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小五 第12章 第 12 章

观众们见了这般精彩绝伦的攻守，又得了休息的罅隙，哗哗地鼓起掌来。

矜罡缓缓地喘息，揣摩着赵凯的功夫。赵凯个子高身体壮，两膀一晃就算不能力拔千钧也差不多少。刚才的一阵快攻便如同重锤砸坚果一般冲击了矜罡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震得他从手到脚阵阵的发麻。

硬碰硬看起来是不行的，需要转变战术。矜罡又退开半步，把枪从右手换到左手重新稳住。

赵凯也盯着矜罡看，让他惊奇的是矜罡灵巧的身法、快捷的步伐。在把对方逼到擂台边缘的一瞬，他真的以为自己赢定了，所以双斧砍下去的时候丝毫没有防守，将胸、腹和后背的空门全卖给了矜罡。

他为什么没有借着跳回擂台的同时反击？

赵凯盯着矜罡剧烈起伏的胸膛揣摩着对手的最强体力，看起来自己的那一番快斧让矜罡消受得很不舒服。

继续以力量攻下去么？

赵凯掂了掂手中的半月斧，这对斧头不是自己惯用的兵器。重量不够，不足以将自己强劲的体力完全传到攻击中去。何况对手的枪是蜡木杆，坚硬且有韧性，每一斧砍上去杆都会弯曲、振颤，将强大的力量消减到最低点。这样猛攻对自己并不是很有利。

观众的掌声慢慢地稀落，最终安静下去。微微的风从场地中央无声地滑过带来河水的清凉。宽阔的渭河的流淌的声音慢慢从安静中突兀出来，平静的波涛下掩藏着澎湃的汹涌。

“呵！”

两个人同时发出短促的呼声，卧在地下的枪和藏在怀中的斧同时飞舞起来，尖和刃在空中绵密地碰撞，叮叮咚咚的响声敲碎了风敲碎了河也敲碎了安宁。

少年们在台上快速的旋转，足不点地般的飞翔。

观众们刚刚平静的心也同时被敲碎了。

这是步伐与速度的比拼。没有一招用老，没有一式硬碰。相互间的试探、互相揣摩对方的弱点，由体力上升到脑力，由战斗升华到思想。

枪和斧来回穿梭，人和人前后交错。

不再有人希望速战速决，两个人都做好了消耗战的准备。

观众的心被揪到了嗓子眼，只等探底后那一瞬间的爆发。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谁会率先发挥自己的长处？谁又会第一个主动攻击？

赵凯的脚向下一滑，身体贴着地面向前侵袭，瞬间切入了长枪的内围。

“动了！”观众们跳起来。

矜罡向前猛踏一步，鞋底重重地蹾在擂台上。蟠龙枪随着他腰的摆动而摆动，将空气带起一片尘风横扫赵凯的胸膛。

赵凯向下滑动的身体毫不停息。小腿与地面垂直、大腿与小腿垂直，身体平平地荡在半空使出金刚铁板桥的功夫，贴着大枪的下缘继续向前冲锋。

“来得好！”

矜罡振腕压枪，将呼啸的长枪硬生生停滞下来。然后他脚尖用力，整个人高高的跃起，大枪从上到下犹如一条钢铁神鞭呼啸着抽向赵凯的面门。

赵凯斜劈一斧砍在地下，身体借着挥劈之力闪到一旁，蟠龙枪啪地一声抽在擂台上，将致密的花岗岩打出一条深深的裂痕！

赵凯铁青着脸向后退开两步，矜罡却毫不停息，他飞起一脚踹在枪柄上，嵌在石中的长龙活物一般冲天而起斜斜地扫向赵凯的左颊。

“危险！”看客们叫起来，老师们跳起来，护卫的学员向擂台猛冲。

这一枪若是打实了，不要说下颌、连脑袋都会抽飞。

赵凯双目暴涨，右手合左手双斧合一，闪电般地隔挡出去。

枪与斧在空中嘡地撞在一起。

蟠龙折、半月碎。

飞散的枪尖和断裂的斧头散在半空将字紫色的太阳反射成千万道明亮的光芒。

平手？

轰隆隆！

雷鸣般的掌声在渭河边响彻云霄。

赵凯缓缓地松开手丢下手中的斧柄，矜罡也放下半截枪尾。两个人同时擦一把脸上的汗相对作揖：“佩服！”

观众们站起身来鼓掌，真是一场好较量，真是两个好武功！

黑汉子戚善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不论出身，向全国的适龄青年开放招生的建议是哥哥戚野提出来的。可惜，他没能看到这一天。

戚善回头看了看御雪和晨风：“带法器了么？”

与战士不同，术士施法时要与至少一颗太阳产生共鸣。调动能量后，再以自身的精气分解两种以上的物质，来引导能量的走向，最终达到施法效果。当然，使用含有太阳能量的宝石、珊瑚、珍珠、玉珏等也可以达到相应的效果。

比如钟淮的治愈术，与绿色的太阳相呼应，同时也利用河流与风之紊流，刺激并加速六角牦牛的血脉流通，从而快速吸收关节囊中渗出的液体；然后又借助黄色太阳与流火之间的共鸣，分解河底淤泥中的矿物质修复撕裂的伤口。

像这种在非战斗情况下的施法，不仅仅包括疗伤。还包括术士、法师在农田、丛林、河流、山谷中帮助农耕、伐木、捕鱼、采矿、狩猎等日常性的辅助，都是可以花时间去寻找材料或者太阳石，来分解出最适合的变化。甚至还可以设立祭坛、布置阵法、改变风水等让效果最大化。

但战斗状态下，却是分秒必争的。一个瞬息间的缓慢就可能再也无法搬回战局。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时间去让术士们细心地研究太阳的方位、天宫的运转、星辰之间的互相作用。当然也没有时间给他们设祭坛、布阵法、调动风水。他们必须牢记天宫的位置、熟知星辰的走向，最重要的不仅仅是牢记十个太阳的运转轨道并在头脑中默算他们之间的相符相克，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十个太阳也是有脾气的神灵，时而会爆发某几个太阳之间相互争夺天宫正位的情况出现。一旦那种情况出现，不但不会按照正常的轨迹和速度运行，甚至会爆发日珥潮汐。巨大的、纷乱的珥潮若是突然间爆发，那么地面上很不幸正在召唤太阳能量的术士，就会被烧成灰烬。

除了对十个太阳、两个月亮、二十八星宿、冥星河与炽星河的了解外，对物质元素的掌握也是至关重要的。金银铜铁锡等金属是最容易掌握的物质。清澈的水、不浑浊的空气、人工制造的易燃物所点燃的火焰，都是初级术士们的首选。因为它们当中少有杂质。

但随机提取的物质中却充满着杂质，也就充满着不确定性。所以，术士们往往携带很多经过研究，已经确定其中的纯度和杂质的材料。尤其是含有杂质的物质，熟练运用的话，会施展出完全出乎对手意料之外的法术。

当然，这种情况很少能够出现在初级术士的战斗场面中。能够手不忙、脚不乱地拿出正确的物质，能够不磕磕巴巴地召唤太阳能量，或者能够正确分解宝石、珊瑚、珍珠、水晶并引导释放出其中的能量，便已经可以算是青年翘楚、人中龙凤了。

这就是戚善认为她们都有自带的法器的根本原因。

果然，两个女孩子同时向戚善点了点头。

戚善从看台中走出来背着手高声宣布：“晨风对御雪！”

大家把目光重新集中到擂台上。擂台上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红彤彤的云在靛蓝色的天空中飘过。最后一抹紫色太阳的光芒透过绵密的云朵轻柔地洒下来，洒落在地上。渭河的水翻滚着流淌，似乎在诉说着千年以前的童话。

轻柔的风拂过轻柔的草，带来夏季傍晚的芬芳。

晨风缓缓地合上双眼，深深地呼吸。

华衣锦盖绫罗伞，

金牛彩马冠长街。

童子追辙遥指笑，

河络星谷淑女来。

九州西陆，云雷二州，布满星辰挣脱大地的束缚而飞升天际后残留的星坑。其中孕育着最纯粹的能量宝石。

河络虽小，家里有矿。

所以，当他们携带着宝石、星胎、水晶、玉珏进入中原腹地之后，就有数不清的王公贵族恭候在十里长亭之外，等着把中原的礼仪和文化双手奉上。

入乡随俗是外地人的求生之道。学习士大夫的礼仪，照搬照抄他们的生活方式，不但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皇亲国戚，将自家的珍宝卖给帝王；甚至还有机会向他们展示河络女孩清澈若水的眼眸。那晶莹剔透的双眼便如最靠近天星，却最终没能飞升的纯美宝石一般动人心弦。

礼仪森严、男尊女卑。

她不要！

为什么羽族的神女可以被供奉、被崇拜？为什么夸父族的女战士可以驰骋疆场？为什么蛟族的女法师可以统御四海？为什么，御雪有权代表红袍城主出任下一届商会的理事，而河络的女儿却不能代表自己的父亲？

“晨风对御雪！”

戚善又叫了一遍。

晨风把手伸入腰间巴掌大的小皮囊，抓住千挑万选才决定携带的法杖的手柄，飞身上台。

观众见一个红发女孩披着一件耦合色的长袍高高地跃起。在她娇小的身躯划过空中，展现出一道优美的半弧向着擂台扑去的同时，从腰间携带着的、甚至无法装下一柄匕首的皮囊中抽出一根六尺长、雕刻着一只硕大的、展翅欲飞的三尾凤凰的法杖。

三根尾巴上，镶嵌着三颗颜色各异的太阳石。黄色和白色、属于归元系的两颗宝石，以及青色的、属于固守系的宝石。很快，大家发现这根法杖的奥妙竟然不仅仅是三颗太阳石。肥硕的凤凰的身体明显由四相拼合而成。土相的黄金；水相的寒冰；气相的风之眼；以及火相的沉木。

九州的太阳并不总是按照规律运转。因为它们的形状、大小、运行的轨迹，甚至周期，都有着巨大的差别。最大的亮太阳形状如同钻石，绕天际一周需要三百六十五天。而最小的紫色的太阳是三角形的薄片。祂翻滚着、卷曲着、扭转着，时而扁平、时而筒状、时而螺旋，绕天际一周只需要三十到四十天。而深红色的太阳是一个圆球，绕行天际一周却需要十六到二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