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替身 第4章 考你

温秋律盯着桌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出神。

五分钟之前，顾青阳进了他的办公室，留了这么一句话：“温总，你误会了，我不是MB。”他说着就把钱放到桌子上。

顾青进门之后先看了他一眼，双眼亮晶晶带点儿自然笑意的，像只找主人打招呼的大金毛。

顾青阳看完他就立刻垂下眼皮睫毛轻轻颤动，小心而谨慎的卑微感恰到好处，仿佛下一秒就会问，我这样做没错吧？

不得不说，顾青阳这番模样，真很对温秋律胃口。

他就喜欢看一些比他年纪小的弟弟，露出带点儿祈求意味的眼神，能让他获得巨大的心理满足。

要是刚刚顾青阳眼神多那么一丝儿撒娇的意图，那简直完美。

只不过没等他说话，李隋宁就派人进来把人领走了，还给他留了一句话，说：“李总说温总您昨晚喝得挺多。可能今天状态不太对劲，他让我先让人带熟悉一下公司环境。”

什么叫“可能今天状态不太对劲”，对劲得很好不好。

温秋律看着屏幕发呆，消化这各种巧合的环环相扣。

出神之际，新消息提示音把他注意力抓了回来。

初版的角色三视图。

温秋律因为不想继承家业，所以出来创立游戏公司。

公司起步没多久，跟大厂肯定没得比，他们公司之前产出过反响还可以的西方魔幻题材类游戏，但由于类限制了用户群体，所以二创生态圈没有那么繁荣，传播力度没那么广，一直没能达到破圈的效果。

新项目，他们把重点放到了传统文化上，打算开发一个以山海经为题材的一般向游戏。

但山海经题材太经典，做得好可以圈一大波粉丝，做不好要面对全网群嘲，所以对剧情、文案和美术要求非常高，因而温秋律必须保持好的精神状态对待工作。

他可不想接到家里电话，听到老爹跟老妈说：“你看吧，搞来搞去就这点儿水花，浪费时间人力物力。”

新项目的具体大纲已经有了雏形，角色的说话风格也对得上定下的人设，就是美术这边比较麻烦。

昆仑山出身的陆吾和开明，知名度高的，结合已经基本落地的游戏剧情和人设，温秋律一眼就看出来设计少了些什么。倒不是说不满意，而是总觉得不够贴切，徒有其型，只会给人一种很好看但是没有足够突出的记忆点，难以让人耳目一新。

温秋律看本来想直接跟他们说怎么改，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考顾青阳的念头。

他想了想，在美术组的大群发了条消息：“会议室开个会。”

会议室很快坐满了人，新来的顾青阳没位置只能站在温秋律旁边。

“温哥。”

“老大，有什么新的指示？”

美术组的人大多都是温秋律亲自筛选过才招进来，他们不怎么喊温秋律温总，而是喊哥或老大。

温秋律对员工很不错，有时候因为美术问题骂了他们，事后会私自掏腰包给他们安排委屈费，所以整个组的气氛都比较活跃。

温秋律将人设三视图投影出去，开门见山：“上一个游戏收到投诉，新游戏的开明和陆吾，反而缺少记忆点。”

上一个游戏因为角色穿修身薄纱裙，明明有内衬几乎没有露肤度却被有心之人恶意投诉穿着暴露服饰有不良引导，他们不得不小心点。

“因为九首的特点安排到技能模组里面去了，人设的话我感觉还行，至少遵循了威严的特点。”负责开明兽的小组成员道。

开明兽的确符合当下的审美，宽肩窄腰大长腿，兽耳和尾巴的花纹颜色也还原了老虎，但只能说他是个兽人帅哥，不说名字很难让人联想到是开明。

顾青阳认真看了几眼，试探地开口：“我可以提点个人意见吗？这个设计很出色，不仅讨女玩家喜欢也招男玩家喜欢。”

温秋律低垂的睫毛颤了下，黑而亮的眸子闪过意外的笑意。

他还想点名让顾青阳给点看法，他还没开口顾青阳就自己跳出来了，让他很满意。

“嗯，你说说。”温秋律指节轻叩桌面。

顾青阳礼貌一笑做个表面功夫，感谢温秋律允许他发表意见，随后话锋一转。

“我看了开明的技能模组，剧情人设武力值又比较高，再结合昆仑的地图风格 ，所以个人认为开明这个版本的衣服太书生气过于柔软飘逸，少了点锐利。可以适当在服装上加些冷感的金属装饰，然后在耳朵和露出的肌肤处添加一点疤痕。”

顾青阳边说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温秋律脸上四目相对，他眨眨眼睛，浓密的金色睫毛像扇子似的扑腾，眸子泛着求点评的渴望光彩。

顾青阳做了功课，详细了解了游戏的剧情和具体人设，懂得将角色跟地区、剧情连接起来，不过温秋律挑挑眉一笑没开口接话，而是用双瞳给了他赞许和肯定。

组员首先站了出来认同顾青阳的说法：“这个确实，我们忽略了这些细节，难怪老大说缺点什么东西。”

“那陆吾呢？”

“虽然陆吾人首虎身九尾，但跟更加深入人心的九尾狐的形象重复了。”

温秋律目光落在顾青阳一张一翕有条不紊吐字的唇上，看着他从容道来，看他讲述时略带笑意的唇形，偶尔还露出来小虎牙。

顾青阳看了眼温秋律的反应，注意到他的目光正关注自己，于是接着往下说：“他剧情中定位是运筹帷幄的角色，而且技能特效有明显的尾巴变幻特写，所以我个人觉得常态下可以用尾巴状态的云雾代替，跟技能的特效结合，达到一个由虚转实的效果。”

“你这个说法好是好，但按你那样说的话，他就只是一个好看的角色，并不会让玩家将他跟陆吾联系起来。”

负责陆吾的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因为他出身国内有名美院，毕设又与山海经相关，自然认为他的设计没有问题。

顾青阳想张口，但那人的眼神有点凶，他悻悻地看向温秋律，想从跟他有过一夜之缘的直属上司那儿得到点援助。

温秋律不紧不慢挪开视线当做没看见，腹诽：工作场合有事说事，你有理有据说得动，他肯定服。

顾青阳见温秋律不作声，稍稍泄了点儿气似的补充：“除了昆仑的主线剧情，他还跟其他角色和地区的任务有交集，而且从文本来看，他一直在模糊除玩家外其他人对他身份的认知。”

“从角色心态出发，他不是简单想让别人把他认成其他人，而是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如果保持设计，后续的文案很多都要重新修改，人设也要翻新。”

话音落下，负责人虚张着口却没发出音节，顾青阳的话确实点醒了他，之前温秋律就说过他的设计虽然很棒但有时候会先入为主，跳进已有的框架限制了发挥。

顾青阳见负责人的反应就知道听进去了，他的目光快速移到温秋律脸上，眨巴眨巴眼睛睫毛像扇子扑腾，那闪着光亮的异色双瞳充满了期盼，喉结也轻微上下蠕动，殷切求点评的心思跃然于脸上。

“说得不错。”温秋律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在工作场合，做得好该夸奖他不会吝啬。

抛开和顾青阳酒后乱来的意外事故，顾青阳这小子对工作上心，知道提前做好功课，性格挺讨人喜欢，提意见的时候也有分寸，语气谦和，没有抢别人工作那种架势。

如果说昨晚的意外让他对顾青阳的印象不佳，那么工作的顾青阳倒是扳回一城，让他不会有想挑刺的心思。

温秋律眼眸笑意流转，稍稍歪了下头，额头的发丝也跟着摆动起来，露出小块光洁的额头：“这一部分就先到此为止。另一个问题，场景。”

“场景的细节不太够。”其他人还在想场景有什么问题，顾青阳就立刻接下温秋律的话，并自觉调整投屏内容。

不过顾青阳没急着往下讲，他看向温秋律征求同意。

温秋律满意一笑，做出请的手势，让顾青阳继续往下讲。

“已有的场景建模大多是现代，或借鉴影视作品，有点不符合剧情设定的背景。”顾青阳放大了建模的细节，指着那些从别处借鉴过来的笼统图案道。

“我们已经去过实地考察了，也找过相关人士咨询。你有什么解决办法？”温秋律知道问题所在，于是他顺着话题发问，给顾青阳铺个往下讲的台阶。

“你们找的都是学者吧？”

“嗯。”

“找过当地的纽布吗？可以试试去找他们，虽然这东西亦真亦假，但在我看来他们眼中的昆仑更适合我们的游戏设定。”

温秋律微微一愣，他们找过昆仑山附近的村庄，找过文旅局，就是没想到找有神秘色彩的藏族巫师。

?? 在西藏巫师为“纽布”，这类人自称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不管真假这些巫师确实有一套文化传承下来，有特别的图腾，歌谣和绘画作品。

如果能找到他们，说不定还可以从他们的视角看昆仑山。

没想到顾青阳连这种问题都考虑周全了。

温秋律环视一圈：“谁去？”

“我们要修改。”

“除了昆仑的场景，还有其他地区的场景建模要跟进。”

“老大，好像都走不开呢。”

各组都有相当的任务，没时间出这趟差。

不过很快，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到温秋律和顾青阳身上。

公司大多事务有李隋宁负责，温秋律平时负责宣传跟美术部分，对于这个结果他并没有多意外。

只是温秋律心里还是泛起了难，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清晰的认知，但其他人都有本职工作需要处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就你，顾青阳，跟我一起去。”温秋律把私事抛到一边。

顾青阳瞳孔微微扩大，震惊中带着清澈干净的浅笑点点头，他以为温秋律对于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不会带上他。

最后一个美术部成员离开会议室，顾青阳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他异色的双瞳透出几缕抱歉的微光：“温总，让你难做了，要我跟你一起出差。对不起。”

温秋律怔住了，还以为顾青阳有什么要事跟他说才留到最后面走，结果又提了昨晚的事情。

事情已经发生，他又不是黄金屁股而且也爽到了，没必要太一直翻旧账，于是他眯起眸子提醒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多说无益，工作场合管好你的嘴把工作做好比什么都强。”

但顾青阳显然没有听进去：“写字楼前，你跟我妈说……”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温秋律扬扬下巴，示意顾青阳让开他要出去。

顾青阳讪讪点头。

温秋律走了两步，就顾青阳刚才的表现，确实很不错，秉持公私分明的信念，他停下脚步笑了笑，比较正式道：“对工作上心是好事。”

顾青阳的异瞳如宝石般折射出熠熠光彩，那干净温暖的笑容让梳着背头留龙须的他有种乖巧的反差，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柔软。

温秋律生出伸手摸一把的想法，越看越觉得顾青阳像只被主人夸奖就开心的黏人大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