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警报!降水PH值异常!”
尖锐的电子音刺破午后的宁静。融江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向监测屏幕。程雪徽已经在那里,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调出实时数据。
“PH值3.43,硫化物浓度超标400倍。”程雪徽的声音绷得像弓弦,“酸雨开始了,比预测提前三分钟。”
宁瑾瑛扑到窗前。外面阳光依然明亮,但远处天际已经压来一片诡异的黄绿色云团。第一滴雨落在观测窗上,立刻留下一道清晰的腐蚀痕迹。
“所有人检查防护装备!”融江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气象站各处的防护隔板开始自动闭合,“苏谧呢?”
“在医疗室准备急救包。”程雪徽已经套上防化服,“我去启动外部防护系统。”
融江抓起对讲机:“瑾瑛,去帮苏谧准备可能需要的烧伤药膏和中和剂。程雪徽,外部摄像头还能用吗?”
“部分能用。”程雪徽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东面和北面的已经被酸雾影响了。”
气象站顿时忙碌起来。融江盯着主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曲线,与她记忆中分毫不差。这场雨会持续六小时十二分钟,然后停歇两天,给人们造成错误的希望,接着便是更致命的第二波...
“融江!”程雪徽突然大喊,“收到一个求救信号!”
融江冲进通讯室。一台军用无线电正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程雪徽戴着耳机,快速记录着密码信号。
“是陈岩,我以前的部下。”程雪徽摘下耳机,脸色异常凝重,“他和三个平民被困在城北加油站,有儿童受伤。”
宁瑾瑛刚好走进来,闻言倒抽一口冷气:“现在出去?外面在下腐蚀性酸雨!”
“他们有防毒面具吗?”融江问。
“陈岩有军用级别的,其他人只有普通口罩。”程雪徽的指节敲击着桌面,“那孩子被最初的雨滴溅到了脸部。”
苏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儿童皮肤比成人薄得多,酸烧伤会更快恶化。如果没有及时处理...”
四人陷入沉默。融江闭上眼睛,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些她没能救下的人,那些因为犹豫而付出的代价...
“我们得制定一个救援计划。”她睁开眼,声音坚定,“但不能冒无谓的风险。”
程雪徽立刻摊开地图:“加油站到这里约12公里,走老国道可以避开主要检查站。我的吉普有防酸涂层,但最多只能再载四人。”
“我和你一起去。”融江已经开始穿戴防护装备,“苏谧需要留守准备治疗,瑾瑛负责接应。”
苏谧快速写下清单:“需要带上的医疗物品:碱性冲洗液、烧伤膏、止痛药、儿童用抗组胺剂...”
宁瑾瑛咬着嘴唇:“如果这是个陷阱呢?或者他们已经被跟踪了?”
“陈岩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兵。”程雪徽检查着手枪弹匣,“他不会出卖我们。”
“十五分钟准备时间。”融江系紧防毒面具带子,“程雪徽,规划最安全路线。苏谧,准备好医疗室隔离区。瑾瑛,确保我们回来后能彻底消毒。”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响,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刺击着屋顶。融江透过防护面罩的树脂镜片看向窗外,世界已经变成模糊的灰绿色。她想起前世自己躲在超市货架间,听着同样的雨声和人们的惨叫...
“走吧。”程雪徽拍了拍她肩膀,递来一把□□,“希望不用到它。”
吉普车像一头钢铁野兽冲进雨中。防酸涂层上立刻泛起白色泡沫,那是特殊材料在与酸雨反应。融江紧握车门把手,透过雨刷艰难摆动的前窗,看到路边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还有七公里。”程雪徽的声音通过头盔内置通讯器传来,“陈岩说他们躲在加油站储藏室。”
融江检查着医疗包:“那孩子多大?”
“六岁女孩,右脸颊和手臂被灼伤。”程雪徽猛打方向盘避开路面一个大坑,“母亲是加油站员工,父亲在第一批撤离时失散了。”
车内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融江注意到程雪徽的指节因用力握方向盘而发白。
“你很在乎这个陈岩。”她说。
程雪徽沉默了几秒:“他救过我命。在阿富汗。”
前方出现加油站的轮廓,招牌已经被腐蚀得看不清字迹。程雪徽将车停在背风处,两人迅速下车。融江的防护靴踩在地面上,发出诡异的滋滋声。
“陈岩!”程雪徽对着加油站大喊,声音在头盔里回荡,“雪豹呼叫山猫,确认位置!”
储藏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戴军用防毒面具的高大男人挥手示意。融江紧随程雪徽冲进去,立刻闻到刺鼻的酸味和血腥气。
储藏室角落里,一个年轻女人正抱着个小女孩,孩子右脸红肿起泡,疼得直抽泣。旁边站着个白发老人,用湿毛巾捂着口鼻。
“PH3.4的酸雨滴到脸上,至少五分钟才冲洗。”陈岩快速报告,声音透过面具闷闷的,“老人有轻度哮喘,女人没事。”
融江立刻跪到女孩面前,打开医疗包:“我是融江,我们来帮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萱...萱萱。”女孩抽噎着,左眼恐惧地盯着融江的防毒面具。
“萱萱真勇敢。”融江取出碱性冲洗液,“现在会有点凉,但能让你不那么疼,好吗?”
女孩点点头。融江轻柔地冲洗伤口,然后涂上特制烧伤膏。孩子母亲在一旁无声流泪,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你们怎么遇到陈岩的?”程雪徽一边帮老人检查呼吸状况一边问。
“他路过时看到萱萱受伤,坚持带我们躲进来。”母亲声音颤抖,“其他人...都往城南跑了。”
融江和程雪徽交换了个眼神。城南是前世第一波暴乱最严重的地方。
“车只能再坐四人。”程雪徽低声说,“计划有变。”
融江迅速做出决定:“陈岩,你能带老人步行到两公里外的废弃粮仓吗?那里有基本防护。我们先送母女回基地治疗,再回来接你们。”
陈岩立正敬礼:“明白。”
“不!”老人突然抓住程雪徽的手臂,“别丢下我!我跑不动...”
程雪徽安抚地拍拍他:“粮仓只有500米,我和陈岩会背着您走。融江,你们先撤。”
融江抱起已经包扎好的女孩:“妈妈跟我来,抓紧我的衣服。”
返回的路比来时更艰难。酸雨强度达到峰值,能见度不足五米。融江通过后视镜看到那位母亲——林玥,她自我介绍说——正紧紧搂着女儿,眼神空洞。
“坚持住,就快到了。”融江提高声音安慰道,“我们有个很棒的医生等着呢。”
当气象站的围墙终于出现在雨幕中时,融江长舒一口气。宁瑾瑛穿着黄色防护服站在气闸门前,疯狂挥手。
消毒程序花了近二十分钟。融江帮林玥和萱萱脱下被污染的衣物,用中和剂冲洗暴露皮肤,最后才脱掉自己的防护装备。苏谧已经准备好医疗推车等在隔离区出口。
“脸部浅二度烧伤,处理得很及时。”苏谧检查后宣布,给萱萱注射了止痛剂,“不会留疤,但会疼几天。”
宁瑾瑛端来热牛奶和饼干:“先吃点东西,然后洗个热水澡。我找了些我小时候的衣服,应该合身...”
林玥突然跪倒在地,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怎么早就知道...”
融江扶她起来,不知如何回答。程雪徽和苏谧已经去准备第二趟救援,宁瑾瑛悄悄打开了收音机。
“...紧急通告...所有市民立即寻找室内避难...不要接触雨水...”广播里断断续续的官方通告证实了最坏的情况。
萱萱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涂着药膏,怀里抱着宁瑾瑛给的毛绒玩具。融江调暗灯光,看向窗外依然肆虐的酸雨。这只是开始,而他们刚刚救了四个人——或者说,四个半,如果算上还在粮仓等待的老人。
程雪徽和苏谧全副武装出现在门口:“准备出发接剩下的人。融江,你留下休息。”
“小心。”融江只说了这两个字。她注意到苏谧腰间别着一把手枪——那是程雪徽上周坚持要她带的。
宁瑾瑛坐到融江身边,递给她一杯热茶:“我们做得对,是吗?”
融江望着林玥疲惫的睡脸和萱萱包扎好的小脸,轻轻点头:“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我们能救更多人。”
收音机突然传来一阵刺耳杂音,接着是完全不同的声音:“...这里是自由电台...政府隐瞒了真相...灾难不是意外...重复,不是意外...”
融江和宁瑾瑛同时坐直了身体。杂音再次淹没广播,但最后几个字清晰可辨:
“...小心水源...”