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灵枢宗,伴随着一阵让人难受的憋闷感,他听见了灵枢宗弟子的尖叫声。
不知道有谁在外面喊着:“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个人把火扑了呀!”
他慌忙冲了出去,在不远处,他看见了漫山遍野的火光。灵枢宗依山而建,一旦山上着火,山下绝不能幸免。
他正想动用法术把火扑灭,却发现自己灵力尽失,无法再使用任何法术。
他慌了,恐惧感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迫使他再也没有勇气移动。
在火光中,他看见了一个人,是没有变成老头样子的南山,也就是南流景。
但他的气质让楚知白感到无比陌生,比起常态,他倒更像是走火入魔了。
只见南流景一抬手,无数团火焰就像流星一样坠落到了灵枢宗各处。
楚知白来不及躲避,不小心被火焰烧到了手腕,但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烧灼感,甚至他明明被烧到的是手腕,他传来疼痛的地方却是双腿。
一阵心悸后,他猛地一抬头,他才发现自己依然在露陌宗,刚才所见所闻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旁边的香炉里,他昨天睡前点上的安神香已经没了。
他睡着了之后很容易做梦,导致睡眠质量极差,所以他的房间里经常会有安神香,可今天,安神香并没有起效果。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又在看书的时候睡着了,还没有熄蜡烛,至于被火烧到手却感到腿痛大概是因为他腿麻了,而且他的双手,已经麻木到快没有知觉了。
对于修士而言,想要缓解久坐带来的麻木不是件难事。他稍稍使用了一点灵力就消除了四肢的不适感。
在抬手熄灭蜡烛后,他略感疲惫地躺在了床上,明明睡的时间理应比下午久,他非但没有任何舒适感,甚至还感到一阵惶恐。
这不只是因为梦里的他失去了灵力,还因为南山走火入魔的样子。
他见到过魔修走火入魔的样子,一开始他们会暴走,修为在短时间内突然暴涨,他们会像发了疯一般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但这往往是透支生命换来的提升,持续时间一般不超过半个时辰。
传闻几十年前灵枢宗也出过一次有修士走火入魔的事情,那位修士就险些烧了灵枢宗。
那一次是正道唯一一次出现有修士走火入魔的情况。灵枢宗在那之后迎来了重建。
不过那个时候楚知白正好有事不在宗门内,他并没能目睹事情的全貌。
后续灵枢宗也没有公布失控的修士是谁——也没有人愿意说失控的修士是谁。他只知道当时所有被波及的修士都得到了安抚。
楚知白一开始猜测失控的人是南山,据说事件发生不久之后南山就被以“魔教卧底”的罪名逐出灵枢宗。
有修士走火入魔的事情就是在南山离开灵枢宗之前发生的。
可南山回到魔教后的做派一直非常强硬,把魔教一些人搅和得鸡犬不宁。
那段时间,楚知白和南山为了正道和魔教的事见过几面。那时的南山做事条理清晰,有条不紊,浑然不像一个走火入魔过的人。
没来得及琢磨透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他就再度睡了过去。
后半夜他没有再做梦,难得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有人轻轻地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此时天才微微亮,并没有到他平日里起床的时间,他极不情愿地坐起了身。
他揉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上眼皮和下眼皮还是极不情愿地抱在了一起,最后整得自己下眼睑全是泪水。
他想保持清醒,但困意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点着头。好困,不想起来,想继续睡觉。
似乎是见他太久不回应,门外的人才说道:“我的好徒儿,该起床了,今天我们得一起出城。”
本来还困倦的楚知白立刻清醒了不少,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就走了出去。
屋外,林榆和陈司巧已经等候多时了。林榆的肩上扛着一柄有他肋骨最下端高的锄头,悠闲自在地哼着一首不着调的民谣。
可以听出来原曲应该还是很好听的。
陈司巧则是两手捧着数量可观的布匹,见到楚知白的时候她还对楚知白笑了笑。
楚知白不禁感慨这位师姐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向师兄师姐故作精神抖擞地行了个拱手礼:“师兄师姐好。”
林榆无奈地笑了起来:“哎,师弟,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们宗门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对了,洗漱的地方在那边,记得要快些哦。”
要把这种几乎已经形成习惯的东西从脑海里踢出去还是挺难的。
但他还是小声说道:“我明白了,我会照做的。”
等他把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从他离开房间起就没有出现的南山拿着两柄锄头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
南山把其中一把小型锄头递给了楚知白:“来,今后这把锄头就给你用了,要保管好哦。”
表面上精神抖擞,实际上已经可以站着睡着的楚知白脑子宕机了一瞬,而后他迷茫地抬起了头:“师父,你给我塞锄头干什么啊?”
南山无奈地说道:“当然是种地去啊,还能是去干什么?不过因为人手已经够了,所以你师姐是去给小孩子们裁衣服的。”
陈司巧点了点头:“顺便再教他们念书什么的,如果你不想去农田里耕作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
楚知白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吧,我和师兄,师父一起就好。”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擅长应付小孩子,以前灵枢宗长老的孩子让他讲故事,他讲的故事直接把那些小孩子全都吓哭了。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萧辰也走到了院子里:“我也要跟着一起去耕作吗?”
他拿着锄头,看着姿势有些别扭,似乎并不习惯手里突然出现一个重物。
南山笑着说道:“当然,毕竟你是我们宗门的挂名长老,你得给弟子们做好榜样哦。”
萧辰欲哭无泪,只得点头答应:“好好,可是我对这事情一窍不通,真的没关系吗?”
南山指了指楚知白:“没事,他也不懂,你们俩都可以慢慢学。”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城外的一个小村庄。出城步行一刻钟就可以到达。
村庄虽然占地不大,但是也有几十户人家,几百号人。
五人行进的速度很快,太阳还没彻底升起就赶到了他们要去耕作的土地。
田地间早就有了农民辛勤耕作的身影,陈司巧与他们道过别便转身向农民们居住的房屋那边走去。
有路过的村民见了看见了他们,非常自然地和他们打起了招呼:“仙君们又来了,这回还带了个小师弟?小小年纪就愿意来吃苦,真难得啊。”
农民说着一口夹带官话的方言,楚知白听半天也只听懂了一部分,还是林榆给他在一旁解释他才会意。
等他彻底听懂想要回复些什么的时候,村民就直接往田里去了,丝毫不给他搭话的机会。
他只得转头去询问南山:“师父,我们今天都要做些什么农活啊。”
南山一边笑了笑一边跳到了田埂上:“拔草,不过要注意把杂草区分开,老的草得拿回去烧灶台,嫩些的拿回去喂猪、兔子、羊——当然有些也可以留着自己吃。”
楚知白愣住了,老的草和嫩的草他还分得出来,还要分出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就有些为难他了。
看着他那愣住的样子,南山接着说道:“当然,鉴于你是初学者,你只需要把它们分开来就行了,我来把那些能吃的挑出来。”
经过近乎一个早春的野蛮生长,田野里的野草已经长得非常茂盛。
楚知白铆足一股劲连着拔了一大片的草,遇到过于顽固的草,诸如被当地方言称作“千斤顶”的野草时,他的小锄头就发挥出了用处。
得益于以前起早贪黑修炼剑术,他手上的厚茧完全可以让他应付这些体力活动。期间他还挑出了不少他认识的野生药材。
干农活期间很少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用心打理着自己分配到的田地。
当楚知白终于感受到疲惫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一旁的林榆累得脸颊通红,气喘吁吁,跌坐在田埂上大口喘着气。
林榆丝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留下来的汗水:“师弟,你怎么跟力气使不完似的。”
楚知白笑了笑:“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娘经常要求我搬运重物,所以慢慢的,我的体力就好起来了吧。”
他母亲要求他搬运重物倒是不会,但是会用近乎变态的训练规训他。这么长年累月下来,他想弱都不行。
比如:让他在寒冬腊月脱了上衣在雪地里练剑;让他在宗门旁边的山上跑一圈,不跑完不准回宗门;在他还没有辟谷的时候,让他和宗门的长老对打,必须撑过至少一炷香的时间,否则不给吃饭什么的。
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楚知白也还是会感到没来由的害怕。
在他眼里,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他母亲更可怕的人了,如果有,那他一定不会想遇见。
林榆笑了笑:“师弟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努力呀,那师兄我也得好好努力了。”
他说着就站起身重新回到了自己负责的那块田里。
楚知白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疑惑:既然林榆都已经知道了萧辰的身份,那他真的会不知道我是谁吗?
南山销声匿迹已久,他认不出来很正常。可楚知白离开灵枢宗也才四年。
标题取自陶渊明《归园田居》
PS:主角不用法术是因为其实普通人其实很排斥修士,如果想要和附近的人融入得更好,就得脚踏实地地干活。这也算后期某个剧情的一个伏笔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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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晨兴理荒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