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话一出来江玺就后悔了,哪里有狐狸是会开口说话的啊!
“这个……那个……我……”江玺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但也只有越说越乱的份。宴云会不会把他给收了?这又捉鬼又收妖的,那带回宗门可是功加一等,说不定还真能凭此得个免试入学。
江玺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是化形还是卖乖?此刻的情况,或许是无解的。他看着宴云从他身前走过,拔出那把斜插在地板上的剑,收剑入鞘时发出一阵清脆锐利的摩擦声。
收剑了……难道是想活捉我?
江玺头都不敢抬,只能看到宴云晃动的衣摆和腰间挂着的佩剑。突然,他感觉一股大力把他搂抱了起来,接着就是从头到尾的毛都被胡乱地揉了个遍:“你居然是只狐狸?怎么不早说啊,手感真好,我本来也想养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当灵宠的,但是灵兽谷不能随便进,市面上的又太贵了,这下可好,我有事没事的时候就来薅你一把。”
宴云逮着他的耳朵和尾巴又揉又搓,把江玺原本顺滑的毛都摸得像野外风餐露宿多年,经历无数风吹雨打的野狐狸毛了,得亏他是只公狐狸,不然他敢肯定,以宴云这股热情劲,怕是真会像网上那些吸猫的人一样埋在他一身毛里猛吸一把。
江玺被她这一番蹂躏弄得晕头转向,忙挥着爪扭着身从宴云怀里跳出来,化作人形坐到床上:“行了行了,别弄了……毛都给我揉乱了。”江玺微微垂头把狐狸耳朵上的毛理了理,又抓过尾巴顺了下毛。
“我……我虽然是妖,但你别害怕,我不害人的,你……你也别告诉别人……”虽然宴云那态度看着是不会收了他的,加上他和宴云也是拜过把的兄弟,想来宴云也不会因为看破他的身份而把他告上仙门,但抓到妖族余部,这功劳确实是大功一件,宴云会不会因为此等丰厚的奖赏而抓捕他,江玺心里也没底。
“放心吧,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我不会出卖你的,你若是要害我,早就把我给吃了……你再变成狐狸给我摸摸嘛。”江玺忙伸手抵住她,在宴云一片“你吃野兔吗”“你需要顺毛膏吗”的问候轰炸中艰难问道:“师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幸好夜鸣蝉没在这儿,不然以女主那正义凌然的性子,江玺现在就已经被她斩于剑下了。
宴云这才停手,道:“不知道啊,我半夜醒的时候她就不见了,她傍晚还问过我你们去哪了,我还以为她到你们这儿来了呢。”她收回想趁机偷袭江玺耳朵的手,从他身边退开了半步,看向一旁靠着墙坐在地上,眼神还有些发愣的沈书颜:“书颜又怎么回事?我到你们房门口的时候听到你们里面乒乒乓乓的,还以为你们跟那鬼打起来了,结果是你和沈书颜打起来了。”
江玺看向沈书颜,对方也抬头看着他,眼神是难得的清澈,这样的目光只有在沈书颜刚睡醒,脑袋从懵然到清醒之间转化时他才偶尔捕捉到过:“可能是中邪了吧。”
“那你留在这儿陪他一会儿,师姐没在你们这儿可能是去看那幅画了,等书颜恢复了你们过来找我们吧。”
江玺应了声好,走过去半蹲在沈书颜面前,手在他跟前轻轻晃了晃:“还没回神?”
沈书颜听他此问,面部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眼睛却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好吧,看来是还没清醒。
要不要像电视剧里那样,朝他泼盆冷水?那也太不厚道了。江玺站起身,正没了办法时,手腕却被人一拽,直直跌坐到了地上,他的膝盖撞得有些疼,上半身却靠在一个柔软温暖的怀里。
“师兄?”
这被鬼影响的副作用也太大了吧,怎么一会儿跟木头人似的一会儿又这么大反应。江玺抵着他的胸膛想把身子撑起来,却又被沈书颜一把按了回去,他感觉沈书颜又往他身体里运转了一股妖力,让他把刚收回去的耳朵和尾巴变了出来。
干嘛干嘛干嘛!被宴云发现了就算了,这么明目张胆地是想作甚?!换做别人,但凡是一个看见了他这样子都是要被告发的程度!
江玺一下子慌了神,在沈书颜怀里翻转扭动企图挣脱。沈书颜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一手伸向他的尾巴。
捏尾巴根这个本事,是沈书颜从宴云送他的话本上学来的,但这次和他初次实践时所用手法大不相同,上次沈书颜目的明确,在江玺尾巴上轻挠了一下,见他脸红的样子和书上所说的如出一辙后便收了手,这次他却从尾巴尖开始,不是抚摸,而是用掌心贴着尾侧微微擦过尾巴上的绒毛,明明不是最直接的接触,可江玺就是觉得那尾巴毛跟有传导功能一样,带着麻痒和沈书颜手心的温度,如同蚂蚁在身上爬过般,让江玺一阵轻微的震颤。
他原本撑在地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沈书颜带着不同于往日的力度捏了他的尾根时,江玺猛然将手搭上沈书颜的肩,把那片的衣裳都抓皱了。
明明沈书颜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江玺就是感觉他生气了。
“你的耳朵和尾巴,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摸的吗?”
江玺听他此番问话有些转不过弯来:“按理来说,应该是熟人都可以,只要不太过分吧……”
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挠人尾巴的才需要提防吧。
“那别人也可以像我这样揉你这里吗?”
“别人不行,你也不行!”江玺只觉羞脑,一把推开了沈书颜让那颤抖的尾巴从他手里解放出来,麻溜地藏好耳朵和尾巴。
沈书颜见江玺逃开,只得将手收回,垂着眼眸不知是在回味刚刚那柔软的触感还是在思考江玺方才那一席话。
江玺站在一旁,把被沈书颜勾得动荡的心情收拾好,见他还坐在原地,便上前将地上可怜巴巴躺着无人管的木剑拿起来,上面还有宴云一剑刺过来时刮的划痕。他将木剑拿在手上,又将沈书颜肩头被抓皱的地方理平整了,才捧着木剑递给他:“你又是梦到什么了?”
他做梦,被鬼操控着自己杀自己;沈书颜做梦,也被鬼操控着要杀他,难道他这是非死不可了?
沈书颜接过木剑,轻叹道:“没什么,你没受伤吧?”
江玺旋转了一圈,让他看好了自己并没有缺斤少两,但这么久了江玺也发现了一件事,有时候不管他问沈书颜什么,但凡是不好的方面,沈书颜都是含糊其辞,要不就是用“没事”“没什么”糊弄过去。
搞得好像所有事都要他一个人扛着一个人撑着一样,他们到底还是不是同门师兄弟了?
江玺不喜欢看沈书颜一个人苦恼的样子,虽然来个鬼把他轻轻一吓他就嗷嗷直叫,虽然在很多方面他帮不上什么忙,但排忧解闷这方面,江玺觉得他还是够格的。他像之前沈书颜郑重地看着他一样和沈书颜平视,视线交汇中他也交换了一个承诺:“那我也发誓,不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陪着你,永远在你身侧,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要与我倾诉,我都会认真听你说。”
这下可把沈书颜弄得不自在了,他想躲开可又被江玺挡在身前,前后无路可走,只能正对着江玺听他把话说完。
总算是把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宴云他们吧。”
江玺把话说开后脸色缓和了许多,拉起沈书颜去白天到过的正屋。谁成想还没走到屋门前,江玺就被一个东西绊住了脚。
“哎我——”
沈书颜拉住他的臂弯帮他稳住身形,江玺忙向脚下看去,只见一个黑黢黢的不知名物体在草丛中一闪而过没了踪影。
江玺挠了挠头,这宅子里除了他们几个人还有别的活物?他一边留意着脚下一边往前走,等看清正屋前的情形后刹那间便目瞪口呆。
一群断手断脚断屁股,没了上半身的没了下半身的没了头的血人在那屋前满地乱爬,有的甚至还蹦起来围攻中间提着剑的三人,场面一度荒诞炸裂混乱。
那三人不必多说,自然是裴寂、夜鸣蝉和宴云,此时他们正背靠着彼此围在一起,抵挡着周围或翻飞或爬行而来的躯体和四肢。
这血人的威力江玺先前在巷子里就已领教过了,要彻底消灭这些残肢要么用强大的灵力使它们化为血水,要么就用火把它们烧个干净。
至于这灵力是要有多强,江玺也说不出个准头,但他们这几人中,没一人的灵力是可以比得上沈若初的,那就只有第二种火烧之法了,但这次来李府是他们轻敌了,法宝不说连个火折子都没带,唯一用来照明的东西还是依靠符篆催动的。
江玺站在圈外急得团团转,要不他直接钻木取火?
诶等等,他不是有狐火吗?
江玺急忙静下心绪开始运转起体内的妖力,但他这段时间精力全放在灵力的增长上了,原先制定的晚上增长妖力的计划也在他上次受伤后直接叫停了,现在也就只有化形能收放自如,其他技能都是随缘,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得见,大部分时候都是屁都不放一个。
沈书颜见他伸着手浑身紧绷的样子就知道他在努力什么了,上次带江玺过了一遍,虽然效果甚微但好歹使得出来,现在既然有了用武之地,那沈书颜也很乐意能帮他一把。
他从背后环绕过来,一只手搭上江玺的手臂让他的手作向前平推状,随后往里一收一推——“嘭!”
刚刚打出去的一团狐火威力十足,直接将一只跃起的,想抓夜鸣蝉的断手给拍飞了出去。幸好这些血人被他们三个打成一块一块的了,若是一整个在那儿江玺这狐火估计还烧不着。
方才那一击引得三人纷纷侧目,江玺顺势朝他们喊道:“你们快出来,我来把这些玩意儿给烧了!”
他说完又看向沈书颜:“谢谢师兄,我好像找到要领了,你也先走吧。”
沈书颜却道:“你和我说过,你会永远在我身侧,那如果我现在问你,我要留下来,你会答应吗?”
江玺一愣,随即笑道:“那好啊,我们一起打个组合技,把这些碎尸块烧个干净!”
等宴云他们跑出这些血块的包围圈后,江玺一挥手烧出一道火墙拦住了那些想要追上去的残肢去路,江玺听到宴云的声音隔着火墙传到里头来:“你们……你们快出来啊!”
江玺大声道:“放心吧,烧不死我,你们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们!”
被大火一炙烤,那些残肢断腿上的碎肉便迅速地发黑、脱落,最后就只剩下烤得焦黄的骨头和一堆碎裂的黑渣。毕竟手和脚没脑子,所以一个着火后又满地跑去惹另一个,不过一会儿,那些乱跑的四肢便倒在地上不动弹了,唯余熊熊燃烧的狐火映亮黑夜。
见周围烧得差不多了,江玺便把狐火收了回来,沈书颜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问道:“你就当着他们的面用了狐火,不怕裴寂后面揭发你是妖怪吗?”
“那就看他有没有良心喽。”
要是自己救了他,裴寂还因为他是狐妖而反过来要杀他,那还真是恩将仇报了,而且江玺其实也在赌,像裴寂这种克己复礼安分守己的人,只会追求正道仙门术法,对他们这种歪门邪道的妖术不屑一顾,赌的就是他没见过。
江玺将周遭仔细检查了一遍,找找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没想到还真让他找着了一个——和之前一样,剩下的是颗头,看起来活力满满,被江玺扣着眼眶都还龇牙咧嘴地想要咬他。
上次就被这头咬过,现在落到了他手上江玺自然不肯放过,手上又慢慢凝了火想将这头烧个干净,沈书颜见状便轻声提醒道:“留着吧,这也算出来历练的战利品之一。这血人和那次巷子里的一样,两者说不定有些关联,带回仙门也方便那四大门派调查。”
江玺觉得他说得有理,便放过了这颗头颅:“你真的信仙门会管这事?”
“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江玺点头,拿出铜镜敲了敲想联系宴云,可这铜镜又像没了信号一样怎么连也连不上,江玺只好作罢,将铜镜重新揣进袖子里。
他正纠结着是等待天亮还是去宴云他们的房间时,不远处却有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来。待江玺看清来人后,忙前去招呼他:“阮钰?”
阮钰见有活人在此顿时大喜过望,加快了脚步朝两人奔来,待跑至二人身侧,他气都还没喘匀就急切地道:“画……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