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火炉有一搭没一搭地冒着氤氲白气,淡香缭绕中,晏婉搁下了手中册子。
将肩上狐裘不耐地一撇,扭头道一声:“今日也不许他回房。”
简册“啪嗒”落到了床头弦丝珊瑚桌榻上。
这桌榻本是为方便卧赏而制的,可弹琴对弈,饮酒望月,也可笔墨风雅,书画闲情。
乐音卷了外层的帘幔,接了话:“公主放心吧。”
弯了眼眸,道出一个她认为的好消息来安晏婉的心:“驸马爷今日也不回来。”
“他遣了周饶来通报过啦。”
简册落下的重重砸得桌榻上的黑白弈子拂散了几颗。
晏婉定定瞧着,说不出的面色。
乐音瞅一眼,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公主,您生气啦?”试探着问下。
她看晏婉脸色,好像一切如常。可是瞧晏婉动作气场,分明又是极为不悦。乐音一时摸不清头脑。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乐音的头脑被晏婉的声音唤了回来。
她声音懒慵慵的,乐音听着,和三日前那天的晚上有点像。
三日前,公主半夜将驸马撵出了房去。
乐音被临时唤去陪房时,瞧见公主气得满脸通红,驸马也是沉着面拂袖而去。
谁也不清楚此番争吵是何缘由。反正自那以后,公主每日都要嘱咐一句:不许他回房。
晏婉的反问一出,乐音马上意识到眼下她定然是不虞了。连忙点头道:“公主说得对!”
在乐音看来,确实没什么可气的。驸马不在才好。
乐音自己偷偷琢磨过,肯定是驸马身上余毒未清,却又不好好吃药,夜里常常发作起来,令公主日子难过,公主才忍无可忍了。
她好几次守夜的时候都听见啦,二人房里传来好像挣扎又或者疗伤的声音,咿呀不成调,想必公主每次都十分折磨。
驸马不在,便不用受这折磨了。好事呢。
乐音正想着,过了会儿,听得晏婉又漫不经心问一句:“……还说什么了?”
“啊?”乐音一呆,思绪从天马行空中牵了回来。
反应过来晏婉是在问周饶通报的事,忙回道:“没什么了,只说驸马这几日外出公干,就宿在外面了。”
晏婉看一眼窗外,白雪纷纷,落在园中纤尘不染,静静的,很是烦心。
索性闭了窗。乐音见之,上前给她重新披了狐裘,体恤道一句:“公主自个儿也更舒服些。”
省得每晚伺候发病的驸马爷。且抻一抻他,待他肯好好服药,将病养好了,再回来也不迟。
乐音的盘算算得妥妥的,然而事情却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三日前,夜半,天将雪。
雪色下一片静谧悄然,唯有公主房中,窗户上有微闪的光影吵着这夜。
丝丝香气盘绕在雕花床前,香炉的香被一只修长的手无情灭了。
“没你好闻。”闻渊拉了她软腾腾的手,下巴搁在脊后细系带上,张口。
系带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染上了她的肤。
往里层耐心地摩。晏婉钳紧了双骽,趴伏在沿边,如瀑的秀发散落下来,虚虚拂地,随着身后人的韵飘宕不已。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顺着飘宕秀发而来,手一束,将其捞起,散在后脊上,露出了沿边人遮掩下的氲红的脸。
“他们又催你了?”晏婉埋了脸,不叫他看。声音断断翁翁。
闻渊性命保住了,但毕竟身份有异。朝中大臣虽迫于新帝威势不敢拿他如何,却也不愿对他掉以轻心。
因此近些日子以来,由礼部侍郎范弈全带头,众大臣共同上疏,要给公主府添姬纳妾,美其名曰替公主承担生育子嗣的痛苦。
但话里话外,都是在点给新帝,能让闻渊活着已是最大的让步,绝无可能再让他的血脉正经延续。是以大臣们络绎不绝送往公主府的,都是些身为低等的歌女妓子。
公主若想要自己的孩子,大不了纳些面首,实在不行,给她建个控鹤府也不是不可。
不过这些暂且都被晏澜先拦了下去。
他并非是不许,毕竟大臣们的考虑也自有道理,晏澜主要是想,此为闺中事,还需小两口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闻渊低低“嗯”了一声,牵回了晏婉的思绪。
他伏下,伸出手,穿过绸褥和肌理间,阎摩着,将她抱了起来。
一股脑地沉下。晏婉惊呼一声,双眸微睁,不由自主地蹬了蹬。然被他攀折起,着不了陆,只得双手绕后,牢牢抓在他的腕上。
偏偏手腕这时抬了起来,幽魂般环在她蜀锦之前,晏婉的手也就跟着采撷在了自己的红果上。
不、不要脸。晏婉偏头,不看。
却还记得刚才的问题:“你怎么想的?”
幽幽兰花香混合了靡的味道。虬起犹如利剑,如今正被细细打磨着。
闻渊眉心微微绷拧,折了她骽弯。
晏婉顺势扭了身子,瞧了他,问道:“……你想吗?”
眼睫如雨打的蝶翅,脸酡红,息微乱,懒慵慵的瞳眸只睁了醉染一半,仿佛能听得到的眸声泽泽。
剑无虚发,切中目标。目标花鞘好像有它自己的生命,刚一被采切到,便如含羞草一般翕动起了鞘瓣。
晏婉被他钉得眼神微微发直。再立不起来,向前扑倒了下去。
绸枕掩了她半个脸颊,一手揪住枕头边,一手掐了他腕,小口圆张许久。
而后听得他风流一句,“想。”
“什么?”晏婉艰难抬头。但没抬得起来。
因为很快,听得他咬着牙又道一声:“很想。”种花。
恶劣一鼎,利剑一股脑地塞进花鞘中。
热气腾腾,毒蛇的信子钻进了黑暗,到处摩索打探。
晏婉难以动弹。心中陡然升起的怒气和陡然升起其他含混在一起。翕动。
许久,终于寻回些力气蹙了眉,往前躲开了道:“出去。”眉目冷了下来。
闻渊握了她踝腕,“……你不喜欢?”似乎不知她为何突然冷了下来。
明明刚刚还是一片炎炙。
“不喜欢。”晏婉答得很快,坐起了身子,撇开脸。一下空了下来,有些潺潺的涌缓缓倾了出来。
心里被惹得烘烘的。连忙又躺下,拿被褥裹了自己。
冷下脸,狠狠道:“不喜欢。”“讨厌!”
闻渊下颌还犹带着这一场的薄红,闻言一怔,缓缓起了身。
很快冷静下来,面容恢复了淡淡的清冷。好像刚才百般折磨她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
如松如鹤,映衬着刚落下的雪,谪仙一般的人儿。
听说,天上仙都是由一群又一群的女仙子服侍的。
晏婉瞧一眼,翻个身,不看他。兀自生气。
不过有些潺潺还在,提醒着她这次没有以往尽兴。
晏婉裹了裹被角,尽力忽视,等这阵慢慢过去。
闻渊立身榻边,燕衣半敞,血刻梅花处依稀可见还沾了她的泽。
垂眸,半晌。
晏婉觉得有丝丝凉意刮了进来。转身,见闻渊持了棋奁过来。
他将其中的黑子倾出些许,倒入了玉做的势中。
这玉不同寻常,仿佛泥样儿的,可随势而改变自己的状。但质地又十分金贵亲肤。
这还是两人大婚时,塞外喀萨族献上的礼品之一。
晏婉不懂这是什么,只觉得新奇,曾拿着把玩过好久。每次闻渊都枕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瞅着她笑。
后来在他浓动之际,她才终于问出了实话,知道了这玉的真正用处。从此以后避之不及束之高阁,再也不敢拿一下了。
毕竟,只拿他的就已经很够她受的了。
闻渊此际突然又拿出了此物,还装入了棋子,晏婉有些不妙。
果然,这是用在她身上的。
棋玉代替他,就着残留的潺潺,缓缓来了。蓦然的空虚被棋玉一占,尾蛇吐信的焦灼感又袭来了,不多时,棋玉微微冒了热气,向深处。
晏婉立时受不住,“出……出去!”抵抗。
艰难地,仰了纤颈,愤眼瞪他。
手相阻,闻渊静了眉眼,暂停,“这个也不喜欢吗?”似乎困扰起来。
他在说什么啊!还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
只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狼狈,一览无遗。
“不喜欢!”晏婉气道。从哪里学得这些花花肠子?
晏婉愤愤,一下又想到……所以说,他才想要大臣们送上的那些莺燕姬妾吗?
还很想。晏婉不由得抬骽,一脚踹在了他小骽上。狠狠的。
骽上毕竟受过致命的伤。闻渊一下缩了身子,咬牙忍住眼前一阵黑,冷汗霎时冒了薄薄一层。
缓了缓,稍好了些。抬头,见晏婉不仅丝毫不关注,还翻过身,只留一个愤愤的后脑勺给他。
闻渊慢慢起了身,望了望窗外簌簌的雪,眉目似乎也渐渐染上了雪寒意。
“好。”启唇,一个好字。
淡了淡眼睫,“你说的。”好像凛着唇,又好像轻描淡写。
于衣桁上拿了大氅,大步离去了。
听得关门声,晏婉扭过头,房门只荡起寒寒一阵夹雪的风。
晏婉坐起身,人不见,捶了下被角,“走了就别回来!”
簌簌雪声中静了一会儿,不多时,从窗外远远飘来又一声笃定的“好”。
一连三日,两人都颇为一言九鼎地履行了自己说过的话。
给渊整不自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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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番·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