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十三分,融江轻手轻脚地爬上气象站的金属楼梯。屋顶观测台的铁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晨风立刻裹挟着青草气息扑面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小望远镜。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城市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一切看起来那么平静。
“预测今天也不会下雨?”
融江猛地回头,程雪徽正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站在楼梯口,迷彩裤上沾着晨露。
“吓我一跳。”融江接过咖啡,温度刚好,“大气监测仪数据正常,但...”
“但你知道就是明天。”程雪徽站到她身旁,两人肩膀几乎相触,“紧张?”
融江抿了口咖啡,黑咖啡,苦得纯粹,正是她喜欢的口味。“比上次好。至少这次我知道该防备什么。”
程雪徽没有立即回应。她们沉默地望着远方渐渐亮起的天空,直到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我退伍那年,”程雪徽突然开口,“在边境遇到过一场特大山洪。当地人说,洪水来前动物会先逃命。”她转向融江,“昨天我在后山看到成群的鸟往南飞,比往年早了两个多月。”
融江握紧了望远镜:“还有二十四小时。”
楼下传来锅碗碰撞声和宁瑾瑛跑调的歌声。程雪徽嘴角上扬:“厨房沦陷了。”
“苏谧在的话应该能控制局面。”融江终于露出微笑,“走吧,拯救我们的早餐。”
厨房里,宁瑾瑛正踩着小板凳翻找橱柜,蓬松的短发随着动作一跳一跳。苏谧系着围裙在煎蛋,动作精准得像在进行手术。
“找到了!”宁瑾瑛欢呼着举起一罐蓝莓酱,“最后一顿丰盛早餐必须配这个!”
“理论上不是最后一顿。”苏谧头也不抬,“根据储备,我们还能吃三十七次煎蛋。”
“但明天开始就要严格配给了嘛。”宁瑾瑛跳下来,差点撞到进门的融江,“啊!咖啡!给我一口!”
程雪徽变魔术般又从背后拿出两杯:“早准备好了。”
二十分钟后,四人围坐在折叠餐桌前。桌上摆着金黄的煎蛋、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新鲜拌的蔬菜沙拉,甚至还有一小碟宁瑾瑛珍藏的培根。
“这简直像周末野餐。”苏谧小心地给吐司抹上蓝莓酱。
宁瑾瑛已经塞了满嘴食物:“唔...比医院食堂强多了吧?”
“我们食堂的炒蛋像橡胶制品。”苏谧做了个嫌弃的表情,“有一次实习生把手术手套掉进汤锅里,居然没人吃出来区别。”
程雪徽呛了一口咖啡,融江拍着她的背笑出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照亮了四个女人的笑脸。
早餐后是例行训练。程雪徽把大家带到后院空地,那里摆着几个用麻袋做的简易靶子。
“今天交叉训练。”她拍拍手,“每人教一项自己最擅长的技能。”
宁瑾瑛举手:“我先来!野外可食用植物辨识课!”她变戏法般从兜里掏出几株野草,“这是在围墙边采的,谁能认出哪些能吃?”
苏谧皱眉拿起一株:“这个...有点像蒲公英?”
“正确!叶子可凉拌,根能泡茶。”宁瑾瑛兴奋地转向下一株,“这个呢?”
融江仔细观察:“马齿苋?”
“错!是毒芹!”宁瑾瑛夸张地挥舞双手,“吃了会呼吸麻痹致死!区别在这里——”她掰开茎部,“看截面,毒芹是实心的,马齿苋有空腔。”
程雪徽认真做着笔记:“实用。该我了。”她走到空地中央,“基础防身术,重点是如何挣脱钳制。”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三人轮流扮演袭击者。程雪徽的教学简洁高效:“拇指是最脆弱的手指,用力掰它...对,就这样。肘击比拳头更有力,近距离时用这个角度...”
轮到苏谧时,她打开医疗箱:“简易缝合教学。香蕉皮当皮肤,记住这几个关键点...”她的手指灵活地穿针引线,“打结力度要均匀,太紧会影响血液循环。”
最后是融江。她拿出四张纸:“这是我整理的末日生存法则。第一条:永远假设陌生人有敌意...”
中午的阳光变得毒辣,训练暂告一段落。宁瑾瑛瘫倒在树荫下:“我要中暑了...需要冰淇淋续命...”
“冰箱里还有四盒。”融江擦了擦汗,“本来是应急储备...”
“这就是紧急情况!”宁瑾瑛一骨碌爬起来,“心理危机干预必需品!”
苏谧笑着跟上:“医学上确实有'甜食缓解焦虑'的说法。”
程雪徽耸耸肩:“我去拿勺子。”
四人躲在厨房偷吃冰淇淋的样子像极了逃课的大学生。宁瑾瑛甚至发明了游戏——闭眼猜口味,猜错的要讲一件童年糗事。
“香草...不对,是牛奶味!”苏谧猜错了,无奈地讲起七岁时把听诊器当玩具弄坏,结果被当医生的母亲罚抄医书的故事。
轮到程雪徽时,她居然把薄荷味猜成了抹茶。“没什么好说的。”她罕见地有些窘迫,“我十二岁前都在体校长大,最糗的事大概是...把教练的假发当足球踢了?”
宁瑾瑛笑倒在融江肩上:“求照片!”
融江的冰淇淋悄悄融化在碗里。她看着眼前嬉闹的伙伴们,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温暖。上一次末日来临时,她只有孤独和恐惧。
下午三点,程雪徽意外展现了她不为人知的厨艺才能。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气,引得宁瑾瑛像寻食的小狗一样在门口打转。
“部队学的?”融江靠在门框上问。
程雪徽正娴熟地翻炒锅中的食材:“野外驻训时轮值炊事班。”她撒了把葱花,“不是什么高级料理,但管饱。”
晚餐是香气扑鼻的大锅炖菜和松软的米饭。宁瑾瑛吃得头也不抬:“雪徽姐,我宣布你是我的新偶像!”
“比医院的营养餐强一百倍。”苏谧破例添了第二碗。
夜幕降临后,四人轮流洗澡。融江值第一班岗,坐在屋顶观测台用夜视望远镜巡视四周。宁瑾瑛端着热牛奶爬上来陪她。
“给,助眠的。”她在融江身边坐下,“虽然你值完班肯定睡不着。”
融江接过杯子,牛奶温度刚好,加了少许蜂蜜。“谢谢。其实你可以去睡的。”
“才不要。”宁瑾瑛裹紧外套,“记得大学时我们通宵复习吗?你总是给我带热牛奶。”
融江微笑:“然后你每次都先睡着。”
“这次不会啦!”宁瑾瑛信誓旦旦,却已经打了个哈欠,“对了...如果明天真的...之后还能看到星星吗?”
融江望向晴朗的夜空,繁星如钻石般闪烁。“酸雨过后会有很厚的云层,大概...一周左右看不到星星。”
“那今晚要好好记住。”宁瑾瑛仰起脸,月光描摹着她的侧脸轮廓,“小时候妈妈说,每颗星星都是一个人的梦想。融江,你的梦想是什么?”
融江沉默片刻:“以前是想开家书店,每天看不同的故事。”她轻轻碰了碰宁瑾瑛的肩膀,“现在...只想保护好你们。”
宁瑾瑛靠在她肩上:“我们会没事的。有程雪徽的武力值,苏谧的医术,你的预知能力,还有我的...呃,乐观精神?”
融江笑出声:“完美的组合。”
楼下传来程雪徽和苏谧低声交谈的声音,混合着无线电偶尔的电流杂音。夜风轻柔,繁星满天,这是末日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