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慢慢散去。穆国师和姜有雨暗自松了口气,重新把耳朵贴到门板上。
“昶,就是能够吸收周围环境里蕴藏的能量的真空。俞建南用自身的灵力激活昶,能飞多高、飞多远、飞多少时间,要看他身处的环境中有多少能量。平原上能量分散,容易被大地荒神吸收,翅膀能维持的时间就很短。河流上方,水流释放的能量多,他的翅膀就大,但飞高了能量稀薄。要是他回到漂浮峰,那,想收起翅膀都难。估计睡觉都是飞着睡的。”
“飞着睡觉?”俞建南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不定,充满了向往。
“你醒醒吧,飞着不能睡觉。还不让大鹏鸟叼走吃了?”矜罡提醒。
“哦。挺危险的。”俞建南的声音变得清醒起来。
“大雁就能飞着睡觉,也没被大鹏鸟叼走啊。”小五诱导。
“我觉得,我喜欢这个昶。尤其不知道什么时候翅膀幻灭,自由落体的感觉,让我的头脑高度集中,能想到很多,深刻的问题。”
“对。好多哲学家都是跳楼摔死的。”晨风咕哝,“咱们这个术士塔也够高。”
“我有灵气。”
“哈!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一头栽进河里去了。”晨风继续嘲讽。
俞建南果然受不了:“泉小五,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都要害我?”
“你这么说话就有失公道了。简直是含着一口血喷我呀。”小五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我才是受伤的那一个!你!你!你!你!都在害我!”
“不要脸。”
“真不要脸。”
“太不要脸了。”
沉默……
沉默……
御雪的声音突然响起:“赞。”
沉默……
又是沉默……
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响起:“忘恩负义!把我的昶,给我交出来!”
轰隆!
“不!是你把我打伤的!”
“不!是我把你造就成羽族英雄的!”
轰隆!
“有话慢慢说,啊,都是朋友,有话慢慢说。”
轰隆!
轰隆!
“不要打架!”姜校长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推开门冲出去,“君子动口,不动手!”
泉小五一个人气愤愤地往重骑兵学院的大门走去。
不给我昶,还要入学。到这个兔子都不拉屎的鬼地方,学个什么鸟?
该不是犯冲吧?他提起指头来掐算,抬头看看太阳,低头算算二十八宿。不由得皱眉。吉。宜嫁娶。宜嫁娶?莫非,又要见到我老婆?哎,这个女人,为什么不肯退婚呢?一定是政治原因。大人的世界太复杂。政治联姻最恶心了。连一个充满科学梦想的孩子都容不下。社会该怎么进步?民主该怎么发展?作为一个优秀的、合格的王子,怎么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可是,咋就不能突破世俗这张无形的大网呢?
泉小五的内心突然就充满了悲愤的情绪。他毅然决然地踏出重骑兵学院的大门,对着地面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子再也不会回来!昶死你们。昶死你们全家!”
发泄归发泄,但有志青年还是要设身处地地想办法。他开始转眼珠子。这一转,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一截残破的横幅正在眼前随风飘荡,上面写着:打倒万恶的泉晓武!
万恶?我居然是万恶的?泉晓武的眼珠子一下就亮了,咋就没想到呢?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要是能聚集一万个恨自己的人,那,还有啥事是办不成的么?他眯着眼睛背着手,踱起了胸有成足的四方步,缓慢地向横幅靠近。
谁挂的?
当然是昨天早上的那一群人。
为什么挂?
噗嗤、噗嗤、噗嗤,天哪,还用说么?当然是反对万恶的泉晓武入学!
到那里去找他们?
泉晓武悠闲地背着双手,绕着随风飘动的残破横幅转了一圈,看清了地形、算好了星辰、找对了风水。潇洒地伸出两根手指,捏着青色的太阳石在横幅上缓慢地勾勒出一个符咒的形状。阳光缓慢地流动。换绿色的太阳石,严格地按照完全相同的路径再画一遍。朦朦胧胧的,看到一团能量的幻影在动。随着他不停地更换太阳石,不停地重复,能量团随着时光倒流而渐渐清晰。再勾勒几下,个子好高好高的一个夸父形象出现了。晓武皱起眉,夸父的动作很奇怪,似乎是解下横幅,挂得更高。那么,夸父解下了谁系上去的横幅?
河络。
一个个子矮小的河络。
“嘿嘿嘿嘿嘿。”泉晓武发出轻蔑的笑声。不用问,一定是才八斗。
拿出星象球,双掌一分。
哗啦啦,宇宙旋转、银河流动,一点闪亮的星光指出他要找的那个人的方向。
小五向着那个方向走。
走过路、跨过桥、穿过大街和小巷。
怎么越走周围的风景越熟悉?
泉晓武抬起头,看到虚神殿的山门,也看到了山门前的大食蓬。
算错了!
肯定是算错了!
小五快速闪身,躲到行人看不到的地方拿出星象球来算了又算。再算!
大食蓬。
才八斗落榜了不哭着喊着滚回老家去,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莫不是跟自己初来此地的想法雷同?赚钱混饭吃?
不至于吧。初试合格的,都由国家拨款。路费、宿费、一日三餐。连家属的钱都支付了。当然,才八斗没有家属,是自己来的。但,拿了国家的钱,不办国家的事儿,性质很恶劣啊。
考不上学校,没脸回老家,悲愤焦急之下,不得已京漂了?
有可能。
小五决定观察一下。于是,低头抓一把土抹在脸上。低头看看衣裳,本来就湿了又干、干了又干架,脏兮兮皱巴巴的。很符合自己的形象。便抱着胳膊等在路边。
不多时,送货大队浩浩荡荡而来。小五插个空子,跟在末尾。
浩浩荡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大食蓬,咦?没停。浩浩荡荡地路过了。
完全出乎小五的意料。想要找机会离开队伍闪进去,却发现大食蓬里没什么生意。老板带着伙计大厨都挤在路边招呼。这要是单独停下走过去,那可就是最耀眼的明星了。于是,把头埋得更低,尽量往个子高的挑夫身后躲。
老板眼看着大大的买卖就要自己长脚跑了,扯着脖子,喊声更大了:“热乎乎的汤面,不要钱呐!”
伙计跟着喊:“香喷喷的馒头,贼好吃呀!”
大厨跟着唱:“上山的路好长,歇歇脚吧!”
一个奇怪、尖细的声音收尾:“一杯清茶迎宾来,十方有客尽欢颜!”
小五都不用去看,光用耳朵听也听得出,这么吆喝的傻瓜肯定是才八斗。但有什么办法呀?过不去呀。进了山门,走入林子里,才找到机会脱离大队。闷闷不乐地又算了一卦,这次目标很明确,卦象不再跟嫁娶有关。不易动土。不得不承认,难怪老百姓不信风水,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于是,心中的不满更多起来,咕咕哝哝地暗自抱怨。人,找到了。但说不上话呀。不得不承认,无论在其他地方的名头是多么的响亮,什么文武双全泉晓武,天才儿童智慧多。在这里,人家是不认的。万恶王子泉晓武,推人绊人不用手怕是朗朗上口。
万般无聊之中爬上一株大树,躲在树叶茂密的枝杈上监视情况。突然,眼睛不由一亮:大厨偷偷摸摸地挑开帆布帘子,跑到山坡下面的灌木从里去了!
干嘛呀这是?
只见大厨做贼一般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快速地蹲了下去。
蹲?竟然敢在京城里,竟然敢在京城里的虚神殿前面的山坡上?
胆子好大呀。小五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巴噗嗤噗嗤地笑出了声:找到大食蓬的茅厕了!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山路,爬下去。找到一个半坍塌、还没来得及修葺的矮墙翻过去。蹑足潜踪地绕到大食蓬厨房后面,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用石子、灌木枝、杂草,堆起一个半圆、半方、半三角形的立体装置。最后捡一块还算规整的石块上镂空,磨些宝石粉末来撒进去,拉开星盘施放出一个简单的结界,把石头打成两片。一片塞进装置中,一片贴在耳朵上。果然,听到棚子里絮絮叨叨的谈话。大厨在用粗犷的方言抱怨才八斗笨手笨脚,才八斗文绉绉地叙述君子治国的心胸和远见。谈话驴唇不对马嘴,但估计手上都是忙忙呼呼的,没空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