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阙上行 > 第15章 禅宫

阙上行 第15章 禅宫

作者:非野哉哉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18 19:12:39 来源:文学城

星河渐倾,夜澜逐退。

棋盘上已经密密麻麻的落了许多墨白棋子,墨影与玉烟纵横交织,景华落在棋盘上的第一子为中心,棋盘的左上方,中右方和右下方三处最为紧密。

刚开始庄与便因失去先手落子的优势而失了先机,后来又频频落入陷阱漩涡,逃离几次凶险之后,他损失惨重。如今棋盘上双方看似旗鼓相当,但墨色的棋子却已经被步步包围,输赢未定但形势渐明,庄与若再想不出制敌的法子,此方情况很快就会急转直下,注定要输的了。

但是庄与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面色凝肃地盯着棋盘,思摸着破局之法。

景华望了他一会儿,将拿起来的棋子放回棋盒,说:“我输了。”

庄与闻言,先是惊讶困惑,而后轻轻叹气,他盯着棋盘看了片刻,认了这棋局的结果,搁下棋子,手指一拨,把棋盘拨乱了:“胜负已定,该歇了。”

景华笑,他捡起庄丢在棋案上的那颗白玉棋子,指腹处触感微妙,是他残留的温度,景华捻过莹润细腻的温热,将棋子落在中心位置上,望庄与道:“没尽兴,再来一局。”

灯影静谧,庄与望了他片刻,没拒绝,将棋案上凌乱的棋子拨至一边,兀自调转小案,摸了白玉棋子,在最偏远的地方落子。

景华望过他,微微一笑,挨在他旁边落子。

再次落子时,庄与依旧选择了与他隔得很远的位置,景华紧随其后,还是挨着他旁边搁了棋子。后面无论庄与棋子下在哪儿,景华都挨着他旁边落子,不管什么棋局,更不管什么路数,反正就是让墨玉棋子纠缠白子不放。

景华没有开玩笑,方才那一局他是下的不尽兴,棋局之上,他落子是试探,是布局,是揣测,然而庄与竟真就一本正经地下棋,从他的棋招路数里,他看不见他的想法和思绪,他不在乎输赢,也没有半分试图从中窥探他的意思,仅仅是他想要下棋,那么他便奉陪着下了这局棋,下棋就是下棋,消遣的玩意儿,除此之外,没别的意思。

而这次不同,他感知到了庄与的脾气,一种恼但无害的情绪,他知道景华在胡闹,他恼,却还是耐着性子陪他胡闹。就像聪明如他,应该早就感觉到了景华对他的纵容和利用,却还是陪着他下天下这局棋,如果不是重姒的身份败露,他也不清楚这局棋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诸国灭,九州合,最大的乱臣贼子秦王被他问罪诛杀,天下一统……还是说,秦王会最终摆脱他的控制,厉害过他,将他和这天下一并吞没……

都是不确定的,他和庄与,这一回合,谁都没有中规中矩的在下棋,谁都在玩儿。

墨玉旗子和白玉旗子在棋盘上一圈圈的缠绕追逐,下着两个人都看不懂也辨不出输赢的棋局,景华一直在看着庄与,他眼里那点玩味和审视,逐渐变成了纯粹的愉悦。而庄与不大看他,垂眸盯着棋盘,不过,他起初那种恼的情绪没有了,他也感受到了乐趣,抬眸的时候眼睛里含着笑意,就是这一点笑,让景华觉得那种感觉又来了,轻盈柔软的可以无限靠近的感觉……

很快,棋盘上就被墨白两色棋子占满,景华捏着棋子无处可落,庄与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等着看他下一步该怎么走。

景华把棋子一搁,这次却道:“秦王陛下,你输给我了。”

庄与问:“怎么说?”

景华将棋盘上的墨玉棋子拾起来,丢进棋盒里:“棋盘之上,掌中之子,是输是赢,还不是执棋人说了算。”

明灯将庄与的背影投在车厢上,显得高大。他不笑了,安静了片刻,他说道:“可我从来不是你的掌中子,而是坐在你对面的执棋人,如果你我之间只需要一个人赢得天下,为什么不能是我?既然敢选择我同我下这盘欺瞒天下的棋,就要敢承担失控的风险。”

景华听出他这几句话虽是真话,却也有几分负气的情绪,景华想继续,道:“你说的对,如果我赢不了你,又怎么能做这天下之主。”

庄与却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被景华这几句不合时宜的话扫掉了所有兴致,一句话也不想再和他说。他转开目光,说:“困了。”他收拾了棋盘和小几,熄了旁边的灯,取下发簪,散下发,侧身躺下便睡。

马车里安静下来,景华望着他的背影,心绪又些复杂,他明白,自己和庄与这几句话口头之争除了败坏气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他就是觉得应该败坏气氛,方才那种平和轻松的气氛让他不由得沉沦,也骤然警觉。

过了一会儿,景华也在另一侧躺下,他思绪乱,没什么睡意,他侧过身,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庄与身上,这种感觉真是奇妙,马车的摇晃更让这种感觉如梦如幻,他们两个,竟然可以毫无戒备地躺在一辆马车里度夜。

庄与的散开的长发柔顺的铺在他身后,如同数道蜿蜒的墨色溪流,景华抬指就能够到一缕,于是他就这般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指,拾起他一缕发丝在指间,细细摩挲,不仅感叹,这秦王当真是娇生惯养,不仅肌白似玉,肤如凝脂,就连头发丝都如此柔滑细软触感极好……反正不像他,这些年四处奔波,皮糙肉厚,发质都变得硬涩……

他这么想着,也解了束发,摸了一缕自己的头发丝在手里,和庄与的挨在一起比,看着看着,他也不知怎么的,竟把那两缕头发放在一起,打了个结。

庄与就在这时忽然醒了,坐起惊愕的看着景华的举动!

景华也愣住了。

庄与先是震惊,后是恼怒,然后十分生气的把自己头发拽回来,不发一言,不知按了个什么开关,马车中间垂下一道屏障来,把两个人隔了个严严实实。

欺负了人,景华理亏,看着屏障,辩解之词更是一句也开不了口,他摸摸鼻子,默默的受了秦王这通脾气。

……

两日后,秦王马车抵达拂台宗地界,沿途青屏碧障,隐天蔽日,进入山谷,又是豁然开朗,一面湖泊如镜平铺,湖水碧蓝澄澈,千丈见底。深入拂台山林,便是满目的琼翠翡绿,葳蕤枝叶织错,垂下的深影显得清幽寂静。

车停在敲门石阶前时,重姒正在全神贯注地对付着手里头一个木头玩具,那是梅青沉留给庄与的玩意儿,说是他门下很有前途的一个少年用榫卯之术制作,长宽七八寸的东西,有九九八十一个零件,可以拼凑出七七四十九种兽物器具的样式,用来给庄与路上打发时间消遣用。这会儿重姒拼出来的是只狐狸,通身都已成型,只有狐狸尾巴还没有拼成,庄与见她兴致正浓,便没有急着下车,和她一起拼那只狐狸的尾巴。

景华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

那夜之后,庄与便不曾与他在一辆马车上待过,而是与重姒而行,他这里出入皆有追云随侍左右。他见那边马车迟迟没有动静,目问追云。

追云身上的玉铃铛轻灵地响在林间清幽的微风里,他笑得十分恭谨:“殿下可观观这林中妙景,稍稍等候。”

苍台掩翠,满目都是浓郁的幽深绿色,重姒下车后,薄而软长裙逶迤在年代久远的石道。她抬眼望着苍林掩映的白石山门,回首对庄与道:“还记得上回来的时候,石阶上铺着厚厚的雪,转眼,已是三度春秋过。”

景华走过来道:“这落花堆满台阶,也没人扫一扫。”

重姒对她那故意找话题的哥哥解释道:“拂台宗三道山门九百石阶,春不拂落花,秋不扫枯叶,夏不撵凉荫,冬不清白雪,远自千山万水而来的香客皆可在此留下一季足印。正应了拂念大师‘无物可染,万事有踪’的禅念。”

景华一笑:“是我孤陋寡闻了。”他目看庄与:“别见怪呀。”

庄与转开余光,抬眼望向长阶:“我们上去吧。”

禅宫清净,闲人不入,只他三人拾阶而上。

三道山门高耸巍峨,两旁苍木夹道,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入另外一处幽深寂静的天地,时而清风徐来,古木芳香,一旁间隔就会有天然石槽,里头盛放着竹筒引上来的清泉水,是以几百级的台阶走下来居然丝毫不觉得累,反而令人清心净神。走尽长阶,是一片平整的石道,尽头就是禅宫大门。

已经有一位布衣少年在门口等候,见到二人迎上来道:“大师已经在等候三位施主,请随弟子而来。”

进入大门后,长道落花,曲径通幽,石泉淙淙,流经点落在各处雕刻成莲花或者天然形状的石槽,聚集泉水仿若明镜映出天地恢宏,时有落花点破清净荡漾出圈圈纹路。随处坐落着的石浮屠更是生就幽幽禅意,天地寂静如空谷,只听见足履踩过落花和长袖拂过清风的声音。

走过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隐隐听得水声激鸣,三人穿过林木,视野豁然开朗,眼前以悬崖而建的一处开阔平台,对面一帘瀑布飞崖直下,腾起缭缭水烟,折射万千虹光。平台上是一座五层飞塔,檐角下铜铃空响。

布衣弟子将庄与二人带到塔下,道:“大师已在塔上等候三位。”

重姒抬头看着高塔,对庄与道:“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奇妙的地方,还以为你的秦宫已是最为讲究华丽的了。”

庄与道:“秦宫如何考究奢华,终不过我一己之力为之,苍山一翠罢了,如何能与天下古今者比较智慧。”

重姒偏头望着他:“你何必谦虚至此,无论天下人还是古今人,都不会少你浓墨重彩的一笔。”

被冷落的景华在旁一咳,默然道:“皇宫可比秦宫壮丽恢宏的多了……”

庄与装没听见,他抬手替重姒拂去肩头落花,温柔笑道:“我们进去吧。”

三人进入塔楼,每层景色各异,皆不见拂念踪影,直到第五层,才在一扇千佛坐莲的屏风后头看见一道虚无的人影。她的影子缩的很小,恰好落在屏风中央一叶空着的莲花座上,巧妙的融身于千佛之中。

庄与站在屏风前头,以礼行之,清声道:“打扰拂念大师问道了。”

屏上影子忽动,渐渐的从莲座上下去,然后影子渐渐的变大,绝妙至极。

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的是一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女禅师,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三人都感受到一种幽深若空谷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能真切的瞧见她的眉目口鼻,却又仿佛这张面容是隐于庄生晓梦之中,她周身的禅服轻软而透,无水自浮无风而动。

她请三人入座,弟子奉上茶水,拂念道:“拂台粗茶,三位将就些吧。”

三人尽礼坐定,拂念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红木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来,是个精巧的红莲吊坠。拂念将盒子推到重姒跟前:“这便是师父交代我送给重姒施主的物件,若施主不愿辜负师父一片心意,还请日日贴身携带。”

重姒好奇的拿起来打量一番,道:“辩境大师心意重姒自然不敢辜负,只是不知这枚吊坠有何独特之处,要拂念大师亲手给我?”

庄与看着重姒手里那枚坠子,解答道:“三年前同辩境大师交谈,他提到万物相生相克,我便请他帮我一个忙,希望他能做出可清解蛊毒的宝物来,没想到辩境大师居然真的做成了。”又问拂念:“这坠子,就只有一个么?”

拂念道:“这枚吊坠世间只此一件,还请妥善保管。”

景华甚是惊愕,他对重姒心存愧疚,这些年来,也在各处寻觅解蛊之法,希望在接景虞回宫的那一日,能解却她身上孽障,稍微弥补一些对她的亏欠。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只得了一些能够缓解的方法,没有找到能够根治的药石。却不想,庄与居然找到了。

他看庄与,庄与却是有些失神地看着坠子。

重姒沉默许久,道:“你说,这枚坠子可解我蛊毒?可是我为什么要解蛊?”

拂念半闭着眼,轻软薄透的禅衣微微漂浮,周身似乎笼了层看不清的仙雾,“拂念只是听从师父嘱托,将这件东西交到施主手上而已,至于你作何处理,拂念无权干涉。”

重姒沉默下来,一时寂静。

庄与关注着她,也没有说话,给了她时间去想明白。

外面瀑布声声,似乎要将人带到很远的梦里去,南风回阙,檐铃叮当。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