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一行人出了店,胡遂客客气气的将他们送走,人走散了些,他快速往前几步躲开了店门的视角,突然塞给元凡一样东西。
元凡惊诧,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跑回店里了,他低头看手里的是方方正正的一块晶石,晶石外白内红,月光下色彩绚丽。
时也:“汨玉。”
闻言,几人好奇的凑头看来,东方持发出惊叹,“元师兄,你发财了呀?”
汨玉价值不菲和鲛珠一样难寻,传说是蓬莱仙山上的奇石,有破除幻境、禁制之能。
元凡转身看店已经落灯了,便道:“许是他弄错了,明日再归还吧。”
余余更惊讶了,“你们不认识啊。”
元凡解释:“不认识,恐怕是天黑看错了人。”
周漫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眼花,竟然看到汨玉闪了一下,再看又毫无变化。
路上元凡先同他们解释,自己所住的地方不是客栈,安允镇一年一度的斗宝会,大大小小的客栈住满了天南海北的客人,他算来的晚的,寻了好久才在偏僻之处找到一家家庭客栈。
里面只住了一两个人,还余下几个房间,房价也正合适他便入住了,还交了定钱给他们留了房间。
余余知道他怕他们介意,连忙摆手,“有地方住就好,元师兄”
走街绕巷,半个时辰后终于听到了元凡说“到了”,余余和东方持立刻亮了眼睛,很不起眼的一道小门,墙上挂着“有房”两字,推开半掩着的门是堂中,靠墙的地方摆了柜台。
烛光昏暗,几人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
“回来了?”
清脆的声音从左侧传出,紧接着一人掀开帘子出来,戴着面纱,她提着灯来,光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然后定在元凡面前,“他们就是你的朋友?”
元凡点了点头。
老板娘转身往柜台走去,拉开柜子拿了两把钥匙递给他,“今日晚了,明早再付房钱吧”
“多谢云娘。”
元凡接过钥匙后道谢,转身将钥匙交给李诏聖和周漫。
云娘进屋又退了出来,撩拨着头发,意味深长的警告,“我店里的东西很贵,弄坏了要赔。”
众人茫然,只有元凡应声。
关门声响起,元凡领他们上楼,余余几步跟他后面,小声的说,“怎么神神叨叨的呀?”
元凡解释:“近来镇上外来人多,这里偏僻容易招惹是非。”
东方持:“什么意思?”
李诏聖:“各种意义上的招惹是非,比如妖魔鬼怪还有人。”
说话间到了三楼中间门前,周漫上前拍了拍锁,“现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阻止我睡觉!”
门打开,周漫进屋,余余忙跟上,转身看了一眼李诏聖,话没说完门就被周漫一脚踹关了,一句:“明早见。”结束了对话。
门外,几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元凡看着时也欲言又止。
时也在东方持开口前说:“好像还有房是吧,我再去开一间,我一个人住惯了。”
东方持一听,激动的拉着元凡:“那就时哥哥一人住呗,我们和元凡挤一挤,刚好好久没见了聊一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李诏聖:“……”
寅时。
东方持睡床,李诏聖和元凡打地铺,师兄弟三人终于躺下了。
从兰溪镇开始他们就没好好睡过觉,李诏聖沾床就来觉,昏昏欲睡中听到东方持精神抖擞的问:“元师兄,我们这一路可难了,你信中什么都没说,你没遇到什么事吗?”
“事挺多的。”元凡说着摸了摸边上的旧剑,另一只手又摸了摸新得的卧月。
“我剑断了……”
话音刚落,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
周漫半夜惊醒,忍不住骂了一句:“我真服了!”
余余被吵醒,眼睛皮打架了一阵还是没睁开,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周漫坐起身来,看着身边熟睡的小姑娘,磨了磨后槽牙,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温暖的被窝,小声的开门出去,一抬眼看见了打着哈欠的时也。
时也睡眼惺忪,人没醒嘴巴醒了,“起这么早?怕没位置?”
周漫没睡舒坦,心情不悦,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一边施法一边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元凡最好是遇到了大罗神仙,否则浪费了汨玉,她一定揍他一顿!
时也看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忍俊不禁,突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忙喊:“等一下。”
可惜为时已晚,眼看着人突然晕了过去。
耳边是来时路上,元凡的话,“师姐,我的剑断了”,紧接着天旋地转,意识模糊又清晰,似梦非梦,似真似幻。
半月前,元凡决心将村中的人劝离,于是挨家挨户的走,村民本来不信他,但见他出钱出力又有小枝担保,他们这才半信半疑的收拾家当。
他与小枝事先在盘水城找了住所,村民去后便可直接入住,虽是大杂院但也算是有了新生气。
小枝带着年轻人一起去找活,元凡帮忙安置年迈的长辈。
村民虽不多,但要想在城中长久安置,所需钱财诸多,元凡向时也借来的灵石置换了银子很快就见底了,他看着愁容满面的长辈们心中不安,于是想找点活计解燃眉之急。
他找来找去没有合适的活计,思索再三便扯了块布写上“诛妖”两字,杆子一撑摆起了摊。
他选地旁边原就有位摆摊的玄师,见他一天无客,笑吟吟的过去问:“小子,哪条道上的?”
元凡满心丧气,抬头看是青年脸上明晃晃的嘲笑意味更丧气了,但还是起身见礼。
青年看他腰间的牌子,再看手边的剑,挑了挑眉,“剑修?”
元凡点头。
青年连连摇头,脸上的嘲笑消散,眼神变得满是同情,“那缺钱不奇怪。”
元凡:“……”
“不过你这……”青年欲言又止,缓和了话头,“我这有份差事,雇主出三十两,我抽五两银子,余下的给你,你做不做?”
闻言,元凡惊喜,“做!”
而后回过神来,小声询问,“是什么事?”
“十分简单,雇主家中女眷中邪,许是风水不对,去看看,去改改。”青年撑着他桌面,说的十分轻松,定睛看着他,“这点你若都不会,这摊你也不敢摆吧?”
“会的会的。”元凡忙应答,连连鞠躬。
“我叫贾真。”
元凡按照指示去了雇主家,发现是要买小叶的刘员外家,才见过面的管家见是他脸色骤变想将人赶走,但见他腰间的令牌还是忍住了,不耐烦的将人请进来。
他掏出罗盘,指针指向西方。
管家冷言冷语的解释,“七姨娘前些日子被妖咬断了腿,伤重不治走了,正办丧事。”
元凡询问:“可请过鉴镜司了?”
“鉴镜司来了无非查证捉妖,能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看看这府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尽招些邪祟!”管家情绪激动,元凡欲言又止。
约定俗成的规矩遇妖需上报鉴镜司,但并未有强制一说,若是不报后果自负即可。
管家怒问:“你到底会不会!”
元凡回过神来,专心的看罗盘,绕着长廊走了一遍刘府。
刘府坐北朝南,灵气氤氲,后有小溪,北有老树,从风水上说是极好的地基,不会招惹邪祟。
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处的偏院,白灯笼高挂,三五个丫鬟小厮看守棺椁,不见人吊唁。
元凡静气凝神感觉到奇怪的气息,他径直而入,丫鬟小厮本想阻拦,但见管家紧随其后便退让开。
元凡向管家请示过后探头看了棺中尸体,衣服齐整只有左腿处瘪了下去。
阴气萦绕,死者有怨。
管家看他眉头紧锁,紧张的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元凡:“没有妖气。”
七姨娘是被妖物所伤,按理该有妖气才对,偏他一丝妖气都未察觉。
管家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元凡收了罗盘,问道:“在何处发现的七姨娘?”
“后面的溪水边,丫鬟说她去折桃枝,半路忘了篮子,丫鬟取了回去便见有只虎妖在撕咬姨娘的腿,她吓得晕了过去。”管家如实的叙述,神色越发紧张。
元凡:“带我去看看。”
管家满腹疑虑的带他去,出了后面穿过一片竹林就是溪水,岸旁种了几株桃树,花开的正艳。
管家指着一棵桃树告诉他那就是发现七姨娘的地方,他往前去查看,许是溪水冲洗,毫无血迹,他扒开石缝看也无血迹残留。
他问:“丫鬟在何处?”
管家叹了口气,“哭哭啼啼,当天就被发卖去了别处。”
元凡沉默。
管家看他默不作声,着急不已,催问:“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啊!”
“七姨娘不像被妖害,我怀疑死因有它。”
管家:“怎么可能,那丫鬟亲眼所见一只老虎,比树还高,除了妖还有什么?”
元凡继续查看,仔细的翻找地上的石头,无果后起身看桃树,树上也无血迹,他挠了挠头,满是疑惑。
“这些桃树谁种的?”
“七姨娘刚进府的那年种的,到今有十四年了。”
元凡盯着粗壮的树干,比旁边几株桃树粗了一倍,他再问,“这棵树一直比其余的大吗?”
“这倒是没注意,诶……”管家上前,绕着桃树转了一圈,“怎么突然长这么大,我记得一直比旁的小,为此七姨娘还特意嘱咐小厮要施肥。”
元凡催动了手中灵力往桃树上探,花枝颤动,花瓣簌簌,只见枝叶疯狂吸收他的灵力,他见状立刻收了灵力。
管家瞪大了眼,连连后退。
“阵迹未消,退开!”
元凡说着,结印催出了此地原本的阵法。
阵光闪烁,阵法看着十分熟悉,不容他细想,他便觉浑身酸软无力,头皮发麻,心肺剧痛。
管家眼睁睁看着一只巨虎凭空出现,他吓得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元凡在阵中却没见它物,痛感逐渐消散只剩下无力,他恍惚中听到了女子的求饶声、尖叫声。
此刻的思绪竟然格外明朗,观七姨娘的尸身面容完好,颈部也无伤痕,若是妖杀人,怎么只取一腿留她尸身,早将她拆骨入腹只余一具白骨才对。
再则,此处平白有阵,定是人为。
他费力的抬手抽出半截剑,咬着牙割破的手,血水流出却不陷地中反而聚往桃树上去,桃树疯狂颤动,吸纳着他的血液。
怪不得不见一丝血迹,原是阵法以桃树为阵心,设计害人。
他看着不远处晕过去的管家,若他没看错,此阵含有幻阵。
他身在阵中,看不完整阵图,还好此阵针对的是寻常人,不算高级,他尚能以灵力抗衡一二。
元凡咬着牙催动灵力,用尽全身力气结印念咒,“苍生有灵,乾坤颠转,复!”
阵停止转动,他逐渐恢复了感知,立刻扯了布包扎伤口,握着剑去看管家,叫了几声才将人叫醒,管家见他毫发无伤满脸不可置信。
他忙道:“七姨娘不是被妖所害,是有人加害。”
管家呆愣住,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带着他去见老爷禀明情况。
走路太急,撞上了一个小孩,汤汤水水洒了管家一身,他当即怒骂,“瞎了眼的东西!什么人也敢胡乱冲撞!”
小孩吓得浑身颤抖,立刻就跪了下去,元凡眼神一沉。
元凡道:“你先去换件衣服,这位小哥带我先去见老爷。”
现下只能如此,管家骂骂咧咧的离去,元凡将小孩拉起,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怯懦的看着他,为他引路。
老爷在十姨娘房中,丫鬟阻拦着不让进屋,元凡说了来意后,她满脸写着“晦气”二字,叫在外等着她进去回禀,过了片刻趾高气昂的出来,“老爷说了,七姨娘自己不干净才会招惹邪祟,不管她是人是妖害的都是活该,你只管看好你的风水,旁的莫要多管闲事。”
“你!”元凡气怒又无从发泄,听到屋中传来嬉笑打闹声,脸色倏地难看起来,拂袖离去。
人命关天,竟如此草率行事!
他气上了头全然忘了来的目的,气愤的往外走。
路上遇到了贾真,“哟,怎么愁眉苦脸的?遇到大问题了?”
“前辈,刘员外家不是风水问题,是有人故意加害。”元凡是个实诚人,一五一十将所见所闻说出,神色一会紧张一会气愤。
贾真神色随着他的变化也有变化,眼神变得阴沉,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良久才神色如常的说道:“区区幻阵和汲阵罢了。”
元凡:“你懂阵?”
“略懂一二。”贾真抖了抖袖子,显然是来了兴趣,抓着他手腕说,“走,再去看看。”
元凡忙道:“阵已被我破解。”
贾真:“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