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送葬 第11章 消息封锁

据安逸身旁的资料板介绍，枫树桩体直径两米有余，然而其根茎却延展至五米外，整体呈现太阳状，中央空洞形似眼睛，驻足观景台远眺而去，难窥其中玄机。

若将枫树桩看作一张人脸，以中间独眼为原点，则四周隐约可见口鼻耳状部位，但严格地讲，更像是被强行剜掉后留下的痕迹，耳根，鼻孔甚至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能够看见耳根状部位，却不见耳廓，两排牙齿外也没有嘴唇，加上两个突兀的鼻孔，这张脸仿似经历过酷刑般，神情痛苦。”安逸撑着观景台栅栏，自言自语道。

待稍许思考，安逸顺着楼梯迅速向下，随即穿过玻璃栈道，步至距离枫树桩最近的观景点。瞧那三千年前消逝的生命近在咫尺，安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使指尖与那只眼睛交叠。

顷刻间，古禹祭祀场景再度浮现安逸眼前，天空乌云密布，雷鸣电闪，一头戴黄金面具的祭司立于树前，其左手持蛇形权杖，顶端绑以金属矛头，而右手攥着一只骨哨，锃亮流光。

呜鸣声骤起，不计其数的古禹民围在祭坛四周，翘首望着大祭司。不出片刻，大祭司高举权杖，而乌云缝隙间竟投下一束阳光，端正映在杖顶的矛头处。

紧接着，大祭司猛地一吹骨哨，随即跳起诡异舞蹈，而那束阳光亦随之摇摆，不断在天空中翻搅，直至云破日出，阳光普照大地。

原本黑云压城之景，转眼拨云见日，殊不知这大祭司是何方神圣，竟能轻而易举地改变天气，故此安逸揣测，这正是天祭仪式传达的“天人交流”。

然而，仪式结束的瞬间，大祭司脸上的黄金面具蓦然消失，只见他的五官特征与周围的古禹民截然不同，待安逸仔细观察，却发现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

安逸连忙摇了摇脑袋，直至从幻象中抽离，并当即将大拇指甲抵在中指根，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可刚才所见之景，着实让安逸难以平复，从阴市奴隶到大祭司，仿佛自己与古禹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仅如此，在算命老者与博物馆的全息祭司口中，安逸一直与水祭仪式挂钩，可为何方才脑海中出现的幻想，境遇却大相径庭。

“安总，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图图将一本宣传册递到安逸跟前，见其脸色煞白，遂关切道。

“没事，我只是在想，明明如此具有标志性的枫树桩，居然没有出现在古禹风情街的祭祀区，他们不是号称完美复刻嘛。”安逸随意编了个理由，顺手接过图图手中的册子。

“这是门口的服务台给的，但他们说离场时必须还回去，不能自行带走。”图图补充道。

安逸翻阅了两页，只觉这册子制作颇具匠心，内页均采用手工纸印刷，触感细腻，而封面借以仿点翠的非遗工艺，色彩艳丽，加上精致的装裱手法，估摸其成本少则三位数。

“奇怪，虽然这册子做得不错，但点翠和古禹国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只能说金玉其表，但内核经不起推敲。”说着，安逸继续阅读其中内容。

“安总，你说网上有关古禹历史的资料很少，那这本小册子里，是否有你想找的东西？”图图凑上前，询问道。

“非常详细，准确地说是全面而透彻。”安逸倏然合上手册，继续道，“没想到我们的考古人员，居然对古禹文化的了解程度如此深入，那为何网上仍仅有只言片语。”

“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愿公开，以免游客失去兴趣。”图图推测道。

“放心，他们的格局不会这么小。稍等一下，我联系个同事。”说罢，安逸戴上耳机，并迅速拨了通电话。

「安总，你真是算好了我的返岗时间，还没等把工位坐热，就收到你老人家的电话。说吧，有什么工作尽管吩咐。」耳机中传来一年轻女声。

“珍妮，我马上给你传组照片过去，你找几个百万级粉丝量的自媒体号，按不同模板和文案发出去，晚上六点前，将后台数据逐一反馈给我。”安逸一边说着，一边拍了几张手册内页照片。

「明白，马上安排，现在三点一刻，六点前准时反馈。」电话那头，顿时响起敲击键盘的声音。

“没其他事就先挂了，最近有什么问题直接去找老板，我很多时候不方便接电话。”说罢，安逸挂断电话。

“安总，你这是想干嘛？”看着安逸的举动，图图不知所以，故询问道。

“我想看看，使用具有行业影响力的媒体，能否溅起水花。”安逸将耳机塞回口袋，并让图图将册子还回去。

现下安逸初步推测，有人刻意对有关古禹的内容进行限流，虽不清楚其目的，但绝非图图所谓的影响游客兴趣。毕竟这景区门可罗雀，恐怕项目负责人早就放弃引流的念头。

循着导向标识，安逸两人穿过祭祀区，落脚殉葬区。

此间大部分开掘区域已回填，可游览的内容并不多，除象牙祭品和阴沉木出土点聚集少量游客外，放眼望去，空空如也。

安逸在一块儿资料板前停下，其默读着关于此处考古发现的猜想。根据专业人士推测，古禹国的消失，极有可能与洪灾有关，虽目前并无确凿证据支撑，但此观点依旧得到部分专家认同。

“自古以来，城邦多临水而建，一方面是便于农用灌溉，另一方面则是借助水运交通的便捷性，往来通达。然而，古时治水方法有限，往往遇上洪涝灾害，只能听天由命。”见图图一筹莫展地望着资料板，安逸悉心替其解释道。

“那也就是说，古禹国的消失，真的与洪涝有关？”图图反问道。

“连专业人士都不清楚的问题，我怎么回答你？”安逸扑哧一笑，打趣道。

“或许是我多想，但站在这个地方，我总感觉能看见三千多年前的古禹国，大家在这里生活，其间人群络绎不绝，好生热闹。”图图望着殉葬坑，倏然发自肺腑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这应该就是文化的魅力，埋藏千年，但出土之日，依旧让人感同身受。但跟前这些殉葬坑就免了，我并不想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安逸态度陡然转变，并示意图图继续前行。

不出二十分钟，安逸两人抵达舞台区，其正介于殉葬区与出口之间，本应是所有观览者离场的必经之处，奈何参观遗迹的人实在太少，往来游客屈指可数。

眼下，舞台上的演奏者正调试着设备，而迪卡也不见踪影，兴许正陪着那帮参加晚宴的贵宾，慢悠悠地在遗迹展馆内兜着圈子。

“如果对音乐会不感兴趣，你可以先去随便逛逛，结束后我给你打电话。”安逸朝图图吩咐道。

“没事，刚才也走累了，我瞧那边有自动售货机，先去给你买瓶水。”说罢，不等安逸回应，图图便径直朝一旁跑去。

片刻后，图图抱着两瓶绿茶走回安逸身旁。瞧着这架势，安逸愈发咬定，有人刻意给这小家伙提过自己的癖好，其总能分毫不差地拿捏自己喜恶。

“安总，这可能是我在公司待的最后一个月了，不过在离开前认识你，实在是我的荣幸。”图图在安逸旁边坐下，轻声说道。

“离开？打算离职了吗。”面对人员变动，安逸倒是司空见惯，遂淡然询问道。

“老总帮我介绍了新的工作，他说我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没必要一直做他的司机，浪费宝贵青春。”图图解释道。

“那老狐狸，又在替别人指手画脚。不过关于这个问题，我认为他处理得不错，你确实可以有更好的平台，不用天天跟在他身后吃尾气，甚至是吸二手烟。”虽然安逸口头对老板略显不敬，但其由衷替图图感到庆幸。

“是的，这趟回到飞云市，我就要准备收拾行李，下个月出发。”图图将饮料放至身侧，缓缓道，但言语中却又多了几分无奈。

“老狐狸把你卖哪去了？瞧你这表情，恐怕不会太近。”安逸追问道。

“出国，而且应该很难再回来了。”图图补充道。

“他怎么能擅作主张，将你一个人送去国外。那你的父母同意吗？”听到此处，安逸义愤填膺道。

“我已经没有父母了，所以我很感激老板。”说着，图图哽咽，各种情绪交织，使其不知如何表达。

“抱歉。”安逸拍了拍图图肩膀，继续道，“虽然去了国外，但现在交通手段那么发达，随时都可以回来。你放心，未来十年的机票，我都让那老狐狸替你报销。”

“谢谢你，安总。”

话已至此，两人骤然沉默不语，直至迪卡领着众人进入舞台区，耳畔逐渐喧闹起来。

依照行程表的安排，演出在延迟十分钟后，匆忙开始。安逸与几个不熟的嘉宾落座第一排，而迪卡则在后台东走西窜，不知忙活着什么。

一声呼喊冲天宇，场内灯光尽数熄灭。

骨质号角骤响，音色厚重而深邃，划破凝重空气，犹如禹川的呼唤，悠远而充满力量，伴随着原生态的呐喊，既是对神明敬畏，亦是对自然回应。

随之而来的青铜器乐，清脆悦耳，层次分明，时如高山流水般清丽脱俗，时如江河奔腾般气势磅礴，在与骨质号角合鸣中，两者相得益彰，完美互补。

若非演出方提前叮嘱，切勿使用任何电子设备拍摄，恐怕大伙儿早已端着手机，记录这穿越千年的表演。

可这场号称完美复刻古禹风情的音乐会，却并未吸引安逸，其屡番回头望向图图，发现这家伙的情绪已逐渐稳定，方才舒了口气。

正值众人沉醉之际，刺耳电流声乍起，紧接着，长达十秒的炸麦声，使观者纷纷捂耳张嘴，竭力降低对自己鼓膜的伤害。

顷刻间，噪音戛然而止，舞台上的灯相继亮起，迪卡匆忙地跑到台前，深深向众人鞠了一躬。

“抱歉，因为音响设备故障，今天的演出无法正常进行，请各位嘉宾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有序离场，实在对不起。”迪卡并未使用麦克风，大声朝众人喊道。

一时间，舞台区再度喧闹起来。

所幸，本场观众都是由「伯索」邀请而来，即使不看僧面，那也得看佛面，故并未找迪卡的麻烦，相继离开。

“我刚才见你在后台忙活，是不是早就发现设备故障？”安逸走到迪卡身旁，低声问道。

“没错，但今天这表演是公司规定的行程，我不能擅作主张取消，结果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虽然迪卡并没有直接责任，但其依旧连声自责道。

“小问题而已，即便这些客人有意见，那也要顾及「伯索」的面子，不会为难你。”安逸宽慰道。

“对了安总，我正巧有事情找你，今晚有位重要客人要见你，所以晚宴务必准时参加。”迪卡话锋一转，正儿八经地向安逸叮嘱道。

“敢情我成你们的公关了，哪里需要往哪儿搬？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肯定不会拒绝。”安逸开玩笑道。

“谢谢安总，后台还有些事儿要处理，那咱们晚上见。”说着，迪卡便匆匆赶回后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演出被迫终止，但正是如此，让安逸多出两个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其打算先回酒店稍作休息，以养足精力，应付晚上的交际。

怎料还未走到遗迹区停车场，安逸的电话突然响起。

“珍妮，不是让你六点再跟我联系吗？”安逸戴上耳机，随即冲着属下问道。

「领导，你让我发的那些内容，全部被平台下架了。我联系过客服，官方反馈意见是‘内容未经核实，不适合进行传播’，所以我才马上跟你联系。」电话中的女声焦急道。

“这都是官方宣传册上的内容，怎么会被判定为虚假信息呢。”安逸稍许迟疑，继续道，“这样，你再找几个官方权重高的账号，联系他们帮忙发布，按照原创稿费结算。”

「收到，但若强行指定发布内容，这些官媒恐怕有些难搞，所以我先想想办法，明天一早给您反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