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雪依然笑着,像是没看见他手里的刀一样,惊讶道:“大叔,你这脸是怎么回事?什么人这么可恨,竟然……”
说着像是不忍一般,讪讪闭了嘴。
那人浑然不在意般笑笑:“年轻时不懂事,跟人打架打的,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你们俩也是有口福,今早看见以前的刀生锈了可惜,拿出来磨一磨就看到你们两个了,也是有缘,跟我来吧。”
说着站直了身子,拿着磨得锃光瓦亮的杀猪刀转身往后走,像是也不在乎他们跟不跟上来一样。
应如雪敛目,启村总是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看着前面慢悠悠的背影,连忙小步跟上,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实在说不过去。
刀疤脸自称姓张,以前做杀猪的屠夫,因使得一手好刀,人称‘张刀子’
两人一进大门,张刀子反手将门锁上,带着他们往里走。
院子很大,里面各种珍贵的花草,不像陈三娘家放置的井然有序,花草,假山都随意地堆砌在一起,就像是主人摆着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在意好看与否。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走了没多久,迎面撞上一穿金戴银的女人,女人看见他们两个像是看见鬼一样,眼看就要叫喊起来,被张刀子呵住,微微看了他们一眼,慢笑着,“这是贱内。”
转头又对着那女人说,“高兴也不要吓到了客人,做饭去吧。”
他妻子这才反应过来,讪讪跑去做饭。
张刀子把他们带到房间,让他们坐着等一等,很快饭菜就端了上来。
他坐在一旁,热情地招呼他们,脸上的蜈蚣扭动,“你们先吃着,猪杀好没那么快,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啊。”
应如雪笑应,和凤游对视一眼,见凤游悄悄把之前的小瓶子打开,半晌没有香气飘出。
【有毒。】
而且还是丹毒。
她笑得越发灿烂,一边和张刀子寒暄,一边地从桌子底下递了颗药丸给凤游,自己也趁张刀子不注意,把药丸吞下,若无其事的夹菜吃饭。
吃了一会就装作无力昏厥倒下,看她倒了,凤游也一并倒在桌子上。
张刀子看着二人齐齐昏厥也不着急,拿起身旁的杀猪刀出去了,‘霍霍’声响起,磨了不过一会,就被人打断。
“诶,诶,你给我出去——”像是张刀子妻子的声音,气喘吁吁,像是追着什么人般,随后一个女声响起,这声音他们最熟悉不过。
【陈三娘?】
只听陈三娘怒气冲冲,“姓张的,你什么意思,他们人呢?”
‘他们’指的估计就是自己和凤游二人了。
张刀子听声音丝毫不慌,手中磨刀的动作不停,阴恻恻地说:“你自己没用,人看不住,现在跑出来我带走了,自然是我的了。”
“什么意思?”陈三娘气急败坏,“你把他们怎么了?”
“姓张的,这两个人可是要到……”说到这里像是有所忌讳,压低了声音,“他们可是要去友澄村的,况且我也跟大人报过了的,大人可是说让他们乘船过去,他自有安排。”
提到‘大人’,陈三娘也不再气急败坏,冷讽道:“怎么,你想违背‘大人’的意思?”
在说到友澄村时,磨刀声就已经停下,良久才听张刀子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
陈三娘也不说话,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像是有人从衣服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应如雪心下好奇,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又是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张刀子冷声,“他们在屋里。”
“你——”陈三娘又惊又诧。
‘叮——叮——’清脆的金属落地的声音,像是张刀子把刀扔了,无趣道:“放心吧,昏着呢。”
陈三娘却像是还不放心提问,“他们可是修士,你下的……”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粗重的脚步声离开,张刀子离开后,过了一会,开门声响起,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应如雪心里一紧。
陈三娘心里埋怨张刀子打草惊蛇,行事莽撞,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小心翼翼步入房门,看着倒在桌上眉目如画的两个年轻人,心有提防,眉心紧蹙。直到查看完饭菜后,脸上紧绷的神情才松懈下来。
还好张刀子没有那么傻,给他们下的是给修士的迷药。
他们这里虽然来的大部分都是凡人,但偶尔也会有修士过来,原本大家都不想动修士,毕竟修士不好对付,可后面随着启村来的人越来越少,外面的人警惕性越来越高,普通人都很难绑几个进来,也就不分凡人修士了。
凡人也好,修士也罢,总归有‘大人’处理,他们只负责把人迷晕送过去就行。
这等勾当做了几十年她也有心不干了,该有的都有了,再要那么多钱也没用,想到这里又看了眼桌上躺着的应如雪,心下可惜,多么鲜活的小姑娘,如果他们不是去友澄村的话自己没准还能放一马,可惜偏偏想不开,要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她眼中闪过思量和忌惮,一时间不敢再深想。
等了又是一个时辰,觉着时间差不多了,陈三娘把二人推醒,试探着问:“你们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应如雪眼睛睁了半晌才睁开,一副睡眼惺忪,不知何物的样子,“三娘?”
转头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假意好奇道:“你怎么在这?张刀子呢?猪杀好了吗?”
见应如雪一副懵懂模样,凤游也是一副困顿样子,心下不疑,想着可能是张刀子骗他们说杀猪给他们吃,怕他们起疑道:“姓张的跟他媳妇吵了一架,他媳妇甩脸走人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哪里会弄这些,还猪呢~”
又捂嘴轻笑说,“你们也真是,起这么早,结果在别人家里就睡着了。”
“好吧,突然困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应如雪无奈耸肩,抬头看了眼门外,天光大亮,看似惊讶道:“三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还说呢,找了你们半天,刘麻子已经等着了。”陈三娘嗔怪道。
“这么快?”应如雪惊讶,“昨日不是说要到午时船才好下水吗?”
“原本是这样没错,刘麻子一听是客人要用船,起了个大早就在澄河边修船,这不刚修好就让我过来喊你们了。”
知道陈三娘说的肯定是假话,心里猜测她大概是怕自己在启村待着惹出更多事来,就比如刚刚的张刀子,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出现些陈刀子、李刀子之类的人来。
所以想提前把他们先送到那什么‘大人’那里吧。
应如雪还真没猜错,陈三娘就是这般想的,今早她听儿子说这两人走出去了后,就赶紧跑出来找人,还好来得及时,从张刀子手里抢了人出来,她心下沉思,‘大人’之前说过,这个女修是个无关要紧的,但这个男修他们处理不了,说是什么‘元婴’,不好对付。
‘元婴’是什么她不懂,但‘大人’再三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想来是个难缠角色,可是自己不过稍不留神,差点捅了个大篓子出来,陈三娘心有戚戚,只想早点把人送过去,剩下的就不用她操心了,所以赶紧联系了人,势必要把他们送上船,以免夜长梦多。
这般想着,脸上笑得越发温柔。
“快跟我走吧。”
于是两人跟着陈三娘往后山去,沿着小路,翻了两座山,方看到澄河。
一到澄河边,应如雪倏地感觉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紧了紧胳膊。
这澄河边竟是比外界要低上个十来度,刚从启村过来还是热浪滚滚,现在的温度却如寒冬刚过,春启之时,冷得她打了个寒战,手上是细细麻麻的鸡皮疙瘩。
忍不住搓了搓,朝手心哈了哈气,不解道:“这里怎么这么冷啊?”
陈三娘闻言略微低眉,像是有些低落,“以前也不是这样,后来可能人迹越发少了,这边也就荒废了,所以越发冷寂了吧。”
“启村的人都是从友澄村搬出来的吗?”她好奇问陈三娘,却见陈三娘一愣。
“你们怎么知道?”
应如雪想起陈三娘没提起过这茬,连忙解释,“我们之前打听去友澄村的路,旁人这般说的。”
说着又小心觑她神色,小心翼翼道,“难道是那人骗我?”
陈三娘愣了一愣,慢慢笑了,“那倒不是,我们祖先那一辈都是在友澄村生活的。”
“那为什么搬走呢?”
这才是她想知道的,好好一个村子,为什么住着住着就搬走了,还是全村一起搬走,这其中要说没隐情,凭谁都不信。
陈三娘倒是神色自然,坦然道:“嗐~还不是那地方水质越发不好,连畜生都喝不得,所以大家才没法子搬了出来。”
悠悠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然谁愿意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呢。”
见自己说的过于忧愁,忙笑:“不过搬出来也好,去镇上县里都要比以前方便得多,更何况正是搬了出来,大家伙才开始做水上的生意,才富裕了些,要是在里面,现在还不知道过什么日子呢。”
陈三娘边说边带着他们沿河边凹岸走,走出凹口,转过弯就看到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