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允镇,北定城的第一个小镇,因来看花的过客繁多而繁荣昌盛。
镇上有一家酒楼,叫“仅此一家”,每年清明时分,会有四面八方的修士聚集,久而久之出现了斗宝大会。
店中聚齐了形形色色的人,非富即贵,修行之人占一半数,三五聚集谈天说地。
店小二胡遂忙活一阵后看着热闹的大堂“嘿嘿”笑着,抬手摸着眼角上的紫色胎记,忽然见角落一桌与其他坐席格格不入,仅一位穿着打扮格外低调的小哥,戴着斗笠微微垂着头喝水,看不清全貌。
他想起来了,是天还没亮就来占位置的仙长,前日替他扶了梯子。他挠了挠头,拎着一壶茶过去,见他桌上就一碟花生米,于是客客气气的给他添茶,不料他盖住了茶杯,轻声道了谢才道:“不用。”
胡遂拎着茶壶十分尴尬,茶水钱不过十文且不限量,但是客人说不要便不要吧。
“咚咚咚~”
突然响起一阵锣鼓,胡遂忙退到一旁,今日的斗宝开始了,众人聚精会神,只见楼上左右隔间的屏风后出现两道人影,紧接着有灵力浮动。
一个长条木盒立在空中,周遭萦绕着灵力。
似剑盒,因此不少人在论是什么剑。
左边的山水屏风后人影挥动手,盒子晃了晃,灵力入春风般拂面十分温和,在座无一不心旷神怡。
右边的牡丹屏风后那人手指点了点,剑的对面出现了一盏烛台,烛光幽幽,忽然烛芯一闪,屋中所有烛台黯然失色。
众人惊呼。
门窗被灵力裹挟打开,春风肆虐而来,众人青丝飞舞,衣带翩飞,屋中烛台尽被吹灭,屋中却亮如白昼,原是空中的烛台受风吹仍不灭,反而更加明亮。
传说西海有人鱼,取人鱼膏制烛可经久不灭。
世虽有妖族,但西海有方家世代驻守,并无人见过有人鱼出没,人鱼烛便成了传说。
今见,众人惊喜万分,对先出场的木盒子少了几分好奇。
有人朝着左边屏风吆喝,“阁下不亮宝物真面目这要如何论输赢?”
众人应和。
屏风后传来淡漠的声音:“我今日不是来论输赢的,是为宝物找一个有缘人。”
唏嘘声此起彼伏。
角落里的小哥一眼不落的盯着那木盒,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布裹着的剑,神色复杂。
有人喊:“那你这是认输了?”
物主不应,人鱼烛闪了闪,有人开始出价,“人鱼烛,十颗灵石。”
“此等宝物,你这也好意思?人鱼烛,我出一百灵石。”
“两百灵石!”
“……”
人鱼烛的价格水涨船高,木盒无人问津,眼见着是落败定了。
吵杂声一阵忽然奇怪的停下,在间隙中只听弱弱的一道声响,“木盒,二十灵石。”
众人寻声看去,这才注意到最边角处有一个人。
有人见他年轻,穿着又朴素便好心劝导,“虽说敢拿出来的宝贝多少有些名堂,但这藏着掖着的万一是个晦气玩意,那可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少年之看了他一眼,还是执着的看向木盒。
“小子,你修为低感知不出,此物的确平平无奇,你可莫要冲动。”
有人好心劝告,有人故意捉弄,高声出价,“木盒,三十灵石我要了。”
中心桌位的公子穿着华贵,浑身金银玉饰,手边的宝剑也是闪闪发光,看着就非寻常人家,他乜着少年,满脸嘲讽,“什么时候这斗宝大会阿猫阿狗都能参加了?”
众人扫了他的一身派头——赫赫有名的青亭派,本想出头的熄了声。
角落的少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紧握着拳沉声道,“三十五灵石。”
“啧。”青亭派的冷嗤一声,拍桌喊,“一百灵石。”
“你若有本事出更高,我便让与你。”他料定了少年囊中羞涩,故意羞辱。
少年即便垂着头也能看出窘迫之色,握着拳指骨泛白。
气氛尴尬起来,咄咄逼人的场面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参与斗宝大多准备充足,通常双方各有争执,不到上千灵石不会偃旗息鼓,这才百数灵石就如此的甚是少见。
“我来携酒醉其下,卧看千峰秋月明。”
风起携清声,窗门微动,春风又拂面。
门口出现一行人,为首的女子手中蓄着灵力,朝着木盒催动,一阵又一阵的暖风拂过。
她收了灵力,负着双手,目光扫过在座的人,最后落在适才辱人的青亭派弟子身上,眼神凌厉,“万物奈何我的卧月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使的。”
话音刚落,众人不可思议,木盒中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卧月剑,曾斩蛟龙落于西海中的卧月剑。
女子身后的少年上前一步,怀抱着金碧辉煌的剑鞘,仰头看向二楼左边,“卧月剑,六百灵石。”
人鱼烛最高价是三百灵石,这高了一倍价格,在座的身上有六百灵石的了了,有也不会全砸在一把剑上。
“比我还败家呢。”同行的青年小声呢喃,女子点头表示赞同。
青年抬脚往里走,径直到了角落里的独身少年前,看呆愣住的店小二,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上茶。
“时公子。”
元凡忙起身行礼,见周漫他们走来,忙叫师姐。
周漫一手接过店小二的茶,一手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润过嗓子后指了指木盒,“是把好剑。”
元凡欲言又止,最后只无措的看向李诏聖。
余余小声宽慰他,“没事的元师兄,我们一人凑点可以的。”
东方持也道:“我一会就写信让我姐姐送灵石来。”
时也瞟了一眼屏风,慢慢悠悠的倒茶,摇了摇头。
青亭派的弟子被扫了面子,满脸愤怒,“长板派?什么野鸡门派,若是物主应允却拿不出灵石,按照规矩可是要剁手的!”
周漫拦住要讨教的李诏聖,一脸嫌弃的挠了挠耳朵,朝着柜台后的老板问,“这斗宝大会不是只有人能进吗?怎么有狗在叫?老板你家可是养狗了?”
众人哄笑,青亭派的弟子恼羞成怒,怒骂:“腌臜东西!”他拍桌而起被同伴拽着,示意他不要冲动。
周漫瞥了一眼他的腰牌,继续冷嘲热讽,“谢永思,看来是内门弟子,怎么青亭派如今这般不济吗?这般货色也纳内门?”
“贱/人!”
谢永思怒骂,当即甩开同伴拔刀而来,周漫操起茶托甩去,“噌”一声与他的刀相撞,谢永思被击退,东方持两步上前,长枪一出轻松压制住他的刀,冷冷的看着他,想说什么冷言冷语奈何不会,最终只冷哼了一声。
周漫漫不经心的喝着时也倒来的茶,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等谢永思脸色铁青了,青亭派的其他弟子坐不住了,这才叫了一声,“小持。”
东方持闻声这才收了枪倒回去,余余默默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元凡垂着头,道了声谢,东方持笑吟吟的凑他面前说不用谢,话头一开又忍不住的多问了几句他的近况,余余也十分好奇他怎么突然就四阶了,赶忙竖着耳朵听。
“欺人太甚!”谢永思不甘,还要再战,青亭派其他弟子紧紧地拽着他劝他算了,将他连拉带拽的拖了回去,这才没再开战。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收敛了目光,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喝茶的喝茶,吃菜的吃菜。
周漫想起正事来,抬头看向二楼的山水屏风,问道:“六百灵石,阁下意下如何?”
斗宝规矩,出价高则胜,不论是否成交。
人鱼烛落败,一瞬消失不见,失去了光彩,堂中骤然陷入黑暗。
周漫眼前一黑,随即一股熟悉的灵力拂过,然后堂中蜡烛悉数点亮,门窗也被关上,一切恢复如初,她瞟了一眼漠不关心的时也,努了努嘴。
屏风后的人反问:“姑娘如何知是卧月剑?”
这剑和周漫渊源颇深,算是她的启蒙剑,隔老远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走近就更加确定了。
她自然不能实话实话,于是张嘴胡扯,“有幸在朋友那见过,觉得熟悉胡猜罢了,不想真是。”
“姑娘的朋友是?”
周漫大手一拍,时也差点将刚咽下去的花生米吐出来,瞪着眼看她,真是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
物主笑了笑,说道:“说了找有缘人便分文不取,此剑赠予姑娘。”
“……”周漫错愕,忙摆手,“客气了,但我已有宝剑,此剑是门中师弟喜爱。”
元凡被东方持推攘着起身,他浑不自在的抓着衣袖,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朝着屏风行礼,“弟子真心喜欢,还望成全。”
“若不是你,卧月今日怕是要黯然失色了,也算有缘,还请莫要辜负。”
话音刚落,盒子便落在了桌上,东方持和余余忍不住叫了一声,元凡惊喜万分,一回头屏风后却不见人影了。
今日斗宝到此为止,众人哄闹散去,适才座无虚席,此刻寥寥无几,只剩下角落一桌几人激动着。
李诏聖拂开蠢蠢欲动的小手,示意元凡试一下。
元凡小心翼翼的伸手,突然手被打开,时也一脸冷静的说,“急什么。”
元凡虚心请教:“有什么问题吗?”
周漫撑着脑袋仔细看,提醒,“盒子。”
少年们凑近去看,纷纷瞪大了眼,这盒子上有禁制,他们竟毫无察觉。
余余发问:“这是什么?”
元凡仔细看了看,微微一惊:“好像是剑魂自生的禁制。”
东方持惊诧:“有剑魂?”
仙门中剑修无数,但并非每把剑都有剑魂,只有经过时间沉淀,或者灵物所制的剑才会生剑魂,传说有些剑魂能幻化人形。
卧月厉经几代有剑魂并不稀奇。
剑魂自生的禁制只有一种可能,主人已逝剑魂沉寂,需机缘巧合或者遇有缘人才会解开禁制。
周漫拍着乾坤袋,看了看李诏聖又看了看元凡,语重心长说道:“看来你俩有的聊了。”
李诏聖一脸严肃,元凡一脸惭愧。
说完剑,东方持着急的问元凡这一路的见闻,李诏聖去开房,元凡忙将他拦住说不住在此。
“仅此一家”是斗宝之地,这才开始两天房价就水涨船高,他囊中羞涩自然住不得。
李诏聖见他面露窘迫,询问,“有我们的房间吗?”
“有,就是……”
“那就可以。”
后面的话被打断,李诏聖带着余余去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