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戾垂下了眼睑,默默说了一句:“明日王上下旨赐婚,那臣就应下了。”
“嗯。”樱总觉得今夜风有些大了,吹乱了头发,还扬起了沙。
楼戾捡起了小被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又觉得已经脏了没必要,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夜里风大,娘娘回屋里吧。臣告退。”楼戾走了。
樱看了看小被子,又坐回了秋千上,静坐了一会儿觉得确实冷,又起身回了殿里。
“大人,还要继续留在这儿吗?”下属看见楼戾回来,跑上前去问,他们一行人在这里守了许久,见晋王走了,宫门落钥,侍女太监基本都睡下了,他们却还在这里吹风。
楼戾冷着脸,一身寒气,声线平淡:“不需要了,走吧。”
“大人,刚刚是有什么情况吗?这么多人防着人来?大人刚刚可是有什么事情没办成?”下属见他脸色不好,问了几嘴。
楼戾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已经解决了,此事为机密,王上特意吩咐,若是多嘴斩立决。”
“是是是,属下闭嘴。”
第二日,樱也起不来床了,昨夜没睡好,做了一晚上梦,睡睡醒醒,总要喝水。日上三竿了,头还昏着,倚在床头困得眼睛也睁不开。
“母后,母后,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我去叫太医来!”阿满跑进屋子,看见樱有些提不起精神,赶紧跪在床头摸摸樱的额头。
“不用,我就是困,没睡好,阿满,我跟你说,我最不喜欢太医,一生病开的药特别苦,我一口都喝不下,有什么事你千万别叫太医。”樱拉住阿满的手,苦口婆心地说。
阿满眨眨眼睛:“母后也不喜欢太医啊?阿满也不喜欢,但是生病了就要看病喝药,不然一直病着也难受。”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生病,阿满,你去叫长信姑姑来。”
“好。”阿满“噔蹬蹬”跑出去。
可过了许久都没回来,樱皱起眉,走到梳妆台前,那里早就摆好了水和帕子,擦脸净手梳好了头发,穿好衣服就出了门。正常长信都在她寝殿附近,或许摆弄花草,或许在小厨房做膳食,今天叫阿满去喊怎么半天没有人影?连阿满也不见了。
出了宫门,走进花园里,听见远远的有孩子的哭声,声音是阿满的。樱加快了脚步,沿着声音寻过去,看见长信跪着,阿满跪在她旁边哭得大声。面前站了个金戈铁甲的男子,一身傲气,眉眼锋利。
听见阿满哭,很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哭什么哭,给我闭嘴!你母亲不教导你规矩吗,横冲直撞没有礼数。”
“大王子一回来就生这么大的气,这是战场待久了脾气也跟着涨了不少呀?”樱眯眼,心里窝火,翘着嘴角走过去。
大王子扈,人如其名,性情跋扈,但无奈功夫好,任军中大将军,受晋王信重。母家淳于氏又是大家,资历深厚,几代做官,他争储的概率十分大,朝中大半官员都倒向他。
扈领兵在外,难得见几次王后,上一次见还是在他娶侧室那日,她端庄大气,笑得和蔼可亲,一点都不像二十出头的年纪。晋王迎娶她那日,声势浩大,十里红妆,国公夫人替她梳头,钦天司为她送嫁,说她有得天独厚的气运。一身红嫁衣,提着金绣灯,坐着赤红的轿椅嫁进后宫,坐稳了晋国王后的位置,至今让晋王都十分迷恋。
“臣见过王后。”扈抖了抖胳膊,撇开披风,行礼,“王后,臣听闻前不久母妃得罪了王后和安鹿氏,实在难堪,臣特意先来向王后赔罪,再去向父皇述职请罪。”
“哦?淳于氏可不是得罪了本宫和安鹿氏,她虐待王嗣,王上责罚,本宫只是秉公做事,做人还是要有原则才行。阿满这孩子原本乖巧,大王子一来,怎么就哭了呢?莫不是怕生了?”樱上前扶起了长信和阿满,摸了摸阿满的头,递给她一块帕子擦脸。阿满抽抽嗒嗒,躲在樱身后。
“不知,我这宫女和小公主怎么得罪大王子了,让她们跪着不说话,要是是误会就要解释清楚,不然传出去对大王子声誉不好。”
扈哼了一声,眼里都是野心:“王后,臣来时被这小丫头撞了个踉跄,只顾着找这个宫女,一点礼数都不知道,王后既然心善养了小公主,总该教导些礼仪才对,否则外人见了如何说我晋国没有礼教呢!”
樱乐了,皮笑肉不笑:“大王子,小孩子顽皮,如今才六岁,刚继养到本宫膝下才一日,正要给她找个老师,哪知道大王子就来了呢?哎,大王子难得回来,小公主以前在深宫里,安鹿氏保护得好,又从未见过你,同你不熟悉,这才认不出你,你呀,身为她兄长,应该多关心关心兄弟姊妹,他们可是你最亲的人。”
扈忍着怒气,忍下来,眼角都有些抽搐:“是呢,王后训诫的是,臣往后多来就是。”
“阿满乖,不怕,这是你大哥哥,常年在外面打仗,可厉害了,你刚刚都没有给你大哥哥行礼,大哥哥以为你不认识他要伤心了,快,给他行礼,大哥哥就给你小礼物怎么样?”樱蹲下来,牵着阿满,笑盈盈地。
阿满怯怯地抬头,看了看她这个凶巴巴的大哥哥,鼓起勇气,站出来俯身:“阿满见过大王兄,刚刚阿满失礼了,阿满向大王兄道歉。”
樱又笑盈盈地看向扈:“扈儿,阿满不懂事,现在知道错了,向你道歉了,扈儿原谅她吧。”
扈只听见了她一口一个“扈儿”,觉得恶寒,那人眉眼带笑,长得是他见过最美的,也是他觉得至今为止最难对付的女人。
“王后同臣年纪相仿,何必叫得如此亲密,让闲人听见了要说闲话。”扈黑着脸,握紧了拳头。
“那本宫叫扈儿什么?扈儿乳名叫什么?”樱还是笑盈盈的。
扈深呼吸:“王后还是叫臣大王子吧。臣还要去向父王请罪,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樱轻哼一声,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是一样。”她不介意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恶心他。
“回宫。”
“臣参见父王,臣向父王请罪,母亲之举臣毫不知情,但作为臣的生母,竟犯下如此大错,臣羞愧难当,臣愿为母亲寺庙祈愿,祈求佛祖庇佑天下儿童,以还母亲罪责。”扈跪在殿上,上面坐着晋王。
晋王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凶名在外,如今言语上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嚣张跋扈。
“你来孤这里之前,先去见了王后?”
“是,臣去向娘娘请罪,母亲一事终归还是靠着娘娘才没有闹大,小王子如今得到娘娘的庇护,臣才能安心。”扈说的情真意切。
“你与以往大不相同了,以前你可不怎么说这些漂亮话。”晋王有些老态了,但是威严还在。
扈跪得笔直,丝毫不怯:“父王,儿子长大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莽撞,只希望能为父王分忧。”
晋王眯眼打量着这个大儿子,点点头很高兴:“好,好!孤高兴!今晚父王给你准备了庆功宴,你呀,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不要再穿着这一身就进宫了,好歹也是成亲了的郎君,叫你那个侧室好好挑挑衣服,带着一起进宫领赏。”
“谢父王,臣告退。”扈退出了宫门,骑马打道回府。
“见过夫君。”侧室乔夫人早就等在府邸门口,见扈下马,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