,便再也没看过其他男子,如今都已经十七了,还不肯说人家。昨日她父亲早朝回来后说了朝堂上王上好似有意要为楼大人说亲的事,这丫头就耐不住了,说是嫁不了楼大人就去寺里当尼姑。臣妇实在没办法了,今日才厚着脸皮来见王后,若是王上向王后提起,还望王后为小女引荐。”
樱顿悟,瞧了一眼柳浔烟,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果然是闺阁女子,纯情不谙世事。
“柳夫人客气了,若王上说起,予自会美言的,况且柳小姐如此姿色,必然是不二人选。”樱微微抬了抬嘴角。
“多谢王后。”柳夫人连忙行礼,“王后谬赞小女了。”柳浔烟也低着头跟着柳夫人后面行礼。
“今日不早了,予也乏了,你们回去吧。”樱扯了一个笑,转身走了。
“送王后。”
樱缓缓地走着,突然对身边的长信道:“楼戾今年也有二十有三了吧,是该成婚了。”恍若询问,又似自问自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长信在一旁默不吱声。
晚间,晋王竟来了。
“参见王上,”樱福身道。
“不必多礼,”晋王挥手,“今日宴请女眷,可有旁的事?”
“有一桩,妾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