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楼戾待樱睡着后便出了门,一路慢悠悠地来了指挥使司,值班的守卫将那婢女从牢里拖出来,那女人瑟瑟发抖,或是害怕了又像是疯癫了,眼神涣散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嘟囔着:“贱人去死啊……不是我……阿弟,阿姐帮你报仇……”
半夜时下了小雨,滴嗒轻灵,楼戾俯视着她,几近冷僵的声音道:“放了。”
守卫松了绑,那女人被拖得站起来,向外推了一把,她有些懵,回头看是,触碰到楼戾的目光像要被凌迟般抖了一下,督卫示意她赶紧走,那女人抖动着踉跄跑出去,一股气转了好几个弯,跑到一个深巷时才缓了步伐,她抱着手,不住往后看是否有人会追上来。
等她再次回头时,一把刻着饕餮图腾的剑划过她的脖颈,倒在地上没了生息。楼戾站在前面,冷冷地收回剑,用绢布擦干净剑,收回鞘中。
“扔了。”楼戾将染了血的绢布扔在那女人身上,对跟来的侍从道。侍从给她裹了张草席,匆匆抬走。楼戾着一身黑衣,如远处的黑夜一样,一眼看不到边,雨滴落在他身上像是被隔开了一般,只有长发被打湿了半许,楼戾也如感觉不到,抬步离开,浸入黑夜。
阳光懒散地照在屋内,樱皱了皱眉,打着哈欠起了身,赤着足踩在铺了一地的毛毡上,唤了女官进来梳妆。
“长信,晋王昨夜歇在哪里了?”樱顺了顺侧耳的长发,懒洋洋地支着头。
“在胡女宫里。”长信女官是樱陪嫁来的嬷嬷,今年也有二十有六了,樱本想把她嫁个好人家,但她不愿意,就一直没嫁出去。
长信应道:“昨日晋王应当是要去华夫人的院里,可胡女身边的老妇金嬷嬷带着两个婢女中途拦了晋王的路,说是胡女水土不服,头痛心绞,手脚冰凉,晋王便去了,去了之后便没出来。”
樱轻哼一声,勾了勾唇角,轻笑道:“那胡女来自西域,性格刚烈,中途拦下晋王,请进自己宫里,她心里怕是要堵一口气,觉得羞耻。”
“殿下的意思是,这是金嬷嬷自己要做的?”长信惊愕道。
“老妇年纪大了,想安度晚年,哪想给一个不受宠的西域女子当嬷嬷,心里野心大呢。”樱不屑地笑了一下,抖了抖帕子。
“那可要处理掉这个老妇?”长信低声问。
“怎么就知道打打杀杀的,那老妇也只是想多得些银两,只要不妨碍我,就不用动她,再看着那个胡女,性格烈的女子比那种圆滑的人还难办。”
“是。”长信点头,快速地绾好了髻,退了出去。樱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轻笑着碰了碰眼角,摇曳生姿。
“早朝何时结束?”
“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樱眯了眯眼睛,点了点手指,出了门。今年秋天早冷,如今瑟瑟秋风佛来有些让人发怵,若要被冻得一抖,就好似鬼魂附身。
楼戾下了早朝,看见晋王入了清心殿,又有几个大臣跟着去奏事后,便来了椒房殿。便是樱住的王后宫殿。
刚踏入园中便瞧见潋滟的女子倚在秋千上睡着了,身上盖着大氅,长信为了秋千坐着舒服,让人在后面做了垫背,樱刚好能窝在里面。四下无人,大约是被长信打发了。
楼戾嘴角不由带了笑,在很远处就放轻了脚步,速度却加快了。楼戾半蹲下来,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抱起樱,刚碰到衣裳,樱就醒了。
“樱儿。”楼戾轻声道。
“嗯,”樱眨了眨眼睛,鼻翼中呼出一口气,“你何时来的?”
“刚至。”
“嘶~”樱站起身又跌回去,手抓着秋千绳,僵硬着身子不动。
楼戾紧紧皱着眉,倾身抱起樱,向殿内走去。
樱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没动,缓了缓神。“淮阴侯怎么样了?”
“今日众多臣子上书弹劾,淮阴侯被革职关进牢里了。府里的人也一并捉拿关在不同的牢房,不日审问。”
“坏事做多了,子女也承父。”樱嗤笑一声,“老晋王顾脸面,但淮阴侯又是辅佐他的老臣,可能会被刺字流放,这可不够。”
回了内室,楼戾将樱抱至卧榻,樱的腿已经不再麻了,双臂抱住了楼戾的脖颈,坐在他怀里,玩他的头发。楼戾搂住她,微微垂眼看着怀里的人儿,眼里古潭一样的深水漾起涟漪。楼戾坐下来,任由她摆布。
“楼戾,”樱拽着他头发,绕在食指上一圈又一圈。
“在。”
樱却不说话了,楼戾低头看她,她的脸上却没有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唉……”樱长叹一口气,“这里的事真是一点都不比陈国的少。”
楼戾却不说话了,垂着眼帘。
“若淮阴侯被放了,你就在路上处理掉他。”
“好。”
晚些时候,樱坐在外室用晚膳,长信带着一封信匆匆走过来。
“殿下,三王子的踪迹有消息了。”长信将信封呈上。樱打开快速的看了几眼,冷哼一声。
“真是好出息,不争王位反而往红楼里去。头牌,哼,这话要是被老东西听到了怕是要气昏死过去。”樱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把这封信寄回陈国,好好给老陈王看看。
“让人看着他,那个老鸨给些钱财让她一有事就报上来。”樱放下信,“烧了。”
“喏。”长信拿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