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弋差点就要奢求每天都有好运气降临了。
他两只手的掌心向上,这样一个近乎祈求的姿势,却与贪心无关。
来,送温暖。
站在对面的池溆一眼就看得懂,他想眼下的礼物兴许也沾了点名头,比如奖励自己的出现。
今日红灯反常。
时弋分明按着一贯的节奏在读秒,但当他将视线从池溆无法由帽檐遮掩的弥漫在眼中和唇边的笑意,回归到消减的数字,就发现它的步子慢得人神共愤。
一早上逗人有意思么。
先是他的心急暴露彻底,再是慌乱蜂拥而来。因为池溆身边出现了另一位早起健身的大爷,刚缓下步子站定,就伸手遥遥冲他敬了个礼,又声似洪钟喊了句“警察同志早上好”。
时弋先是顺势将手阖上搓了搓,摆出一副晨凉冻手的假模样,而后抬手回敬,在大爷穿过斑马线跑到跟前的时候,叮嘱了声路上注意行车。
就说忙中出错,他忘了自己穿的还是一身制服。
而池溆走得磨磨蹭蹭,好像这样才不算辜负刚才漫长的等。
他还在观察、在揣测,时弋的眼神似有闪躲,会不会在他踩过最后一条白线的时候,只是致以警民关系的亲切问候,然后迅速切换至陌生人的姿态。
电动车无序的喇叭声由远及近,夹杂着年轻人的笑语,它们肆无忌惮、推波助澜,等着看池溆的揣测成真或烟灭。
“你是不是努力过头了,现在还不到六点钟。”
时弋坏心眼,他将努力两个字咬得极重,偏让要池溆想到上次说的那句,我要在你这里进步。
“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时弋的通宵面色其实极难辨认,抛开过硬的身体素质不谈,池溆的出现早将那点疲累践踏粉碎,乍瞧着怎么都是睡饱睡美的模样。
可有心人仍辨认得出。
池溆绕开时弋的打趣,刚想问白天有觉睡吗,就见时弋往边上跨了一步,而后伸出了手。
池溆的目光没有紧追,他听得喇叭声骤然灭掉,再一声“警察叔叔早啊”擦过耳边。
“现在的小孩真是,无法无天。”时弋视线仍落在渐远的电动车上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池溆一脸了然的表情。
“你都成叔叔了,”俩人杵在路边实在扎眼,池溆说着往里走了几步,正巧见一个店家停住抬卷帘门的动作,在往他们这边望,他便自然背过身,开始往另一边走,“别人都喊我哥哥,咱俩差辈分了。”
“确实差,”时弋跟着池溆的步调,“可谢诗雨喊的老师老师我可都听到呢,你嘛,其实像是爷爷辈的。”
池溆喉咙没来由一阵痒,冒出了两声咳嗽,像是要将时弋的话全然坐实。
“昨晚没睡好吗?”时弋调转话锋,他早就想问了,要拯救池溆的失眠,却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太不应该。
“玩到凌晨才回家呢。”池溆随手拾来一句玩笑话,他想着如果要用愧疚感去栓住一个人,那也太没出息了。
时弋转过头将人望了望,却并不去追寻这话的真假,“年轻人啊,身体不能这样挥霍。”他说得颇为语重心长,却压根没有意识到这话的说服力为零。
“可这副身体,”池溆顿了顿,“眼下又没有那么多用武之地。”
“怎么没有,我看......”时弋这才意识到话里的陷阱,他“噗通”跳得实在太大声,让池溆原本暗戳戳的笑也漫出声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时弋这话搬得毫不费力,当然也效果全无。
他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因为桥洞下的“那只蜗牛”卸下房子,不知为何爬到此处,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时弋问过这人的名字,说叫阿呀。
“我说你,就是你。”阿呀本气冲冲地一根指头指着时弋,见到旁边人高马大的池溆,更是火上加火地添了一根指头。
他认定了,这俩人必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你们两个坏家伙,偷了我的东西,快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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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可真没道理啊。
时弋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自己从阿呀这里偷走了什么。
这人可真了不起啊。
昨天时弋确实亮过警官证,却没想到阿呀将自己的工作单位记得如此清楚,还寻摸来了。
他在池溆打满问号的眼神中灵光一现,“毛毛的棒子丢了呀。”
“不是丢,是被偷。”阿呀说着就往时弋靠近,抬起了两只手,好像要先将时弋的口袋搜个底朝天。
时弋忙将池溆拽至身后,主动将裤子的两只口袋拉出来,“这里没有,看见了吗?”
可阿呀还不死心,胸前的两只口袋尚有藏匿之嫌,手便莽撞地伸过去。
“我赔你,”池溆大步跃到前头,阻止了手的近一步靠近,“十个,好吗?”
阿呀被竖在胸前的十个指头吸引过去,他痴迷似得盯了好久,而后点点头,“好,我好的。”
时弋早知道跟阿呀讲事实摆道理意义不大,担了罪名、买东西赔回去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你先回去吧。”时弋掏出手机查询着最近的成人用品店,这太无厘头了,他可不想把池溆莫名其妙卷进来。
“他不能走!”阿呀仿佛生了什么顺风耳,从几米开外凑了过来,“他说要买十个,不能反悔!”
池溆耸了耸肩,表现出充分的无可奈何。他本无意掺和到底,可谁让时弋在搜索框里打出了那五个字。
他便明白毛毛的棒子究竟是什么。
“那我要二十个。”时弋简直有点咬牙切齿。
“好,也送你。”池溆一副要给所有人送礼物的圣诞老公公姿态。
“最近的店距离这里二点七千米。”时弋刚要苦恼怎么过去,话就被池溆接过,“我的车正好在附近。”
大清早带两个男人进成人用品店,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幸好池溆又善解人难,“车里有常备的衣服。”
时弋又有点后悔让池溆一起过去,他在副驾驶换完池溆的蓝色短袖衬衣,被车里隐约的香气一激,才想起阿呀因栖身桥洞而并不算干净的穿着。
他刚要推门下车,阿呀就钻到后排,池溆的手还把着门边。
“连霖在我车上还吐过好几回,”池溆坐上主驾驶,将车子发动,“脏了再洗。”
他瞥了眼时弋,而后撂下一句,“以后谁喊你叔叔,打电话给我,我替你出头。”
“警察叔叔,你们再不走太阳要下山了。”
世界上最没有眼力见的人出现了。
时弋冲池溆歪着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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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溆是出了头的。允诺的十根虽然丝毫没有打折扣,但是在两款价格不同的毛毛棒中,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低价款。
随后他指着旁边的高价款,问得自然,“要吗,送你。”
时弋置若罔闻,就算帽子口罩尽遮,他也能看穿这人憋着的坏。
他还烦恼一件事,昨天在店里将人想着想着,今天就想到了眼前。
这事算不得好,不对,是非常坏。
时弋将四周虚虚望了一遍,再要挑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这店做得不错啊。”
“嗯,”池溆赞许似的点点头,“挺能洞察需求的。”说着转到另一头售货机,眼睛几乎贴着玻璃看得认真。
“这里价格很公道,不买可惜了。”池溆得出结论。
“啊、啊,是么,”时弋眼珠子溜了一圈,又在一旁玩得正兴的阿呀身上落了几瞬,装模作样地凑过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确实哦,你想要我可以送、送你,毕竟刚才让你破费了。”
“啊、啊,是么,”池溆还要学人说话,他还真不客气,在几台售货机间转了大概,最后指着其中一台,“这个行吗?”
时弋装作一副见过小风小浪的样子,小碎步移动过去,而后瞪大了眼。
什么套和什么液,是很贴心的组合装。
“行啊行啊,”时弋咳了声,“行的,你拿你拿,不用客气。”
池溆便如愿以偿将套盒抱在了手里。
套盒包装向着时弋,只要他目光稍微下落,就能看到上面让人心跳加速、头皮发麻的介绍词。
好在池溆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一直到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再将阿呀送回去,车快行驶到派出所附近,似乎都没有再想起后备箱里的东西。
但他却将车拐进了一个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在时弋一不小心打了盹的时候。
所以当时弋转醒后对突然变化的周围环境感到戒备,以至于猛撞上近在眼前的池溆的额头,那池溆也只能怪自己活该。
磕得人眼冒金星实在不是对待恩人的正确态度。
时弋在池溆揉着额头的注视下换回警服,脸上赔的笑车子里都快盛不下了。
“只赔笑啊,”池溆靠回座位,“你对情人可真吝啬。”
时弋没搭他的话,将衣服塞进了裤子,又整理好了领子,这才从座椅上起身,他单腿跪在储物箱和座椅上,几乎凑到人眼前,势要看个究竟仔细,到底控诉人池溆何时才能化了委屈。
其实选择权在于他,他在池溆收到掌心吻而手指蜷缩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真是错怪人了,我很大方的。”
池溆将时弋的眼睛看得太专注,全然没有察觉时弋的小动作。
他的脸上泛起层层叠叠的痒,不是因为时弋的呼吸,目光下落,一根再小不过、再轻不过的羽毛就飘进他的视线。
“偷的,“时弋用最柔软的部分扫了扫池溆的眼角,“这回真是偷的。”
偷了东西,就别妄想逃脱制裁。
时弋心知肚明,因而将羽毛别在池溆耳边,而后手滑至池溆的左胸口,低下了头。
“那我要忏悔。”
池溆的心跳逃脱不出时弋的手掌心,他便任之由之,还将手覆在时弋的手背。
“向我忏悔吗?”他们靠得太近,时弋的头发和羽毛是同样的刺痒。
“嗯,影响太坏。”时弋抬起头。
“也许不改。”
一道光线略过,车轮声逼近,时弋不得不终止忏悔,猝然压低身子。
人民警察的制服的确很显眼。
时弋的头整个靠在池溆腹部,手也滑落至池溆腰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姿势没有太不妥,还用头拱了拱,“走了没?”
池溆半天没答话,而就在他沉默的功夫里,时弋的手甚至在他腰间腹部游走了大半圈,而后起身凑到池溆鼻尖,冒出了一个最不合时宜的问询。
“池溆,你一周去几次健身房?”
池溆将头转向窗外,答得生硬,“好几次。”
时弋还赞许似的拍了拍池溆肩膀,“向你学习,我忙起来就......”
池溆的电话响了。
时弋便坐了回去,坐得格外端正,还顺便将耳朵堵了起来。
密闭空间里,什么都无法隐藏的。
可池溆却拉开了时弋堵住耳朵的左手,“没什么不能听的。”
那句“这么恪守情人本分么”被他先咽了下去。
“行,我知道了。”池溆挂断电话,先是往后座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后露出一种瞄准猎物的眼神。
“时弋,今晚我们......”
你们小情侣搞这套是吧,行,呵呵,行,呵呵
旅行结束,最近几天心无旁骛,争取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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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